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仁 爱 (3)

国家的基础在于家庭，家庭的基础在于夫妇。夫妇和睦，从小的方面讲，是一个家庭的幸福，从大的方面讲，可以使一个国家富强起来。古人所说的人际关系的起始，道德风化的来源，就在于此。

夫妇本来没有血缘关系，然而结合之后，同甘共苦，休戚相关，成为终生都不分离的伴侣。而人生的幸福，关键在于夫妇之间的情投意合。丈夫疼爱妻子，妻子顺从丈夫，互相维持彼此之间的亲密情义，这是理所当然的。如果夫妇关系不和谐，那么家庭的道德就失去了根本，所谓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忠于君主、取信朋友等品德更无从谈起，一个国家的道德也就因此颓废了。

相爱，是夫妇最重要的情义。各自舍弃一己私利，互相表达爱意，成全对方的期望，这就是两人之所以成为夫妇的原因，也是人生最宝贵的感情。有这种感情，即使处在困苦颠沛的生活之中，只要有爱人在感情上与自己产生共鸣来相互慰藉，也另有一种快乐。否则一旦感情淡漠，厌恶嫉妒的念头就会随机产生，名义上是夫妇，实质上形同路人，即使日日美食华服，又何曾有人生幸福的真正乐趣呢？

夫妇间的关系如此重要，那么当夫妻刚开始结合行婚礼时，怎么能不慎重呢？这关系着男女一生的幸福与痛苦，一旦与他（她）结为夫妇，就终生都不会改变了。即便有的不得已而离婚，那也是人生的大不幸，并给彼此造成终生难以磨灭的心灵创伤。人生最悲伤的事情莫过于此。

婚姻刚开始的时候一定要源自纯粹的爱情。把财产和容貌作为择偶标准的人，绝无可能获得永久的幸福。因为财产的聚散变化无常，而容貌则随着年龄一同衰老。以此为标准的爱情，其内涵不言自明。纯粹的爱情，不是境遇所能改变的。

什么是纯粹的爱情？它源于品性。男子选择妻子，一定要选择温婉贤淑、忠贞端庄的人；女子选择丈夫，一定要选择通情达理、敦厚诚实的人。这样的夫妻才能互相信任、互相关爱，从而组成一个美满的家庭。

既然组成了家庭，夫妇就不能不分工合作。男女之间的品性和体质本就有所差别：男子体力比较强，性格也比较刚毅；女子体力比较弱，性格也更加温柔。因此作为丈夫，应该尽力保护自己的妻子，不妨害她保养生命，不要让她因为操劳过度而过于憔悴，并为妻子提供日常吃穿用度。如果男子没有供养妻子的财力，就不应该结婚。既然已经结婚，却又让妻子处于饥饿寒冷的困境之中，就没有尽到做丈夫的责任。女子的知识和才能大多不如男子，又因为专职掌管家务，因此社会阅历也比男子要少。因此妻子对于丈夫，如果不是违背道义的命令，就不能不顺从。而坚贞不渝，与丈夫同甘共苦，这些都是为人妻子的基本义务。夫唱妇随，家庭和睦，是人伦的天然法则。

丈夫作为一家之主，妻子是其左膀右臂，主辅各司其职，家庭的事务才能井然有序。作为丈夫，一定要在外面勤奋工作，来赡养整个家庭；作为妻子，一定要整理好家务事，来帮助丈夫处理力所不及的事情，这是根据各自品性的特点而做的职责分工。男女平等的道理，也包含其中。世上主张男女平等的人，就是想让男女处于等同的地位，从而身负同等的职责和权力，这就讲不通了。男女品性素质的差别，只要观察他们身体结构的差异，就能够大概知道：男子骨骼粗大，能够胜任体力劳动，而女子不行；男子擅长思考，女子感觉敏锐；男子智力出色，女子感情丰富；男子勇于进取，女子稳重保守。因此男子的义务，是保护，是进取，是劳动；而女子的义务，是辅助，是谦让，是顺从，这就是刚柔相济的不变法则。

生育子女以后，夫妻就开始为人父母，应当尽教育子女的职责来延续家族世系的血脉，并为社会和国家养育有用的人才。即使子女较多，在主观上也不能有所偏爱，而且一定要预先考虑子女将来对于社会和国家的基本义务，而给予相应的教育。如果认为子女是父母的私有财产，而随意虐待他们，或者任意骄纵他们，就是社会和国家的罪人，而没有尽到为人父母的责任。

