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出门在外,条件毕竟不好,银翘这些天大多时候都是在昏昏沉沉的睡,偶尔几次清醒过来的时候,都在慌慌张张地寻找玉蛮的身影,又心疼又愧疚地看着她,然后狠狠咬牙,把眼泪逼了回去。
每每如此,玉蛮也总是鬼灵精怪地朝银翘眨眼睛,一点也不肯让银翘担心,若不是那些混蛋野蛮人总是用臭烘烘的破布塞住她的嘴,玉蛮还非得向银翘咧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不可。
不要怕,不要怕,阿爹以前也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些匈奴人出尔反尔,又趁人之危,还玩偷袭,实在是卑鄙无耻,他们是小人,迟早要遭报应的。况且迦昱一定已经知道她们出事了,等迦昱找过来了,他们这些卑鄙的匈奴人就死定了!
迦昱最疼银翘了,对她玉蛮也是极好的,虽然平时总是欺负她,但玉蛮又怎么分不出对自己是好是坏呢,就像阿爹,以前自己还不是气阿爹气得牙痒痒,阿爹总是拿肉骗自己上当,后来又总是逼她看书,但玉蛮知道,阿爹做这些总是为她好的。
玉蛮被锁住了手脚,像一只狗一样被系在木桩上,玉蛮偶尔精神好的时候也会想,一定是因为她以前嘲笑过王屠夫家的黑犬,所以如今自己才落入了这一番境地,它们自由自在的狼,何曾被人用这样的方式限制了自由的?
但她一点也不想逃跑,她现在就是真的挣脱了绳索逃出这个木桩和绳索限制的活动范围,但她又如何能逃得快得过匈奴人的马。而且她不能逃跑,她逃跑了,银翘怎么办呢,那些坏人要是欺负银翘怎么办。
等迦昱来了,这些混蛋就死定了,死定了……
“死定了,死定了……”玉蛮的脑袋终于越发沉重,嘴里也开始迷迷糊糊地念叨着这三个字,不断重复,反复循环。好在她的嘴里塞着东西,就是那几个值夜的匈奴人偶尔从她面前走过,听到的也只是几声哼哼声而已。
这一睡,好像睡了很久很久,时而感觉自己好像置身于云端,轻飘飘的,时而却好像天摇地动,五脏六腑都被颠簸得要错了位,时而好像被人重重地从云端丢到了地上,粉身碎骨……
匈奴王庭。
白天的骄阳似火,夜晚的寒风瑟瑟,哗啦……
凉水当头泼下,玉蛮浑身一颤,脑袋一紧,疼得要命,她的睫毛颤了颤,身子缩成了一团,哗啦,又一盆凉水泼了下来,这下玉蛮彻底醒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还有些茫然,只有一张陌生的面孔正奇迹气急败坏地瞪着她,那人手里还拿着桶,刚才那两次冷水一定就是他泼的。
“哼!终于醒了!从来没有奴隶像你这么命大。要不是你家那位麻烦的公主千百般哀求我们单于大人救你一命,早把你丢在沙漠里喂狼了!”说话的是一个匈奴侍从,面孔不算陌生,正是这些日子负责押解玉蛮的野蛮人,起先还对玉蛮颇为不屑,前些日子倒是喜欢往玉蛮身边凑,阴阳怪气地冷眼相对,大概也是因为年轻,少年脾性犹在,打心底里十分好奇这个女奴隶到底会撑到什么时候死掉。
玉蛮的嘴嘟囔了几句,原来他们把她当成了银翘的侍女,要把她丢在沙漠里喂狼?狼孩未必会吃她呢。也好过被泼两次冷水的好。
“这是哪?”玉蛮惊喜地发现自己的嘴里没了东西,可开口说话时,声音仍干燥沙哑得可怕。
而仔细打量自己,手脚依旧被束缚着,只是由绳索换成了铁链,由一座木桩换到了另一座木桩上。周遭的景致于她是陌生的,她不记得怎么自己睡了一觉再睁开眼,周围竟然换了景,此地戒备森严,巡逻的刀兵紧密对这片广袤的绿洲做着防卫,远处那座豪华的帐篷通体肃穆的黑,外围上有着张牙舞爪的图腾仿佛随时可能活过来……
那名年轻的侍从呆了呆,大概从来没有见过这么不识相的奴隶,哼了声:“这是我们匈奴的王庭,匈奴九邦十八部,入了此地,都得卸甲朝跪,像你这么卑劣低等的奴隶,连王庭的半寸土地都没资格入。”
言下之意,身为奴隶,玉蛮应该对饶她一命的单于大人心怀感激,老老实实等着单于大人的处置。
三天了,玉蛮好像完全被人遗忘在了角落,白天的烈日,夜晚的寒冷不断交替折腾着她,木桩旁边的那道蜷缩的身影一天比一天的萎靡,注意到她的人也越来越少,即使有时巡逻的士兵从她身旁经过,也都能做到目不斜视,视若无睹了。
整个匈奴上下,唯一还记得她的存在的,恐怕就是第一天拿水泼她的那个侍从阿和了吧,虽然每次都少不了一顿冷嘲热讽,一言不合又会吵起来,但玉蛮每一次还是十分期待阿和过来的,否则日复一日的没人与她说话,玉蛮一定会闷疯了不可。
背风处,玉蛮蜷缩着背弓着身子躺着,冷不丁背上又被人踹了一脚,然后又响起阿和趾高气昂的声音:“喂,小奴隶,起来吃东西了!”
玉蛮皮糙肉粗的,被踢习惯了,也不觉得疼,一骨碌爬起来,霎时间手脚上的铁链子立即发出了哐当哐当的金属磨擦声。
又冷又涩的水,干硬的烙饼,奴隶的待遇并不好,但玉蛮一天也就这一顿进食的机会,阿和还未把水囊和烙饼从布袋里掏出来,手里整个小包裹就已经被玉蛮一把抓过去狼吞虎咽起来了。
“穷酸样!”阿和鄙夷地嗤了一声,脸上是得意洋洋的神气表情,东张西望看了看,见没人注意,这才偷懒地随地坐了下来,锤锤脖子动动胳膊:“小爷为了伺候你们这些奴隶,成天忙里忙外。嘶……有你这么吃相的吗,别把外面的布都吃进去了,脏死了,唉,你真臭,臭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