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负剑口中的那小子,恰恰比他大一岁。
不过如今岁数不是问题,辈份才是关键,若是独孤夜冥娶了紫询,便得乖乖的叫赫连负剑一声大舅子。
紫询自是不会真的将赫连负剑的话转告给独孤夜冥,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赫连府的负剑少爷最爱与人开玩笑,抿唇一笑万事皆云烟,风吹即过。若是执意在意,谁人挂心谁人忧。
赫连负剑的伤已经完全好了,可是,他坚称自己还得多休息几天,一行人于是便陪着他滞留黑风山中。
雪萝寸步不离赫连夜身边,更不敢让白莲白玉这一双姐弟靠近他,每日里的生活清松悠闲,隔离尘世,少了凡务缠身。
四卫已经着手准备几日后便离开黑风山,赶回赫连府,自然,途中少不了另一番的游玩,好不容易出来一趟,依雪萝的意思来讲,是千万别浪费了才好。
“娘,爹呢?”
赫连负剑看到雪萝从她的居所中走出,意外的未见到身后的爹亲大人,不免意外万分。探头探脑之际,雪萝已将门关上。
“你爹睡了”是她硬逼的。
步下石阶,立于赫连负剑身前,顿时矮了一大截,真没天理,她的身高几十年不变。要抬起头才能看到剑儿的脸。
他已经长得如夜一般高大俊朗。
“爹睡了?大白天?”赫连负剑难得露出不置信的表情,他爹哎,烈日国的赫连将军,即使三天三夜不睡觉也跟个没事人似的,怎会在白天软榻上躺,且是没有娘的陪伴上,太不寻常了。“娘,对爹做了什么?”。
雪萝白了他一眼,没事那么精干嘛。
也不知道他像谁,夜没那么奸诈,司如一若是有如此精明也不用一死了事。
“也没做什么”挥挥衣袖,她要好好去晒晒太阳,前方脚步刚迈,赫连负剑不信的声音便又传来,欣长的身躯早就窜到雪萝前面。
“娘,我是你儿子,可千万别教坏我哦”。
教坏?雪萝轻哼一声。
“你还不够坏吗?”哪里还需要人教,要是有人想学坏倒是可以向他请教请教。
保证,一出师便所向无敌。
“还不是娘教的好”赫连负剑暖昧的贼笑,手轻昵的环着雪萝的肩,一幅子孝母滋之相。
雪萝也不拍开他的手。任他环着。
“死小子,就会跟娘顶嘴,你弟弟呢,看到没有?”落老是无声无息,要想找他就得翻遍整座黑风山才会在最后一处见到他的身影。
赫连负剑剑眉一扬。
“娘,休想转移话题”。
不转就不转嘛。
“给你爹喝了碗安神茶”
“只是一碗安神茶?”他不信。
“呃……顺便放了一滴三日醉”。
三日醉?
赫连负剑好笑的看着娘亲大人别扭的脸,“娘,你惨了”。
“你才惨了呢”雪萝没好气的推他一把。
赫连负剑反而笑得更开怀。
三日醉!娘尽然让爹躺在床上醉上三日,嗯,他得赶快找个好地方,以防爹一醒来,地动山摇没有容身之处。
“你去哪?”雪萝一把将赫连负剑拎个正着,“把你弟弟找出来才准跑”。
找弟弟?赫连负剑沉了一张脸,他的弟弟不知道像谁,简直就是一阵风,一阵气,人情过于淡漠,比爹更甚。
“娘,不行,剑儿还有别的事要做”。他任着雪萝扯着他的衣袖,不过脚步没有停下,前拉后扯,儿子带着娘亲一路向前。
路过的山中居民无不一步三回头,脸人憨厚的笑着点头。
雪萝微红了一张脸,索性用力的将赫连负剑扯停在一旁。
“事事事,你的事就是好好的休息,好回家,说吧,有什么事比找你弟弟联络感情还要重要?”
不孝子!
赫连负剑可不在意他人的目光,居民朝着他点头,他回礼。居民朝着他微笑,他笑得更灿烂。
压根就没将雪萝的话听在耳里。
一再的被儿子突视,雪萝火冒三丈。
垫起脚尖,纤手一伸,用力的拧住赫连负剑的耳朵。
“啊,谋杀啊,亲娘要弑子了”赫连负剑夸张的大呼小叫,惹笑了一旁的,山中居民。
“不孝子留着有什么用,说不说?说不说?”
