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你个不长眼睛的小蹄子,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二姑娘平日里脾气好了些,便惯得你们一个个越发没了体统。任你再怎么风光,不过就是个丫头罢了,若是哪日主子不高兴了,便是一顿打死了也没个人会说一句不是,少在我跟前装腔作势的,打量着找上了靠山我便收拾不了你了?”一面说,一面用手去拧小丫头的脸。
那小丫头跪在地上,小小的身体瑟缩着,见晴雯的手拧了过来,却是不敢躲开,只是颤抖,可见是疼得厉害了。
“晴雯姐姐,我再不敢了,还请姐姐饶了我这一遭儿罢。”那小丫头的嘴被晴雯拧着,说话有些瓮声瓮气,口齿不大清楚。
“饶了你这一遭儿?那白玉荷叶碗是二爷最爱的,如今是二爷不在府里,若是等二爷回来问起来,我可怎么交代?我说是外面的小丫头进来打碎了的?这话谁信呢,二爷的屋子一向是不许旁的丫头进来的,今日你倒是好,自顾自便进门来了,谁许你的?”那晴雯不依不饶,今日这丫头将那白玉荷叶碗打碎了,日后若是二爷老太太问起来了,自己便先得领个不是。
“前儿我道宝姑娘林姑娘那儿去,并不曾说不许进屋子。”那小丫头哭得脸都花了,只心中却仍是不服气,便这般回了晴雯一句话。
“好你个小蹄子,还敢回嘴?不说这宝姑娘林姑娘不是这府里的人,本就是亲戚家的,况且两个姑娘家,如何比得上二爷这般金贵?”晴雯本就是个火爆脾气,听见小丫头辩驳,更是怒从心头起,一顿呵斥,手中也拧得更重了。
宝钗听到这儿,看了莺儿一眼,扬声说道:“你们这是做什么呢,大早上的便这般不清净。”
晴雯正在火头上,见宝钗进门来,便冷着脸开口说道:“宝姑娘倒是好悠闲,大早上便过来串门。二爷走了也有些时日了,姑娘过来做什么?”
宝钗见晴雯甩脸子,心中一阵恼怒,却也不说什么,只皱着眉头着问道:“这是怎么了,这丫头怎么惹了你了,你这般收拾她?”一面让莺儿帮着那小丫头用帕子擦了脸上的泪水。
“这小蹄子大清早的便自顾自进屋来,还毛手毛脚的,摔了宝二爷最爱的白玉荷叶碗。”晴雯撇了撇嘴,她向来瞧不起宝钗,和袭人一般的心机深沉,面上端庄温柔,背地里却不知道做了多少见不得人的勾当。
“任她犯了天大的错,你也不该这般作践她,有什么事情,说几句便是了,这白玉荷叶碗虽然稀罕,可这府里也不是难得的;再者说,宝兄弟一向最是个疼女儿家的,若是知道因了这小小的碗累得丫头受罚,只怕是心中也不安。”宝钗变好似没有看见晴雯的小动作,只正色说道。
几人正在说着话,袭人便从门口进来了,见宝钗也在,连忙上前见礼道:“宝姑娘好,今儿如何过来了?”一面招呼里间的麝月上茶。
“你一向是个不爱出门闲逛的,怎么今儿倒是不在屋里?”宝钗连忙拦住袭人,不让她拜下去,一面笑着问道。
“今儿早晨起来时,太太让玉钏儿过来说是商会宝玉要的玫瑰膏有了,如今宝玉不在,让我过去拿了来。”袭人一面给宝钗端了茶,一面问道:“姑娘怎么今日过来了?”
“我去和太太请安,又顺路到林妹妹那儿坐了坐,想是便是那时候错开了,不然便见着你了。可巧走到外面,便听见里头闹哄哄的,便进来看看。”宝钗看了旁边的晴雯一眼说道。
晴雯大妈小丫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袭人等怡红院的人早已习以为常,袭人见宝钗这表情,早知道了是什么事情,连忙上前笑叹道:“果不其然真真是应了我那句话‘一时不在,便要出事’。”
晴雯听见袭人的话,冷笑一声说道:“袭人姐姐说的是,这怡红院里就你会服侍主子会调教丫头,我们都是不中用的!敢情这院子里要没有了你,明儿这日头便不会出来了!”说着,一边把手一甩,便出院子去了,倒是留着袭人在原地闹了个大红脸。
袭人见晴雯当着宝钗的面给自己没脸,气的面上苍白,只说不出话来。
宝钗见袭人气怒交加,连忙上前劝慰道:“罢了,她便是那个脾气,往日里便知道了,你又何必和她一般见识,没得气坏了身子,倒是不值得了。”
袭人哭道:“宝姑娘,你瞧瞧她说的是什么话,我不过便是这样一句玩笑话罢了,便找来她这一顿排揎。如今是二爷宠着她,我们也无可奈何了,等日后她越发得了意,我们这些身边的人更是没个活路了!”一面说一面觑眼看着宝钗的脸色。
宝钗如何不知道喜人的意思,只说道:“你便放心罢,宝玉房中的丫头,数你最是用心,我们都看在眼里,老太太太太也不会苛待了你。”
袭人听见宝钗这一番话,彻底放下心来,方才转悲为喜。用手中的手帕擦了擦脸,向宝钗问道:“宝姑娘不如进屋坐坐罢。”一面往里面引路。
“不了,如今家中事情有些繁杂,况母亲这几天身子也不大好,我还是早些回去罢。”宝钗笑着告辞,才刚要出门时,好似想起什么来,回头向袭人说道:“对了,方才晴雯拿着煞性子的小丫头,我瞧着眉清目秀的,也像是个伶俐的,被晴雯折腾得一张小脸上红通通的,真是可怜见的,我那儿倒是有上好的伤药,便带着她过去蘅芜院了。”
袭人连忙答应下来,又瞧着宝钗走得远了,方才进屋来想着怎么和王夫人说说晴雯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