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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爆文学的开拓者——原民喜:“将广岛的声音传递出去”

读书号2023-05-25 20:54:511

文丨孙虎的书房

编辑丨孙虎的书房

原民喜的短篇小说《夏之花》,开启了日本原爆文学的先河。

这篇作品执笔于1945年,发表于1947年,当年即摘取了水上泷太郎奖,此后亦不断被再版。

2011年福岛核泄漏后,东京集英社出版发行的《战争文学》第19卷开篇即选编了这部作品。

评论家们也从多个角度,挖掘了它的文本价值及艺术特色,从而显示了对原爆这一特殊题材的关注和热情。

岁月流逝,《夏之花》愈发闪烁着夺目的光彩。《夏之花》的作品样态是早期原爆文学中最典型也最优秀的作品之一。

原民喜将自己作为被爆者与作家的双重身份,在这部作品中发挥到了极致。

作家是在经历原爆后便开始了写作的,所以不仅将鲜活的记忆付诸笔端,同时也强烈地表现出原爆文学诞生初期的独特魅力。

这篇作品在细节表现上十分细腻,对原爆现场的还原真实且富有感染力。

对于一个生活在悲剧阴影下的人而言,悲剧的降临使他具备了极为清醒的认识,原民喜在创作时并没有被突如其来的创伤与震撼所吓倒。

就原民喜而言,他多舛的命运正是他创作灵感的源泉。

这不是幸灾乐祸,而是在充分理解作家的经历与作品之间的联系的基础上,对其所作出的文学贡献有着由衷的敬意。

原爆文学是任何人都必须忍住内心疼痛才能去创作的文学,但如果是单纯抒泄心中的恐惧和怒火,那样创作出来的作品是不可能成为传世之作的。

在完成了关于广岛原爆的一系列创作之后,作家感觉自己的责任和良知已无可发掘,遂于朝鲜战争爆发后的1951年卧轨自尽,结束了自己仅仅46年的一生。

同时也为人们留下了一个关于作家、作品的永恒的思考空间。《夏之花》凭借作家与生俱来的悲剧意识,为原爆文学留下了一个不可复制的开端。

作家不仅将生命熔铸到自己的作品当中,同时也以诀别的方式对这场人间悲剧做出了无言的宣判。

原民喜以终结生命的方式与《夏之花》融为一体,不但为原爆文学平添了浓墨重彩的色调,而且自今对文明人类的震撼不减。

战争是对人类生命的最大反讽,这应该是这位作家留下的关于原爆文学主题的精神遗产。

1905年,原民喜出生于广岛的一个军队御用商人之家。

为纪念日俄战争的胜利,父亲为新降生的儿子取名原民喜,寓意“民众欢喜”。

原民喜幼时家境富裕,《破坏的序曲》中记录的普通百姓的艰难岁月,与他哥哥家的生活毫无关系。

不仅凭借着军用御用商人的地位衣食无忧,而且在广岛被空袭的阴影笼罩时,有能力把家人疏散到乡下去避难。

这种殷实的家境使得原家的老宅在遭到原子弹打击时竟没有倒塌,让原民喜意外地捡了一条命。

然而,作家的童年显然并不是玫瑰色的,作家的性格也与开朗热情无关。

父亲在他年仅10岁时辞世,仅仅时隔两年他的姐姐也离去了,这使得天性内敛的原民喜从此郁郁寡欢。

原民喜自幼喜欢文学,1924年考入东京庆应义塾大学文科部,在那里接受西方自然主义文学的最初的熏陶。

毕业后,也曾在《三田文学》杂志上发表《火焰》《死与梦》《幼年画》等短篇小说。

作品主要以自传体的形式记录了主人公成长中性、死、与学校对立的矛盾,从中可以看出生存环境给主人公的内心造成了巨大的压力。

原民喜早年在《三田文学》上发表的文章,并没有获得多少人的肯定,唯独妻子始终是他的忠实粉丝。

所以生性腼腆的他,无论走到哪里几乎都是跟在她的夫人背后。

妻子不仅是他与外界沟通的代言人,而且几乎成了他的精神支柱和生命的一部分。

他的妻子在得知弟弟因左翼宣传而锒铛入狱之后,因患肺炎住进医院,病情始终不见好转。

1944年9月,原民喜陪同妻子走完了人生的最后一站。

1945年,盟军对日本主要城市展开了空袭,日本已如惊弓之鸟。为躲避东京空袭、安心创作,原民喜回到了故乡广岛。

当年8月,原民喜在广岛的哥哥家遭遇了原爆,同时也改变了他的人生命运。

一股莫名的力量在催促着他去替死难者发出呼喊,他强烈地感受到这也是一个作家应该肩负起的责任。

如果没有日本人拼死逃难的惨状,童年丧亲、中年丧妻等不幸所汇聚的创作冲动,也不会有原民喜的原爆文学作品。

发表于1947年的《夏之花》、《废墟之上》和成书于1949年的《破坏的序曲》,被批评界誉为原爆文学三部曲,其中以《夏之花》为最。

作品以第一人称的视角,切分为九个场景,详细记录了8月6日清晨被爆至8日原爆受难者一路逃亡的经历。

作品的艺术力量得到了淋漓尽致的发挥,原爆的幽光被赋予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艺术真实,与此同时也形成了原民喜原爆文学作品不可模仿的风格。

