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维有一刻的滞涩,旋即反应过来,楚晓寒一声低呼“啊——”,企图与之挪开距离,却发现浑身疲软,使不上半分力气。
“陛下,染了风寒。”萧浣曦淡淡笑着撑起身子,漆黑的眼眸被漏进芙蓉帐底的灯光打出一丝暖色。
定然是方才在浴桶中睡着着凉了。楚晓寒无奈地暗叹了声,自己还不是普通的命苦,刚刚毒发,接着又感冒发烧,这娇娇弱弱的身子骨可能承受?
“皇后、怎么去而复返了?”楚晓寒无力地笑问,方才不是已经走了么?
萧浣曦摸索着替她掖了掖被子,“因为、不放心。”
只一句,简略得不能再简的话,楚晓寒不由一怔,他的意思可是不放心自己?因为不放心她一个人泡在浴桶里,所以又跑了回来,正好救了差点睡死在浴桶里的自己,那梦中那温暖的臂弯竟是他么?
“啊——”楚晓寒这才发现,丝被下自己竟然是全裸。轰,楚晓寒顿觉脑中一片空白,今日两次在这个少年面前裸了身子,虽然这身子并不是她的,可是……且方才,软软绵绵的清凉,是、他的唇……楚晓寒觉得耳朵根子开始烧起来,脸上一片潮热,幸而殿里的灯光晦暗,而他也是个瞎子,脸红、也没人看到。
“陛下一日未曾进食,先喝点素粥吧。”萧浣曦说着离开床铺,自另一边的案己上端过一碗清粥。
闻言,楚晓寒不由瞠目,她竟睡了一天么?见他端了粥过来,又不免心中不舒服,此人莫非连她什么时候会醒都料准了?连粥都备好了!
接过粥,吃了一口,温温的、不冷不热,可见晾了有些时候了。只是——楚晓寒放下勺子,皱眉看向萧浣曦:“这粥的味道怎地怪怪的?”好像,有药味?
“药膳。”萧浣曦温温笑答,楚晓寒咋闻药之一字却不由地抖了下,忙地把粥搁回他手中:“朕、不吃了!”
因着星岚的毒药让她终于体会了所谓的“痛不欲生”,现在只要一听“药”字,就无端地感到恐惧,尤其是、掺在饮食中的药更加让她联想到毒药!
那个星岚,楚晓寒暗暗咬牙,目光充满了冰冷的恨意。迟早、要将他碎尸万段!不、是凌迟处死,以偿她今日之痛!
见她几分赌气似地不愿喝粥,萧浣曦笑了笑,并不勉强,只又将粥放回原处,回转身,柔声轻道:“如此,陛下且好生歇息,浣曦——”顿了下,就在楚晓寒以为他要说出告退二字,他却出乎意料地吐出一句令人怦然心动的话:“会守着陛下,不会离开。”
楚晓寒有些愣愣地看着他,他这算是间接的表白么?曾经,她期盼过,有那么一个人,说守着你,不离开。可当这个人竟是眼前的萧浣曦时,她的心头却是百味繁杂。不可说不动容,只是动容之外,还夹杂着深沉的防备。
是的,防备。她不过是缕异世的幽魂,无意间搅进这深宫的漩涡,这深水中,人心皆掩于阴暗之中,谁都不可轻信。更何况,她处于一个特殊的地位,多少眼睛在虎视眈眈,多少阴谋算计在窥视着她,而眼前的少年正是最厉害的敌手,她怎可轻信?
楚晓寒陷入自己的思绪中,萧浣曦却忽然冒出一句令她惊诧的话。
“陛下,国师所献,是药非毒。”
是药非毒?他怎敢如此笃定?楚晓寒想起自己的猜测,直觉地认为他想继续坐收渔人之利,不由地竖起了尖锐的刺,冷笑不语。
萧浣曦淡然一笑:“陛下信不过浣曦?”
你可信么?楚晓寒暗暗反问。想了想,撒谎试探道:“朕、找了上百名的名医来分辨此药的成分及作用,竟无一人能说得清这药到底以何而制,其作用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朕知道皇后的医术超群,然、皇后也未免太笃定了些?”
“陛下忘了么?”萧浣曦偏头微微一笑:“陛下中毒乃国师进宫之前。”
闻言,知道自己露了马脚,楚晓寒心下一惊,脑子一片纷乱,怔了好一会,才勉强镇定下来,正欲开口掰个理由,萧浣曦却又接着说道。
“陛下所中之毒,有些奇特。起先,只是神思懒倦,贪吃嗜睡,并无异状。后来渐而地消瘦,脸色蜡黄,太医也瞧不成个所以然来。”
神思懒倦,贪吃嗜睡?许就是在这样的状态下,月飞嫣才渐而地疏于朝政,最后甚至全部交予萧浣曦处理。果然、还是与这毒脱不了干系!楚晓寒暗想。
萧浣曦顿了下,见楚晓寒并没有吭声,才又接着道:“只、有一日忽然毒发,浣曦才这惊觉陛下体内竟是中了奇毒,此毒乃长期服用日渐累积而成。而那一日,正巧是陛下受南郡王之邀外出,没有用到宫中膳食,之后浣曦细细查探,确定那毒竟是下的陛下的日常的膳食之中。”
“此毒、不足以致命,连宫中特制的银匙都无法探出,却具有让人成瘾之性。浣曦多方寻求,终不得其解方。惟有以某种药物暂时压制,后来又得国师炼制秘方,让陛下毒性得压制的同时,身体也渐而地康健起来。”
他说话之时,神情自若,语气平静,也并无可疑之处,然而这反而加深了楚晓寒心中的疑虑。以萧浣曦的为人,定然早对她的身份生疑,暗中必然加以调查,而她也曾多方旁敲侧击地获取关于自身的信息,那么他会不会吃准了她对过去一无所知,故而瞎编一通呢?
心中纵使疑虑万千,楚晓寒面上还是不露半分,只含糊笑道:“看朕这记性,竟然连如此要紧的事都忘记了!还怀疑起国师,实在是……”打马虎眼儿混过这一关再说,其他的疑惑日后再慢慢探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