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静默地坐在那望着刚才那个小丫头离去的方向许久,这才缓缓地抬起一只手,反应平静,好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堪言。”
“是。”堪言复又上前推动轮椅,殿下依旧一路无话,堪言是个急性子,偏偏容祁是个能把什么都藏在心底的人,堪言忍不住,脸上的眉毛眼睛鼻子嘴巴在吩咐挤动着,终于问道:“殿下,那个丫头……”
“是她。”容祁又是这样平平静静地丢下两个字,好像一早就知道堪言那满腹心思都在想什么。
堪言的脸又憋了憋,所以呢所以呢!殿下的性子虽冷漠,平日的话也少,可威严仍在,堪言想问,却又问不出什么来,只能被自己的好奇心折磨死。
容祁缓缓垂眸,一路的风撩动他的衣摆,纠缠他散落的黑发,就在堪言以为容祁不会再提这件事的时候,他忽然开口,像是真的在询问他的意见,又好像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而已:“堪言,你说,我若自私一回将她带回自己身边,哪怕将来我或许会先行离她而去,让她伤心,她会不会怪我……”
玉蛮憋着满肚子的气,迦昱也好不到哪去,两人一前一后谁也不肯先开口向对方和解,最后还是玉蛮肚子里发出震天响的咕噜咕噜声才打破了这场冷战。
玉蛮连忙捂住了肚子,尴尬得整张脸都红了,恶狠狠地瞪向迦昱:“要是换作你,一定比我叫得更响!”
迦昱轻咳了两声,欲笑未笑:“你这肚子的脾气比起你来倒也不小。”
这是在嘲笑她成天到晚都在和他扯嗓门么?
玉蛮一面啃手指,一面哀怨地瞪迦昱,死命瞪迦昱,迦昱终于被瞪得妥协了,桃花眼中瞬间笑意满满,唇角高高上挑:“现在过去,应该还来得及。我命人给你留了些好吃的。”
“好啊!”玉蛮终于转怒为笑,脸上绽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拽起迦昱的手就跑,性子比他还急,嘴里唠叨着:“好饿呀好饿呀!迦昱,你们昆莫生辰,一定会准备好多好吃的吧?有肉吗?我想吃羊肉,最好还是羊腿的,那里的肉最鲜美了,我还想吃兔子肉,唔,如果还有鹿肉就好了,骆驼肉不好吃,有一回我吃骆驼肉,差点要把牙都啃掉了,好硬好硬……”
“这些你都吃过?”迦昱的手任凭玉蛮拽着,狭长的凤眼映照着越来越近的通透的光亮,流光潋滟,竟是一抹纵容与宠腻。
“那当然了!”玉蛮冲迦昱挤眉弄眼,小心翼翼地问道:“可是我听说你们人有时候也吃狼肉,上回我就瞧见你打着要猎杀狼的主意来着。这一回不会有狼肉吧?其实狼肉一点都不好吃,你们为什么非要和我们狼过不去呢?我们狼可好了,虽然有时候攻击人类,但那也是因为你们人先欺负狼……”
瞧见玉蛮这颠三倒四的胡说八道,连“你们人、我们狼”都出来了,迦昱嘴角的笑容显得有些无奈:“再啰嗦就什么也别吃了。”
“唔……”玉蛮终于乖乖地闭上了嘴,委屈极了,她还想再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呢,要是让她在桌上瞧见了狼肉,这不是要她自相残杀吗?太残忍了,太残忍了……
玉蛮随着迦昱上了席,这一回玉蛮坐的不是原来那个地方,而是直接坐在了迦昱的身旁。玉蛮是知道迦昱的身份的,迦昱是乌孙的皇子,坐的自然是上席,玉蛮也没想到,可恶的迦昱竟然会这么好心,把她也带到了最好的地方。
要知道,先前银翘可怜巴巴地求迦昱带她来,迦昱也没答应呢。玉蛮的小心肝不禁有些忐忑,不知道银翘知道以后,会不会生她的气?可她也算因祸得福吧?她也是为了银翘才莫名其妙在迦昱这挨了一顿训,若不是迦昱担心她又闯祸不得不将她紧紧带在身旁盯着,她也不可能有机会来上席啊。
玉蛮他们回到席上的时候,酒宴正酣,最上首坐着的那人连眼睛都有些迷离了,这人年纪看上去比她阿爹还要大些,身材魁梧,脸上留着一大把胡子,鼻头也红红的,大大地肚子挂在前方,玉蛮都担心他再喝下去,那肚子会不会爆炸开来。
“昆莫真颜,岂容你这样肆无忌惮地打量。”迦昱弓起食指在玉蛮的脑袋上敲了敲,顺手给她割下了一大块羊腿肉送到她面前来:“低头吃你的肉。”
玉蛮疼得当即捂住了自己被敲的脑袋,目露哀怨,但看在迦昱随即就为她送上肉来讨好她的份上,这才不跟迦昱计较这一敲之仇,埋下首来开始狼吞虎咽。
看着她粗鲁的吃相,迦昱似笑非笑地执起一杯酒来,也不喝,好像只是拿在手上玩似的,时不时顺手替玉蛮割下些肉来填满她吃空了的盘子,偶尔也给她倒上两杯果酒,威逼利诱地往她嘴里塞几粒水果。
玉蛮当真是肉食动物,除了肉,什么都不爱吃,若不是迦昱够狡猾,玉蛮也不可能被塞进那么多水果,不过眼见着刚烤好的鹿肉又上来了,玉蛮高兴得不得了,也没空去和迦昱计较。
迦昱也不吃,只是看着她笑,看这丫头吃东西,还真会让人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迦昱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庆幸自己生于帝王之家,否则照玉蛮这吃法,他就是再会打猎,也养不活她。
“容祁啊!你来得正好,这是我乌孙独有的佳酿,来人,快给满上!”那位兴致明显不错的乌孙昆莫满达靡忽然招呼人斟酒:“上一回见你,才不过连十岁小儿都不如的小子,没想到十多年过去了,发生的变化太多了。还能在这看到你,也算是缘分。下一次再见,也不知道我这老头子还在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