原民喜以作为历史证言者的责任感,用纪实的手法去触摸原爆的真实性,并就中获取了无可抵御的艺术力量,为小说的艺术找到了真正的奥秘所在。

原爆是对文明的一种否定,文学的真实性在这里显示出它功能的最大化。

这或许可以理解为原民喜原爆小说的成功诀窍。

在直面文学、直面真实的技巧面前,作家的艺术想象同样是不可或缺的。

作品的真实色彩并没有因文字量的增加而有丝毫减弱。

如果刨去人物、场景等小说介质的介入,人们仍然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作家的艺术想象是完全没有理由忽略的客观存在。

换句话说,原爆题材使作家在真实性与文学性之间真正找到了艺术力量的所在。

原民喜的这种艺术处理,不仅表明了他身为幸存者要向世人展示广岛的悲惨经历和苦难历程,更重要的是追求一种瞬间史料的保存价值和意义。

作家表现的是只有在梦里,在幻觉中才能重拾心灵慰藉的感受。

也表达了人们多希望眼前的惨景只是一场梦境。在战争的恶果面前,没有人愿意面对这样的事实,更没有人相信这是事实。

作家在无形中传达了人们对战争的憎恶和对和平的渴望。

这种杀伤力极强的武器是什么,不仅当时的人们弄不清楚,后来由于美军的新闻管辖制度仍不甚了了,所以《夏之花》里也并没有明确提示到这一点。

广岛人成为人类历史上祭奠科学进步的羔羊。

原民喜是采用第一人称的叙事手法,将原爆全景如电影镜头一般层层推进。

由个人的体验开始逐渐审视到家人、逃难沿途的同胞、避难所,再到广岛全境。

他很好地继承和运用了日本私小说的写法,将祈祷、谴责、麻痹、愤怒等种种人的情绪有机融合在一起,兼顾纪实性与艺术性,是一部文学史价值与历史价值并重的杰作。

《废墟之上》是《夏之花》的姊妹篇,小说通过受害者的自白,将各种原子病症状、患病者心理变化过程详尽地讲述出来,从而形成了原爆文学艺术内容的另一个重要侧面。

威力无比的原爆没有打倒原民喜,反而更加坚定了作家的责任感和探查真相的决心。

《夏之花》的另一部姊妹篇《破坏的序曲》成书于1949年,以倒叙的手法记录了1945年3月至8月广岛人的众生像。

在故事性和情节性较强的这部小说中,体现了原民喜的原爆文学的特点。

即:把感受到的巨大的能量变换成静谧的“预感”媒介。

对于即将来临的悲剧的预感,《破坏的序曲》便随处可见。

这些预感式的描写并不是凭空而降或者神秘主义,而是为了奠定战争笼罩下没有绝对安全之地的调子。

原民喜的《关于战争》揭示了是军国主义的暴行,导致广岛陷入了地狱的深渊。

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人们心里其实早就知道一个卷入战争的国家是不可能避免悲剧的,只是,在悲剧尚未降临之前不愿去面对罢了。

因而作者在开篇着墨叙写的“预感”,只不过是人们内心危机感的外化。

在战争中,可能每天都有人有带着不良预感,国家的天空不再晴朗了,呼气的空气也不再平静安全了,这只是极其自然的反映。

多行不义必自毙,军国主义早晚要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废墟之上》这部小说的难能可贵之处在于没有仅仅描写原爆的悲惨,而是以平静的论说,认定广岛的命运是太平洋战争的必然结果。

1946年春,原民喜离开了让他伤心不已的广岛回到东京。

此后的《恶魔一刻》《原爆小景》《心愿之国》等一系列作品,多半描写的是被孤立于社会之外的不为人们所接受或精神上常出现幻觉的人物,以及那些定格在废墟上的记忆。

1951年3月,在得悉美国可能在朝鲜战争中再次使用核武器时,对人类前途彻底绝望的原民喜选择了卧轨自杀。

近代影响甚为广泛的关于“作者之死”的理论,是不适合用在原民喜身上的。

因为原民喜同他的原爆作品早已融为了一体,我们不能割裂开来去加以认识。

“原民喜自己选择的死亡成了他作品的点睛之笔——这就是原民喜的文学。”

“他的死或许是悲惨的日本文化的象征吧,是文学界整体在悲惨境遇中的象征。倘若不能从尸骸中感受分量,那便只能与尸骸一起毁灭。”

在创作了几部小说之后,原民喜又书写了大量关于战争的随笔和文章。

这些作品集中了他对战争、对生命、对人性的全部思考。

原本决定妻子离世后再活一年的原民喜,又多了5年左右。

而直到那时他也还是没有从噩梦中解脱。

原民喜的一生为原爆文学做出了巨大贡献,他始终坚守着“将广岛的声音传递出去”的作家的责任。

而他的死则是源于日本政府对二战后世界格局的挑衅,军事上重新登上历史舞台的企图,更是对广岛长崎中无辜死难者的亵渎,对以鲜血换来的和平发展的背叛。

作为“原爆”文学的拓荒者,原民喜的创作影响着、也代表了同期的大田洋子、峠三吉、正田筱枝,永井隆等人的原爆小说和诗歌、纪实等文学体裁的创作成就,为原爆文学整体面貌的形成与发展留下了实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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