又过一些日子,王永海再次在《山西日报》重要位置发表《“法律天平岂容倾斜”仍无下文,有关部门你推过来我推过去》为题的另一篇文章,更加不平地指出:现在栗、丁一案已到了市检察院退回、公安局不要、县检察院无法办理、政法委协调无果的地步!在此案“漫游”于县市两级三个部门一年多时间里,各办案机关或多或少的一些这样或那样的“失误”,致使案件目前进退维谷……看来,此案没有铁腕人物出面是难办了啊!有人在毛鸿喜面前叹息道。铁腕人物哪里会有呀?毛鸿喜的心头一震,同时又想起了人们说过的“梁雨润”这个名字。对,在前两年毛鸿喜组织支部党员学习时就学过梁雨润的先进事迹,那真是个办案高手、为百姓申冤的好干部呀!毛鸿喜想到这儿,仿佛在漫漫黑夜里看到了一缕光明:对,找他去!毛鸿喜比梁雨润大十多岁,当他好不容易找到梁雨润时,扑通双腿跪在面前:“梁书记……”随即嚎啕大哭。“起来起来!老毛同志,平陆的事我多少也知道一些。你快起来!我先看看你的材料!”梁雨润扶起毛鸿喜,然后迅速将对方提供的所有材料看了一遍。之后,梁雨润抖抖材料,一针见血指出:凭我过去办案经验,这个案子背后有人营私舞弊,而且涉及多人。梁雨润思索片刻,对毛鸿喜说:老毛你先回去,我马上会向运城市市委和纪委报告,然后根据情况,我们会有统一的行动。请你相信,组织一定会非常重视,关注事态的发展,并实事求是地按照程序开展必要的工作采取措施的。记住我一句话:正义终归要战胜邪恶的,那些搬起石头者迟早会砸自己脚的!毛鸿喜紧握梁雨润的手,感动得热泪盈眶,连声说:我也是一名党员干部,本不想这么兴师动众,可他们实在太不像话了。我老毛当了几十年干部,多少也懂得点事、认识一些人。如果这事搁在普通百姓身上,不知他们还要怎么个颠倒是非呢!梁雨润表情严峻地说:我们是共产党政府的干部,不管给谁办事,都要一碗水端平,否则就对不起组织和老百姓。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毛鸿喜离开后,梁雨润立即向运城市委和市纪委的领导报告了毛鸿喜妻案的情况。市委黄书记和安永全副书记说,市委已经开始关注这事,正准备采取行动,只是涉及的大多数是司法领域的人,所以需要极其缜密。老梁,你是我最相信的纪检干部,这事非你带队莫属!安永全副书记干脆点了梁雨润的将。只要市委放心,我梁雨润一定会尽全力把这个捂了一年多的盖子彻底掀开!梁雨润保证道。好,市委常委会研究后,你老梁就放手大胆地干!就在梁雨润接受这一特别任务之后,正在认真研究案子情况时,《山西日报》记者王永海不知哪儿来的情报,有一天突然来找梁雨润:雨润,平陆的事越闹越大了,你挑头干最合适!我这里有你所需要的诸多材料和情况。梁雨润与王永海是老熟人了。王永海掌握的毛鸿喜妻案的情况,使梁雨润坚信本案是个有许多无视党纪国法的干部陷进去的大案!好,老王,你继续……
梁雨润向王永海如此这般面授机宜之后,自己又迅速找到市委安永全副书记,两人又反锁办公室房门,开始一起谋划一场更为惊心动魄的打击腐败的战役——不数日,平陆县政法委书记石杜杰先后接到安永全副书记和梁雨润的电话,之后,石杜杰立即召开了由公安局、检察院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议题是根据毛鸿喜的要求,研究对丁银凤“精神病鉴定”问题进行重新鉴定事宜。按照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检察院和公安部、司法部等机构作出的司法规定,被害人有权提出这样的要求,鉴于丁银凤现在所作的精神病鉴定是省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作出的,为此会议研究作出以下决定:一、由政法委副书记李根贯出面,请山西省精神疾病司法鉴定委员会答复对丁银凤所作的鉴定是否是最终鉴定?他们是否接受重新鉴定?二、如果上述问题得不到答复或不能进行对丁银凤“精神病”重新鉴定,那么政法委将派李根贯副书记赴京请国内最高权威精神疾病司法机构专家进行重新鉴定。李副书记必须在3天之内与鉴定单位联系好;与之相关的,公安局、检察院要各确定一名优秀干部随时待命出发。同样与之相关的,此次新鉴定所需全部费用根据规定应由毛鸿喜出。石杜杰书记最后扫了一眼与会的各位同志,语气凝重地强调:毛鸿喜妻子被害一案,已经拖了一年多,上上下下议论纷纷,这其中多数是冲着我县政法系统相关部门的!为此,我要求大家以党性原则办事,否则损害的不仅是我们政法委和办案机关的形象,恐怕也会害了办案人自己。对下一步新开展的工作,各部门既要配合,又要注意对办案的保密!
