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金蓝来得晚了。最前头的绝佳观望位置早就被人抢占先机,瞧前头那排女人,完全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金蓝挤不进去,只能看到女人们的后脑勺。
金蓝想了想,突然大喊一声:“五十两银子,谁的?”
“哪里?哪里?”女人们的脑袋“唰”得一下齐齐回过头来,各个眼冒绿光,比当年华国阅兵式还要整齐。
金蓝嘴角抽搐,世人爱财,这一招,真是放之古往今来皆准啊。
“嗖”一下,就蹿入了露出空隙的人群。
金蓝探着脑袋,就往院子里瞧去。
里头三个华服少年:最当中那个,十三四的年岁,眉眼俊朗,拳头虎虎生威得向前头的“沙包”袭去。门边的少年,十五六岁,儒生玉面,正弯唇浅笑、拂袖挥毫。树下的童子,七八岁光景,白白净净的圆脸上,一双大眼纯真无邪,此时正低身自己耍戏着什么。
三位人间龙凤,共聚一堂——一文一武一游戏,那画面当真美得如同人间仙境,让金蓝瞬间觉得这皇宫其实也有纯洁美好的一个角落。
正陶醉着,突听那长得如同观音座旁的小童子灿笑道:“终于做好了!三哥,你赶紧停下来,我要让他试试给我家小白做的清肠药管不管用。”
练武的三皇子闻言停了手,转头蹙眉:“五弟,你又自己倒腾药物了?要我说,这怪物给你试药实在是可惜了,这样好用的活物沙包,合着就是该为我而生。你那小白狗,生了病直接找太医院就行,就你那医术,什么时候成功过?”
金蓝突然瞪大了眼睛,她刚刚似乎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怪物?
她机械似的转眼朝中央那个摇摇欲坠的沙包瞅去,突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那头几位依旧说得热切。
五皇子一听他家三哥的话,立马不乐意得嘟起了嘴:“就是没成功过,才要找人试药啊。三哥,你别想独占那怪物。”转头寻求同盟,“二哥,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太子抬头,一锤定音:“五弟说得有道理。这小怪物,应该物尽其用才是。”
既然太子发话,三皇子虽然心里不乐意,但也不好多说什么。一把掀掉蒙住“沙包”的黑色麻袋,露出里头一个戴着木桶的单薄身影——分明是金蓝遍寻不着的小四皇子!
金蓝心里一寒:果然如此!
这宫里对小四皇子什么都短缺,偏偏不缺这木桶。上一个刚在德福宫被打破,这才一天工夫,下一个,已经送到小皇子头上!
金蓝再抬眼,刚刚还是谪美如仙的三个少年顿时变了样:那太子,再如何斯文,都掩饰不了他眼底的奸滑。三皇子,再英挺,也挡不住浑身散发出的阴狠。就连小小年纪的五皇子,那童真稚语也是充满了这皇城中最根深的龌龊。
金蓝想,她眼睛刚刚肯定被眼屎糊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这三人是能脱离这皇宫存在的净土?
这边金蓝还在气闷,那头五皇子已经持着那不知名的“药物”逼近了元小四去。
小孩之前被三皇子揍得已经浑身脱水,再加上前一日那场杖刑,真真到了忍耐力的边缘。可是,小孩死倔着不肯倒下,死水般的眸子扫一眼前头,已然出现重影。
他瞧着那个据说是自己弟弟的小男孩一脸欢快得朝自己蹦来,常年积累的警觉感下意识得叫他赶紧转头逃走。
五皇子元璧一瞧,自己的猎物怎能让他逃了?跳着脚就喊了起来:“三哥,帮我抓住他!别叫他跑了!”
三皇子元珲虽然才十来岁,到底已学武多年,制服一个受伤颇重的小孩,那真是绰绰有余。
只见他反手一剪,元小四就被压制住,堪堪朝元璧方向跪了下去,再也动弹不了。
五皇子走过来,一把捏起元小四的下巴,小手从下伸进木桶内,直把手中之物塞到这面目可憎的小怪物嘴里。
正得意着,突然手下一阵剧痛袭来。
这元小四居然利齿咬出了五皇子的嫩手,再也不肯松口。
“啊!”元璧顿时痛呼出声,眼角泪花都飚了出来,鬼哭狼嚎,“三哥,救我!快救我啊!”
三皇子立刻一记猛拳捣入元小四腹上,元小四却咬得愈加坚狠,眼神迷蒙却又狠绝得盯着眼前的小小五皇子。
元璧到底是小孩子,因为长得乖巧,最是得元真帝欢心,他的母亲,德妃娘娘,更加是从小把他捧手里怕摔着、含在口里怕化着,何时受过这等委屈。手底下疼彻心扉不说,又被这骇人的目光吓住,顿时“哇哇”大哭。
太子元瑾颜色一肃,起身怒道:“放肆!你这怪胎,居然还敢反抗了?”几个大跨步过来,一个狠脚,就踢进了元小四的心窝。
元真帝自入主中原后,就努力培养太子去掉武人的鲁莽,希望他拥有中原贵族那样的雅致气息。多年来,元瑾确实如他父皇所期冀般,隐隐有了几分皇朝文人的气息。最起码,初初一看,他身上的那分儒雅还是能够迷惑人的。
但是,元瑾到底是在兵戎中出生,马背上长大,那种粗犷、暴戾的因子与生俱来,根深于骨,一个不顺心,就暴露了出来。
与三皇子不同,元瑾岁数到底大些,脚底下气力更是大了不少,毫不留情。这一脚,生生就把元小四踹飞了出去。
外围的金蓝只觉那一脚直直踹到了自己心上,顿时窒息。小孩低低在半空中划过一条弧线,只几秒工夫,金蓝却觉得时间就此凝固在这一瞬间,一眼万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