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罗奇格的话,星涵和伽布鲁都惊奇不已。伽布鲁问道:“这是怎么回事?70年前究竟发生过什么?”
罗奇格向他们招了招手,让他们回到外面,想是怕打扰了老张休息。然后,他喃喃地说道:“唉,那算是一段往事了。在70年前,我们刚刚来到达拉马星系的时候,对地球人并没有所谓的仇恨,其实那时我们根本不知道还有地球人这种智慧生命存在。达拉马的恒星是一颗即将步入老年期的主序恒星,他的氢燃料即将耗尽,因此星体很不稳定,其环境的艰难是我们当时始料未及的。在一次大规模的日冕喷发中,恒星发出的高能粒子和电磁扰动强烈地干扰了我们太空飞船的电子设备,很多重要的部件被彻底损坏,我们的飞船也因此坠毁在一颗未知的卫星上。在那一次的事故中,我们队中的十五位探险队员只有三个人幸存下来,那真是恶梦般的一幕,同伴的死去让我们十分难过。但回到实现中,还有更糟糕的事,那时飞船的船体已经严重损坏,无法再起飞,我们只能眼睁睁地呆在船仓内,等待着死亡的到来。
就在这时,我们遇到了同样来这里探险的地球人,这就是老张他们的探险队。达拉马星系的恶劣环境也让他们吃尽了苦头,他们有四位队员在舱外作业的时候,由于遭到了大量宇宙射线的辐射而死去。因此,出于对同为智慧生命的怜惜,地球人收留了我们。那是一段令人难忘的日子,我们虽然语言不通,但依然相互扶持,尽心竭力。在老张他们的帮助下,我们学会了地球人的语言,同时也渐渐习惯了地球人的生活,我们成为了同一个团队,在这个无垠的宇宙中游荡。
然而,达拉马星系的环境依然恶劣,老张他们是一支迷失了方向的探险队,他们想找到回地球的次元通道,可是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飞船上的补给渐渐消耗殆尽,我们三个萨塔人利用生化科技,使用太阳能将一些无机物合成为营养物质,为大家补充人体的能量。同时几个地球人也改进了飞船上的动力及生态循环系统,最大限度地利用飞船上的资源。但这些仍然远远不够,人们一天天变得虚弱,开始有人死去。更糟糕的是,飞船也因为失修而发生了破损,从而导致了另一场太空事故。
在这次事故中,只有五个人幸存了下来,但除了我和老张,另外三个人两个地球人,一个萨塔人,都受了重伤。他们在帮助修复完飞船后,也相继去世了。他们临终前,希望我们能够成功地回到地球或萨塔星,把这里的一切告诉世间的人们,让他们知道,宇宙中还有其他智慧生命,我们彼此并不孤独。就这样,他们都走了,只剩下我和老张。我们俩急切地想找到回去的办法,终于,我们发现了一条次元通道。不过我们的次元导航员已经去世了,我们没有意识到这个次元通道居然是通向这个奇异的空间。真是阴差阳错,我们最后竟来到了这样一个奇怪的地方,并且,再也找不到回去的路。
我和老张被困在这里,一晃就是两年。这两年里,只有我们两人相依为命,我们彼此的存在让我们感到并不孤独,也因为如此才有着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可是,有一天,我们遭到了袭击。我并不清楚袭击我们的是什么,但是老张为了救我而受了重伤。我们的补给本就缺乏,我虽然治好了他的伤,却无法恢复他的体力,他就这样一天天地削瘦下去,我真的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说完,罗奇格一声长叹。
星涵听了,心中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这个萨塔人是因为把地球人当作朋友才出手相救自己的。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得安慰道:“你不要伤心了,我们的飞船上有更先进的医疗设备,同时还有补给。老张他会好起来的。”
罗奇格轻轻摇摇头道:“老张是个豁达之人,死亡对他并不是一件可怕的事。只是他很想再回到地球,把他看到的一切告诉人们。”
伽布鲁道:“他是想告诉地球人,宇宙中有萨塔人存在?”