选自《中学修身教科书》蔡元培

交 友

从心理的角度上讲，人都喜欢群居不喜欢孤单，所以内有家庭，外有朋友。朋友是为了减少痛苦，带来快乐。即便有最开心的事情，如果没有人一起分享，这种乐趣也就减少了不少。郁闷无聊的时候，如果能得到好朋友的安慰关怀，有人和自己共同承担，那便开阔了胸怀会，前后判若两人。如果出门远游或者客居异乡，兄弟亲人都无法照顾到自己，朋友就显得更加重要了。

朋友能够纠正我们的过错。每个人都会因为偏见而意气用事，而自己对这一点却不能自知，此时如果有个正直可信的朋友给予诚恳的劝告和友善的指导，这该带来多大的益处啊！

朋友既能助推我们做成善事，也能在困难的时候救助我们。在经营事业的过程中，很少有人凭自己的力量就成功的。时下，人们的信息交流更加顺畅，技术不断更新，分工合作的方法也日益精密，如果想经营一个事业，就更加需要集合大家的能力了，也更加需要朋友的帮助。如果忽然遭遇变故，或者忽然生病，除了亲戚和家人之外，可以安慰保护我们的人，就只有朋友了。

朋友能给我们带来这么多好处。西方哲人认为：“朋友是外在的自己。”这句话说得很有道理啊。如果一个人没有朋友，即便身处社会，也会觉得孤寂，和一个人独处沙漠有何区别？

古人也曾说过：“如果不了解一个人，可以观察他的朋友是怎样的人。”既然朋友这么重要，就更应该慎重交友啊。两个人开始相识的时候，也许跟家乡和职业有关系，也许是因为相互敬佩对方的才能，其原因可以是多种多样的。交朋友的关键，不在于一时的得失，而在于长久不变的主旨。如果恣意妄为，乱交朋友，对朋友忽而亲密无间，忽而冷若冰霜，把友谊看做游戏，这样的人永远不可能从朋友身上得到益处。

既然是朋友，就要守信义。信义是朋友之间首要的义务。如果没有信义，就会无端产生猜忌，朋友难免有变成仇人的可能。只有把信义作为交往的基础，朋友才能长期交往下去。

如果朋友错了，就应该诚心诚意地跟他说明，如果对方不听从或者不理解，也要原谅和善待他，直到他自己悔悟。有的人会很不宽容地列举朋友的过错，甚至言辞激愤地争论，这样并不能保全友谊啊。当我们听从朋友的劝告时，虽然对方有时候也会直接坦率到我们难以忍受的程度，但还是应该耐心倾听，仔细琢磨其中的道理。不要去计较对方的语言是否得当，要看到他感人的真情。如果忌讳他人的直言，掩饰自己的过错，这和讳疾忌医又有什么区别呢？

如前所讲，朋友是能够成人之美的，既然互为朋友，就要依照朋友的准则做事情。比如工农实业，如果没有巨大的资金和极高的智慧，是很难建立起来的，作为朋友，就应该发挥自己的能力，互相协助合作。当经营开始之后，就应该遵守合约，明确自己的权限范围，彼此坦诚，共担责任，并相互享受各自的利益。

不只是实业如此，做学问也是这样，当下文化发展迅速，各种学术文化理论精确、范围广大，只凭一己之力是不能研究透彻的。如果不顾及综合全面的知识，只修习一个学科，就会显得浅薄，如果每个学科都修习，就会难以集中精力，造成方向感不明确，因此交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相互讨论，以长补短，也会使学业获得很大进步。

虽然如此，但这些事情都是可以共安乐的。可以共享安乐却不能共患难的人，算不上朋友。朋友的真谛，在于扶危就困，是宁可失去财产和名誉也不顾的。否则就像柳宗元曾说过的：“平日里一起吃喝玩乐，互相喜欢敬仰，发誓永不背弃，一旦遇到如毛发般的小利害，就赶紧跑开，生怕被沾染似的。”如果都像这样，那人生又何必有朋友呢？

如果朋友有犯罪的行为，就应该努力及时地制止，不要因为是朋友就顺从他。如果是自己的职责所在，一定要公而忘私，不能为了朋友而有所顾惜。让公共权力屈服于私情，这样的友谊危害了国家利益，自己也成了国家的罪人。朋友的交情是私德，国家的利益是公德，当两者不能并存的时候，就必须让私德服从公德，这是每个公民都应该熟知于心的。

选自《中学修身教科书》蔡元培

兄弟姊妹

先有夫妇，然后有亲子关系；有了亲子关系，然后才有兄弟姐妹。兄弟姐妹之间，不仅有血缘关系，还有一种亲近和睦的感情。他们在同一张餐桌上吃饭，在同一张书桌上学习，去同一处地方游玩，互相帮助扶持，就好像左手和右手一样，因此很容易培养深厚的感情。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自然是旁人比不得的。

