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蓝遮住小孩半边黑脸,再瞧他眉眼,居然是极其俊俏的,不似其他皇子的粗犷美,仿佛江南细雨那般的细腻美。
金蓝想起元小四的身世,突然就明白了,这孩子,长得肯定像他娘。
再遮住这一半白脸,那边的眉眼也是这般。
这孩子,其实长相不差,甚至比那位如同仙童的五皇子还要来得漂亮得多,如果除却皮肤不看的话。
可是,人们向来不会注意到这细微的地方,乍一看下的黑白半面就会让人吓得胆寒。
再加上有人或有心、或无意的传言,小孩就变成了人们心中的地府小鬼,再也不能翻身。
“小鬼小鬼,其实鬼又如何?按说你这是天赋异禀,至少比平常人长得有特色不是?至少就比我这副身子强,最起码把你扔人堆里,立马就能找出来不是?”金蓝自嘲一笑,伸手拨开小孩挂到额头上的长发,心说,这头发大概也没人帮他整理过,那一头杂草似的,等小孩醒了,得帮他先剪个头发。
这一触碰,才发现小孩发烧了,额头滚烫滚烫的。
正寻思着要不要去太医院看看那老太医是否还在,突然屋外,一个响雷炸起,“轰隆隆”连绵不绝。
接着,倾盆大雨瓢泼而下。
金蓝嘴角抽搐得望屋顶:她终于理解了古人所说的“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意思了。
雨水正沿着顶上不知何时破的小洞打进小屋,和着破窗吹进的冷风,连金蓝都浑身哆嗦了一下。
在皇宫中能找出这么一间破屋,也算是一绝了。
金蓝绝不承认是自己多次踩人屋顶才把人那不结实的屋顶给踏坏了的。
昏睡中的元小四大概也觉出冷了,正一个劲儿得往棉絮里钻。
那棉絮也不知是多少年的老旧棉絮了,早就是破破烂烂,哪里能供多少暖。
瞧元小四蜷缩成一团虾子的模样也能知晓。
金蓝皱眉,寻了一遍一贫如洗的屋子,确定没有再多能御寒的物什了。
没办法,只能出去“借”了。金蓝叹口气。
站起身,正要走,却见小孩猛得伸出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角。
金蓝奇怪望去:小孩依旧闭着眼,只是仿佛意识到了身边人即将离去般,极不安稳,连眉毛都蹙了起来。
金蓝想要掰开他的手指,却发现小孩的力气不是一般的大,如果硬要掰开,小孩的手指怕是也要断了。
金蓝想起太医那句“心疾难医”,又是一阵心酸:小孩心里是要有多么害怕,才会在昏迷中也有这么强的执念啊?
低身抱起小孩,轻声安抚:“不怕不怕,我马上就回来。我保证。”
来回那么几遍后,小孩居然真的慢慢松了手。
金蓝把小孩小心放下,用破棉絮紧紧包住,这才出了门。
华美奢靡的寝宫内,金蓝大方得参观着鎏金雕花玉床上红绡锦被里的那一对明显欢爱过后、累极睡着的鸳鸯,再瞧瞧搂着可人儿满足得打着呼噜的少年那熟悉的脸孔——白天刚见过,不禁由心而发开心得弯唇一笑:不是冤家不聚头!
她只不过随便找了个殿进去“借”床棉被,没想到会碰到太子这番好事。
要说这上天不公呢,同样是皇子,她家小孩就在破院子里瑟瑟发抖,这太子爷却在这儿美人伴美酒,乐上九重霄了。
金蓝目光上上下下扫了好几圈光裸的太子爷,最后定在这位真龙之子那头修剪整齐、乌黑亮泽的头发上:既然都这么巧得碰上了,她不做点什么,不是要辜负老天的好意么?
随手拎起果盘上的小刀,绕手腕转几圈,移近元瑾的脑袋,手起刀落。
第二天,太子寝宫朝阳殿暴出一声怒吼。
接着,侍寝的大宫女全身赤裸得被人从里头扔了出来。
大殿正门“碰”一声,又被人从里头关上了。
等众人赶来时,只能看到那宫女缩成一团伏在角落里“嘤嘤”哭泣。
虽然这事情前后不过几秒钟的工夫,但总有值班的小宫侍看到事情的经过。
宫里又是向来爱传小道消息的好地方,于是,事情便一传十、十传百得流传开去。
他们的太子爷啊,不知道得罪了那路神仙,一觉醒来,一头秀发脱落在地不说,那头顶上还残留的头发黑茬子,远远看上去,就像一只乌龟趴在头顶啊。
都说不能在老虎头上拔毛,这太子可是真龙啊,比那大虫可不知高了多少等级,谁敢如此戏耍?
再说这宫里五步一岗、十步一哨的,也没有谁有这么个通天本事做出这种事来,不是?
所以说啊,太子肯定是得罪了哪个过路的神仙了。
当然,这种怪力乱神的事情,元瑾自然不信,纠结了侍卫队倒也是查了好几天,不过最后还是无果而终,不了了之了。
元瑾也不可能顶着那恶作剧式的发型在宫里走动,他丢不起这个人,索性自个儿动手,把碎发剃得一干二净。
于是,此后几个月,宫里一直晃动着一颗油光锃亮的头颅,成了大舆皇朝开国十年以来最亮的一道风景线。
这些都是后话,暂且放下。
再来说说金蓝这边,也不过就是戏耍这位心狠手辣的太子一番。
她不是杀手,不可能真的就此结果了那人。况且,耍人事小,杀人事便大了。
但是就那般放过他,似乎心里又很不爽,再怎么说也得为元小四讨点利息回来,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