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嘴角一抹狡笑,张开嗓子就喊:“快来人啊!马群又失控拉!别是又有大虫来啦!”
大约是白日里那场骚动对人们的影响还没有过去,一听到这声“大虫”,所有营帐里立马亮起了灯火,骨碌碌套上衣服就浑身紧张着往外跑。
就在这时,却见那人朝另一个方向奔去。
刘全急了:“姑娘,这人果然是奸细!咱们快去抓住他!”
金蓝抱起小虎塞给他:“你带着小黄去收拾马乱。我去跟着那人,不会叫他跑咯。”
这般好心思:白日里那般动作只是给众人心里埋下一个地雷,搅乱众人心绪,晚上同样的手段再次来袭,一下就能把人的注意力吸引到这上头来,暂时就不会想到其他的事情,然后声东击西,达到他真正的目的。
确实是个精明的人儿!
她倒要瞧瞧那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小老虎在刘全怀里咬着前蹄,含泪目送金蓝纵身远去。
而后脸色一板,肥蹄往前一挥,“哧哧”两声,颇有大将风度,指挥起刘全来。
刘全又理解了:“你的意思是敢打扰我跟姑娘的独处时间,杀无赦吗?”顿了顿,小太监出离愤怒了,“独处?你当我不是人吗?”
再说另一头,金蓝悄悄尾随着看马人,竟行至军营中央。
中央那个蓝顶帐篷,是整个军营最重要的地方,粮物补给仓,因此排在中间,重点看守。
平日里总有多轮巡查队在这里巡回纠察,只是今夜有些特别,因了之前的混乱,真叫这个向来看守严密、虫子都不一定能飞进的地方有了空子可钻。
不说巡查队被急急召去压制马乱,就剩下那几个人也是坤着脖子,焦虑得朝混乱那头张望,防守确实漏洞百出。
行至此处,金蓝已经完全确认此人目的——战争中什么是最重要的?自然是粮食供给。这人,怕是要破坏粮草。
虽然之前她也如此猜测,但恐军中还有内应,这才放任他继续妄为。
这会儿,她当真没有其他顾虑了,只待将这人拿下便能为小四在军中立下第一功。
那人正摸到粮草营背面角落,于怀中取出火油跟火折子,心中正窃喜一切顺利,就听背后一声轻笑:“这位仁兄,小子原来不知道请你来不仅是要管马厩,还要看管粮仓么?这一人身兼两份差事,不知大将军有没有再多给你派一份饷银?”
吊儿郎当,语带调戏,嘲弄可见一斑。
老张头心头一紧,这位是杀手出身,警惕性向来只高不低,此时被人跟踪至此,自己居然一点都没察觉,实在令人心惊。
他凛眉转头,却发现阴影处走出一个白衣少年,个头小巧,圆脸婴肉,白净清晰,年龄看似小得紧,身上亦没有他熟悉的杀气——看来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兵。
老张头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因为白日里他并没有围观那场武斗,因此这位并不认识金蓝。
至于为何没感觉到这小年轻跟随的脚步,老张头心里暗道大约是自己只顾着前头,没注意后面吧。
毕竟叫一个老江湖承认自己栽在一个初出茅庐的少年手上,总是难了点。
他弯腰堆笑走近金蓝:“小将军说笑了。小人不过一介马夫,将军不弃,小人才能来军营里谋份糊口的差事。就是再给小人多一个胆子,小人也不敢向将军要两份银饷啊。”
话音落,眸中阴光一闪,一掌就朝金蓝玉枕穴拍去,另一手持匕向金蓝腹部刺去。
嘴里恭敬迷惑别人,心里却暗藏杀招!
且,一招环着一招!
若是常人,怕架不住这般攻势。
不说根本料不到还在说话的人会突然暴起发难,就算侥幸避开第一掌,黑夜中那第二刀也是决然避不开的。
老张头自然也是这个想法。
可接下去的一幕,却令他震惊不已。
只见眼前那少年唇角淡笑,微偏脑袋,仿似轻松至极就躲过了那一掌。
再伸臂一扭,直接扭住了他执匕的腕子,叫他那匕首不能再前进一丝一毫。
身手利落,直觉力强,这不是普通人能做到的事情!
老张头这才觉出这少年的不对劲来。
高手对招,向来是轻敌者输。
而此时,老张头已处下风。
此间的动静自然引来了前头留守兵士的注意,端着武器“铿锵”着就跑了过来。
老张头到底是江湖上混了许多年的,经验老道,心知此事坏在眼前这少年手中,已不能成事,自是撤退为上。
掷出手中匕首,趁金蓝不得不闪身避开之际,抓住时机,缩骨出桎,“刺溜”一声,踏月奔入了夜色中,朝山林内逃去。
金蓝眯眼:小四的机会,怎能让你跑咯!
黑云遮月。
山林抛却了白日里的尘嚣,与夜色同眠。
耳旁,只有风声掠过,草叶漾起的悉娑之音。
金蓝凝目四望:紧紧追至深林,那人突然不见踪影!人怎可能平地消失?定是仍藏匿在此。
只是如此一来,竟成了敌在暗她在明的情形,实在不妙。
正想着,突闻风声异动,极其细微的“嘶”利刃划风之音传入耳中。
金蓝忙忙闪身,避至树后,树干上堪堪钉上三排弩箭,黑汁浸润,竟是啐过毒的。
金蓝心中存疑:这人身上怎么连弓弩都有?
马上,就有人为她解惑了。
头顶,黑网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