这次会议非同寻常,因为公安局领导、检察院领导都参加了这次会议。而从过去一年多来的案件变化来看,公安、检察部门的问题毫无疑问名堂多多。这次会议表明组织已经开始正面回应这些非正常的行动了!不少人开始紧张了,因为紧张也就会有更疯狂的反扑。严酷的斗争是在无声中进行的……梁雨润受运城市委的委派,担任此次平陆查案的调查组组长之职,在市委安永全副书记的挂帅下全权指挥反击战的行动。他对平陆政法委方面的石杜杰书记有交待:对丁银凤的“精神病”重新鉴定必须派政治上可靠的同志秘密执行此项任务。8月4日晚,李根贯副书记率公安局黄群发和检察院的冯爱平两同志从平陆出发,外人只知道他们上北京去了。一小时后,3人到达豫西的三门峡市,走进一家餐馆就餐。李根贯见旁边无人,便开始布置任务:同志们,这次我们不是到北京,而是到上海,到那儿去请顶级专家来平陆给丁银凤重新做鉴定。为了确保任务完成,我现在宣布4条纪律:一、随身携带的所有通讯工具,全部交我保存;二、不返回平陆县城,任何人不得使用公用电话;三、路上不得向任何人泄露此行目的,不允许提“上海”二字;四、无条件服从命令。任何特殊情况,均不得中途返回平陆,直到完成任务。“李书记你放心,我虽然在公安局受栗天刚领导,但我是党员,我知道在是非面前应该怎么做。”黄群发说着,把手机交给李根贯。冯爱平显得轻松一些:“李书记你放心,我知道这个案子牵涉到了检察院的人,但我可以保证自己除外!”“好,我们进火车站后悄悄改道到目的地!”李根贯手一挥,3人出了餐馆,消失在夜幕之中……话说栗天刚这一头:这栗天刚确实不是一般人物,他是县公安局领导成员之一,又是公安局的纪委副书记,仅凭这两点,他在侦查与反侦查方面的经验就不是一般人能及的。任凭政法委领导的精心密谋,栗天刚很快知道,李根贯一行是到了上海请专家。弄明白政法委领导的意图后,栗天刚内心极其恐惧和愤怒,可无名火又不宜发作,只得静等机会反击。十几天后,李根贯一行从上海回来,却并没有见上海的专家来。一天、两天,八天、十天……专家仍没有来。再一打听,原来李根贯一行根本没找到想请的专家。而且其他新的动静也没有。这让一直神经绷得紧紧的栗天刚不由得意了一番:可能自己在县、市两级检察院有关人士那儿使的劲没白费啊!“放心,老栗,只要他们不出山西省,我们的鉴定结论还是改不了!”省城那边的省精神病院鉴定大夫更是给他吃了定心丸。又是数日过去。这一天,栗天刚突然接到通知:上海专家来了,让他务必配合。并立即要求把上次进行鉴定取证的证人一起带到县信用社金融中心接受专家询问。妈的,给我来突然袭击!而且把办案地址放在信用社金融中心,显然要给我老栗灌迷魂汤嘛!栗天刚心头顿生怒火。可也没有办法,赶紧将上一次出面说丁银凤有“精神病”的证人一一通话吩咐如何如何回答专家的询问,说完便自己来到了金融中心……与栗天刚同时进金融中心的还有毛鸿喜和他这方面的人证。栗天刚面对专家询问,表现出一副坦荡,并一一列举妻子平时如何不正常的病史。似乎专家也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那些他找的人证也一个个是铁杆,认定丁银凤是有病的,而且是“挺严重的精神病患者”。“你们听清楚了吗?我妻子就是病得不轻!”栗天刚好生得意。但,以为机关算尽的他仍然失了最重要的一关:妻子丁银凤那头没把好!上海专家本来想让丁银凤也来金融中心接受询问鉴定,可侦查员报告,丁银凤死活不出门。“那好,我们就上门去!”而且上门询问她与询问栗天刚同时进行!关于上海专家上门与“装疯”的丁银凤现场对话十分精彩,我在此摘下张大奎先生给记者王永海写《天职》一文中所述的相关情节——……
