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话里有话,北静王何其聪明当然听得出个中深意。既然是佛家弟子他母亲定会前去拜会,那么黛玉也必是会在那里的,至于庵堂他们一行人前去并不越礼,也不至于落了人的话柄。北静王回头看了一眼贾珍,将他的面容记在心中,贾珍见此便知北静王对他起了注意,也不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退回了人群中。
依着北静王的意,贾政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前去了栊翠庵。贾琏故意落在了最后,拉着贾珍悄悄问道。
“你方才和王爷说了什么?”
贾珍又如何肯说,只是和贾琏打着马虎眼,换上一副无害的笑容。
“我哪里敢和他说什么?只不过是请他往前走罢了,你不是都听见了吗?”
贾琏虽生来荒唐无道,又不知东西,但是这些小伎俩却也逃不过他的眼睛。正色看着贾珍。
“少跟我打哈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要不是和他说了什么,怎么会方才还是眉头紧锁一脸不高兴的样子,着你一上前说了句‘请’,他就高高兴兴地往前走了。”
贾珍件事瞒不住了,却也并不打算将这事告诉他,只是岔开了话题,干笑了几声,快走几步跟上了人群。贾琏无法,也只好跟在后面,借机在向他询问。
且不说这里,方才黛玉去了蘅芜苑,碰见了贾母和北静王太妃从那里出来,正欲前去迎春的紫菱洲看看。一见着了黛玉,北静王太妃便眉里眼里都是笑意,一时话也多了。任是那些羡慕的嫉妒的看了眼红,却没法说出一句话来。
正是时,黛玉扶着北静王太妃,宝钗搀着贾母,迎春走在最前头引路,后面还跟着王、邢两位夫人,凤姐和李纨最后,每人身后又并几个丫头跟着,就这样浩浩荡荡得进了紫菱洲。
迎春忙着命丫头们倒茶给奶奶、太太、小姐们,又亲自倒了两杯茶端到北静王太妃和贾母的面前,笑道。
“这是可上好的枫露茶,知道老太太喜欢,上次凤姐姐送来就一直藏着,就等着老太太来。”
听了这话,北静王太妃转过头笑看着贾母。
“史老太君真是好福气啊,能有这么些个标志的孙女外孙女,还一个个都这么孝顺,真是羡煞我这个孤苦伶仃的老太婆了。”
贾母朝着迎春努了努嘴,佯装不高兴地说道。
“那有什么好福气,她们这些个人可是话里有话的骂我不来看看她们,弄得她们连这些个茶都鼓捣不完。”
听了贾母的话,迎春的脸顿时羞得通红,跳着脚叫着冤枉,又对着北静王太妃撒娇道。
“太妃娘娘,您可得给我评评理,老祖宗欺负我。”
这般娇憨到引得屋中的人纷纷大笑,就连黛玉也掩着嘴轻笑了几声,陡然间的一瞥,唯看见薛宝钗虽脸上浮着笑意,但眼中却是深深的怒火。黛玉放下掩嘴的帕子,整了整膝上的褶皱。低着头脸上是深藏不露的笑意。
她没想到那个处事惊人的薛宝钗竟会是这样的不能容人,若真的是这样,那么在嫁给贾宝玉后她应该怎样和宝玉房中的这些个丫头们相处呢?
桌上的茶已凉,众人便起身,凤姐深知北静王太妃素来喜欢佛法,见太妃起身便对着贾母道。
“听说那栊翠庵的妙玉是泡茶的一把好手,她那儿的茶可都是极品,不如就去那儿,也可以顺便的瞻仰瞻仰佛法,岂比光吃茶来得有趣。”
这话明显是说给迎春听的,但因迎春生来怯懦,平日里撒撒娇还好,若是要她真的和凤姐这样的人物吵起来,怕也是力不从心的。只得低下头来,装作是听不懂的样子。
放下这里,且说北静王等人已到了栊翠庵,妙玉见是群男人便觉得混气逼人又想想自己现时的处境,毕竟是在人的屋檐下过活又不好怎样,只是命几个姑子照应着,自个儿则在佛堂坐午课。
贾政贾赦等人皆听说过这妙玉的脾性,便也不怎的追究,好在这栊翠庵被布置得极其清新雅致令人百看不厌,众人便多做了一会儿。正在这时,忽的听见一阵女孩儿的清脆笑声,低头远眺间,看见贾母与北静王太妃正并肩走来,身边是宝钗和黛玉,众人皆起身相迎。
在一边伺候着的姑子见状忙前去通知妙玉,妙玉听是黛玉来了,自是喜的出来迎接。捧着北静王太妃去了佛堂在众神像前一一参拜,回到了院子里,亲自为贾母和北静王太妃奉了茶,后侍立在一边。
“你不是该在园子外的吗?怎的就这样冒冒失失得闯了进来?本就是个王爷,怎的这般不识礼?”
北静王太妃向来对水溶不曾好过,就连在外人面前也是这般。一看见他便没好气的问道。
水溶见众人都在,对于这个母亲自己也不好怎样,毕竟这次是自己越了礼了。对着北静王太妃行了个礼,低头道。
“是儿子听说这栊翠庵的住持深谙佛道,又正值最近是林伯父的祭日所以前来还望妙玉姑娘能为林伯父诵经。”
听了水溶的话北静王太妃的面色不由得软了下来,低头看看坐在自己身边的黛玉,叹了口气柔声道。
“也难为你了,这样想着往者,倒是我竟也忘了这日子。这样吧,再过几日到了你林伯父的祭日就有你陪着玉儿去城外的卧佛寺上香祈愿,至于我,年纪也大了走不动了。你就代我为你林伯父上柱香吧。”
听见了水溶低头称是,北静王太妃便又笑着问贾母。
“史老太君不知可把这宝贝外孙女让给我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