“说了”碰到这么野蛮的娘亲,他能有什么办法。
不过,他脸的表情可是十二万分的委屈。
知子莫若母,雪萝怎会看不透他这一点小小的马戏。
“说了娘也不懂……呃,懂了也没用,娘直接跟剑儿一道去瞧个热闹”。娘亲的一个白眼,赫连负剑硬生生的转了话。
黑风山中有一处药庐,是紫询到了黑风山跟山中大夫灵荟相商,并经由五大长老同意,在此建造的药庐。
山中有许多药草往日都被当成野草杂草一般供牛羊食用,紫询,教会灵荟识别某些特别难以辩认的药草,并将药效及作用一一记录在案教给灵荟。
山中人不常得病,所以紫询,教了许多预防疾病的方法给灵荟,特别是过几日他们便要离开黑风山。
下决定那一刻开始,紫询常去的地方就只有这方药庐。
药庐不大,只有寻常居室大小,不过,是一处空旷平地上的空屋改造,四周花草遍布,其中不少是为药材。门前开垠出一大片空地,种植一些比较稀有的药材。
独孤夜冥与紫询随处可见影儿成双。
五大长老年轻时曾与独孤氏族交好,与独孤氏族关系密切,独孤夜冥也偶尔会来此山中与五位长老长谈。
至于谈的是什么,除了独孤夜冥与五位长老之外,其他无人知晓。
“根部去除,以叶,颈入药,取露水为引……”紫询正手把手的教灵荟识药草。
独孤夜冥闪闪无事,一双紫眸牢盯着紫询的身影。高大的身躯斜靠门框,阴离和滋严正被紫询指挥着一旁除草。
“阴离,你太用力了”一心二用的紫询大呼一声,吓得阴离丢了手中杂草,茫茫然的望着她,只不过是除草而已。
他要找谁收魂。
紫询三两步跑到他的身旁,纤手直直的指着那颗已然被拔出来的杂草。
“不能太用力,草的根部或许跟药草的根部相连,若是太用力,会连药草一并拔出来的,这些药草要种不容易,灵荟细心照顾这么久更不容易,你要轻点,小心一点哦”。
阴离全身僵硬的看着她小心亦亦的检查药草的根部。
连呼吸暂停了片刻。
真是见鬼了,为了一株没啥生命的药草,他尽然被责骂了。
天哪,这世道人还要不要活了?
连株草都不如。
“啊”刚放下手中的药草,紫询打算回去继续教灵荟识药草,却在下一刻,看到滋严手中的一抹绿尖叫出声。
天哪!天哪!她快不能呼吸了——
独孤夜冥紫影一闪,将她小小的身子纳入怀中,紫眸之中满布忧色。
“怎么了?哪里伤着了吗?”
阴离翻翻白眼,宗主也太夸张了些。这里能有什么可伤她的,草?风?还是偶尔才能看到的小虫?
紫询努力的平息心中的怒气才能站直自己的身子,她没空理会独孤夜冥的关怀。
双手一撑离开了独孤夜冥的怀抱。
直直的走向滋严,然后从他手中抢过那把他打算丢弃的“尸体”。胸口不停的起伏,努力的制止自己的怒火,才不致于出口成脏。
天哪,这株草药黑风山都找遍了才只有一株,是止血的良药,如今,如今……
“你杀了它”
滋严的表情一僵,比阴离更可笑。
杀了它?他没有听错吧?他,杀了一株草。
“你到底知不知道找它找得有多辛苦”紫询看着手上那株嫩绿却注定死亡的药草,眼中的心疼之意,让人以为,其实她手上捧的不是一株草,而是一个人。一个她非常在乎的至亲之人。
独孤夜冥也走到了她的身旁,看着她手中的草,在看看僵硬的阴离和滋严。只能摇摇头,轻轻叹息。
两个大男人又岂会注意这等小节。
“紫询,不可以再种回去吗?”灵荟比紫询大一岁,从小居住山中,不曾出去过。她不解的看着紫询脸上的表情。
根未断,只要再种不是依旧可以种活?
“呃?……”一声抽气声,紫询连眉都皱了“这种草药离了土就救不活”滋严还特别尽责,拔起草还甩尽草根的泥土“它的珍贵之处,在于它从不离土,与空气溶合,吸大地灵气,药效极致才得以止血,可是,如今,大罗神仙也救不活了了”。
“我错了”滋严纳纳开口。
紫询小口张了又合,合了又张,好一会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独孤夜冥担心的环着她。
“没事,我们再找一株就好了”。
“要是有就不用种了”她闷闷的开口,医者对药物向来感情深厚。容她哀悼片刻。
片刻之后。
紫询从独孤夜冥怀中抬起头来。正色问着滋严。
“你为什么要拔掉它”它跟他没仇吧?
滋严看着宗主怒瞪他的紫眸,困难的吞吞口水——
“我以为它是一株杂草,一时手快就……”也不能全怪他啊,谁让它长得跟普通杂草没有两样。
“杂草……”紫询的神情又变。
“你怎么能不看清楚呢……”
刚上平地的雪萝和赫连负剑纳闷的看着气急的紫询和一脸愧疚的滋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谁敢惹我女儿生气?”。
“娘”紫询像是终于找到依靠似的靠在雪萝肩上,小鼻子一吸一吸,只差没有哭出来。“他是杀手了”。扫向滋严的眼光要多哀怨有多哀怨。
“杀手?”赫连负剑双眼一沉。牢牢锁住滋严“他杀了谁?”阴沉的嗓音一如赫连夜,不似寻常的玩笑表情。
趴在雪萝肩上的紫询可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要一心想为自己的草药哀悼不已,它死的好惨。
“它啦”眼瞄向手中的药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