丁银凤终于被人“请”出卧室。只见她留着长发,衣着整齐,纹过的眉毛黑黑细细,像一弯月牙儿。她右侧腋下撑着单拐慢慢从卧房步入厅内,自己寻了座位坐下来,眼泪就像早准备好了似的,一见来人就泪水长流,呜呜哭泣。专家钱玉林朝屋里环视一圈,只见里面的东西收拾得井井有条,桌椅箱柜一尘不染。他心想:丁银凤有洁癖,果然名不虚传。然后,他转向丁银凤,凝视一阵,问道:“你叫什么?”丁银凤知道开始对她检查了,边哭泣边回应道:“我要回屋……我要娃,你是坏人。”钱玉林问:“你娃怎么啦?”丁银凤用手指朝外一指:“走了……媳妇跑了。”钱玉林:“你今年多大岁数?”丁银凤佯装不懂,只用手胡乱比划,不说话。钱玉林:“我问你几岁了?”丁银凤伸出一只手说:“5岁。”接着呜呜地哭,嘴里不停地叫着:“我要娃!我要娃!老汉不要我,老汉有三个媳妇。”她手指旁边的鉴定人员记录时在桌子上写字发出的沙沙声:“你听,嘟嘟,老汉有三个媳妇……老汉杀……我要娃……你们是我娃,你给我娃!”钱玉林:“你丈夫叫什么名字?”丁银凤摇摇头:“他打我……老汉……他是日本人。”
钱玉林:“公安为什么要抓你?”丁银凤明显一怔,又断断续续地说:“……没有……地扫一扫,白胡子爷爷说不扫就杀了你……”她手一指旁边的检察员:“你骂我,人家都骂我,要杀我。”她又一指钱玉林:“你不骂我。”她又对另一位检察员说:“他也骂,他是好娃……你听,他骂我,一直在骂我。”钱玉林:“骂你什么?”丁银凤回答:“不是东西……我去看看。”佯装要往外走,但挪动一下接着胡言乱语:“白胡子老头说不扫就杀,不扫就杀。”她一副狠声狠气的样子。钱玉林也作出急的样子问:“那你如何办?”丁银凤回答:“我赶紧扫,不扫就杀!”钱玉林:“你为何要到屋顶上扫?”丁银凤胡乱答道:“鸟飞上去了……老汉杀媳妇,你不骂我。”钱玉林切入主题问:“毛鸿喜骂你没有?”
丁银凤昂昂头,挺干脆回答:“都骂我,都骂我!”钱玉林追问:“屈爱强为何倒在地上?”丁银凤用右手两指压在嘴唇上,做出吸烟的样子,朝钱玉林说:“你抽烟,你抽烟。”钱玉林:“你的腿怎么受伤的?”丁银凤拍拍腿:“老汉不要我了,老汉打我腿。”钱玉林:“屈爱强是谁?”丁银凤怔怔地望着钱玉林,又望望另两位检察员,迟迟不作回答。钱玉林:“你为何与屈爱强吵架?”丁银凤似乎没听懂地问道:“什么?”钱玉林:“公安局为何抓你?”丁银凤像触到了痛处,猫儿念经地呜呜哭开了,边哭边诉:“寻我娃娃,我要娃娃,娃娃好可怜……”钱玉林:“你娃多大年龄?”丁银凤止住哭:“8岁。”钱玉林指指桌上的健力宝饮料问:“这是什么?”丁银凤迟疑着:“……你喝。”钱玉林掏出一张100元的人民币问:“这是什么?”丁银凤:“买烟。”钱玉林问:“你的耳朵在哪儿?”丁银凤反问:“你也有耳朵?”钱玉林:“你数数屋内有多少人?男的几个,女的几个?”丁银凤的头慢慢转运,呆滞的目光从这个转到另一个,只是不作任何回答。钱玉林伸出两只手指,问她是多少?她不答。钱玉林又拿出纸让她写出丈夫和儿子的名字,她在纸上画了十几个圈……写完她的眼睛向外寻找着什么。她哪里知道,她做出来的任何细微动作,不仅没有逃出检察员的眼睛,而且也始终没有逃出一直在旁边紧盯着她的一部放在检察员胳膊下挟着的黑皮包内的那部微型摄像机的镜头追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