罗奇格闭上眼睛,轻轻点点头:“是的。他觉得遇到萨塔人是很开心的一件事。”
星涵低声道:“可是现在,外星人成了灾难的代名词。”
“是的。”伽布鲁也喃喃地说,“无论对萨塔人还是地球人,都是如此。”
罗奇格叹道:“这也许是一场必然发生的战争。在达拉马星系如此丰富的矿藏利益面前,没有人不会不起贪念。贪婪会让人不断地索取,索取不到便会产生仇恨,仇恨的种子一旦萌发,便会遮住人的心,让人无法看清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
伽布鲁道:“可我们又能怎么做?战争已经开始,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罗奇格道:“我也不知道。我已经离开了原来的世界70多年,我很难想象外面的世界是个什么样子了。我只能把它原来的样子告诉你们,答案还需要你们自己去找。”
伽布鲁不语。
星涵点点头。他的心中仍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但他不打算再问下去,他需要一个人静静地想一想,正像罗奇格说的,有些答案,别人是给不了的。
星涵向罗奇格和伽布鲁告了辞,一个人来到飞船的了望台上。此时,天边那莫名方向上的一抹红光已经逝去,天球的背景呈现为一片深深的绛紫色。然而山峦石砾周身发出的光却分外的耀眼,把周围的一切都映得清清楚楚,甚至比之早前下飞船时看到的真切得多。星涵意识到,这是四维空间的光从他观察不到的那个维度垂直射入三维空间,并在三维空间中形成漫反射的结果。光从哪里来,他无法感觉到,但光的亮,却是显而易见的。
星涵静静地望着外面的奇景出神,不知过了有多久。然而不知不觉中,他的肩膀一侧响起了悠悠的歌声:
人声静,秋雨停,月拔轻云,银霜洒长厅。
无眠对月惜旧日,执子手,伴君行。
两个人,一段情,浮沉世事,星海各飘零。
何日能得重相见,苍海碧,绵山青。
星涵侧脸一看,原来是No.1正放着地球世界很流行的一首慢歌《长夜念》。
“你这是在干什么?”星涵对No.1道。
“应个景,衬托一下你此刻的心情。”No.1的头上放出晶莹的灯光,现出浪漫的色调。
“唉,乱说什么。”星涵叱了一声,不再搭理No.1。
可No.1却道:“芷青大姐姐,你就不想她了吗?”
星涵无奈地一笑,轻声道:“我可不记得有把恋爱秘籍输入到你的程序里。”
No.1的显示屏中现出一副倔强的样子:“最讨厌的就是你们人类口是心非了。明明心里想着人家,却老是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老大,你就不能真诚地坦露一下你的心吗?”
星涵听了又气又笑,这个小家伙一直都是这个样子,明明只是人工智能,却老爱装出一副哲学家的样子。他摇摇头无奈地说道:“好吧,被你说中了。唉,芷青,我怎么会不想呢。可是现在,我们来到了这个怪异的空间,出口在哪,怎么出去,我完全不知道。而且就算出去了,外面的时间将过去多久,芷青她是否还在世上,也是未知。”说到这里,星涵心中一颤,虽然在送走芷青的那一天,他并不确定什么时候才能再相见,但心中多少还有一些期盼。可如今,时空相隔,如果真的因此而错过一生,那将是何等的遗憾。星涵的心中一下子涌出千万个不甘,他可以容忍死亡将他俩分离,但绝不甘心因为时光的错过而悔恨一生。
No.1看出了星涵的焦虑,轻声道:“老大,我是不是又说错什么了。”
星涵轻轻摇摇头:“不是你的错。只是,如果不能很快出去的话,那真是糟透了。”
No.1道:“别着急,大伟那家伙不还活着吗。他是学这个专业的,应该会有办法。”
星涵道:“可是,他的身体,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恢复。”
就在这时,后面的通道里走来一人,星涵回身看去,竟是伽布鲁。伽布鲁未等星涵说话,率先说道:“你们的那个学时空物理的小伙子已经醒过来了,能带我去见见他吗?我希望他能带我们出去。”
星涵听说大伟醒过来,心中的忧愁舒缓了许多。他看到伽布鲁也是一副焦急的样子,道:“看来你也是很急着要回去啊。”
伽布鲁道:“当然了。如果是战死也许算了,可如果在这里不明不白地托上几十年,我可不想。而且罗奇格也需要回去了,他在这个世界里呆了这么久,身体也快吃不消了。”
星涵点头:“是啊,我们都需要尽快回去。说起来罗奇格也真是个好人,我们都欠他一个人情。”
伽布鲁道:“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和大多数蒂若曼拉族人一样。说起来,还是他让你我和睦相处的。如果不是他,我不可能有耐心去了解你们地球人,也不可能知道地球世界还有像你这种人。”
星涵笑道:“没错,起初我也只以为萨塔人全都是嗜血的怪物和疯子。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有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从这里出去。走,我们去见见大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