兄弟姐妹的感情，也和父母的夫妇之情一样，本是发自天性，而不会有利害得失的计较掺杂其中。这实在是人生最宝贵的感情，即使是珠宝玉石也换不来的，不能忽视甚至放弃。因此我的兄弟姐妹，即使偶尔有违背情理的举动，我也一定包容他们，而不会轻易地责备。我们常常看到由于责备劝勉对方弃恶从善而伤害了手足之情的情况发生，这也不能不慎重。

从子女的角度来看，他们和父母朝夕相处的时间只有半辈子而已。而兄弟姐妹之间并非如此，他们的年龄差距要远远小于亲子之间的差距，相互之间苦乐祸福的密切关联，将会伴随终生。因此兄弟姐妹之间的感情要牢记一生，并应时时以在父母膝下承欢时的手足情深作为标准。长大成人以后，即使各自远离父母，职业各不相同，住所也各不相同，也一定要时常来往，共同享受彼此的快乐，仍像一家人一样。即使住所相隔遥远，一年当中也要互通音讯、联络感情；一母同胞的感情，即使相隔千山万水，也不能阻断。远在他乡，却时常能够看到亲人的音讯和书信，实在是人生最大的快乐。回想从前相互依靠的情景，盘算将来再见的时间，友好关爱的感情油然而生，令人不能自已。

哥哥姐姐的年龄比弟弟妹妹要大，他们的智力、见识和经验自然要略胜于年幼的弟弟妹妹，因此作为弟弟妹妹，应当把哥哥姐姐视作仅次于父母的人，遵从他们的教训和指导不能违抗。即使是外人，年少者对于年长者，也一定要尽谦让的礼数，何况是自己的哥哥姐姐呢？作为哥哥姐姐，对于自己的弟弟妹妹，也应当协助父母完成提携和劝诫的责任，不要凭借自己年长，就恣意傲慢地对待他们，假如哥哥姐姐欺凌弟弟妹妹，或者弟弟妹妹轻慢哥哥姐姐，这都是无异于违背伦理道德的行为，彼此双方都会受到伤害，并因此伤了父母的心，由此破坏了一个家庭的平静和睦，甚至酿成社会和国家的隐患。家庭对于国家来说，就好像是细胞对于机体一样，家庭不和睦，民心就不团结，人心离散，那么就算有亿兆的民众，又凭什么能让国家富强起来呢？

西方哲学家苏格拉底看见有兄弟不和睦的人，就告诫他们说：“兄弟比财产更加宝贵。为什么呢？财产没有知觉，而兄弟有类似的情感，财产依赖于我们的保护，而兄弟却是保护我们的人。但凡一个人独居，就必定想念伙伴，为何偏偏疏远自己的兄弟呢？况且兄弟不是相同父母所生养的吗？”没见过那些一起长大的动物尚且都互相关爱吗？而兄弟之间却为何不能相亲相爱？他说的话感情真挚，深刻明白，有兄弟的人都可以借鉴。

兄弟姐妹每天都生活在一起，他们之间互相影响的力量非常大。人们结交朋友，很容易被朋友同化，向善良的朋友学习就会变得善良，向丑恶的朋友学习就会变得丑恶。兄弟姐妹之间的亲近友好，即使是最亲密的朋友也无法相比，他们之间互相学习感染的力量该有多大啊？但凡孩子不遵从父母的命令，或用粗野傲慢的话语对待长辈，都是受兄弟姐妹之中的不良榜样所影响。因此年长的哥哥姐姐要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会受到弟弟妹妹的关注并模仿，所以不能不谨慎啊。

兄弟对于姐妹应该承担保护的职责，因为妇女的体质比较纤弱，性格也更加柔婉，势必不能不依靠男子。例如夜里不敢独自出行；即使受到诬陷，也不能像男子那样慷慨争辩，维护自己的权利等等。因此如果有尚未出嫁的姐妹，应当帮助父母一起扶持保护她们，这是兄弟应尽的义务。而作为姐妹，也应当尽力帮助兄弟做有益的事情。少壮的男子，容易意气用事，往往会有欺凌他人、冒险、小不忍而乱大谋的举动，想要达到劝阻他们的目的，还是姐妹的话最为有效。因为女子的感情纯粹深厚，言辞也更加含蓄，可以化解年轻力壮之人的戾气，比男子的直接反对和阻止更加有效。如果兄弟姐妹之间能够互相扶持，就可以共同分担喜怒哀乐，永远保持他们之间深厚的关爱之情了。

如果不幸父母早逝，那么作为哥哥姐姐的，自然应该承担起父母的职责，来抚养弟弟妹妹。这个时候，弟弟妹妹对于哥哥姐姐的亲近，应当如同对待自己的父母一样，这是可想而知的。

选自《中学修身教科书》蔡元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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