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家把女人逼得疯子似的,娘没有灵魂!
爹爹切西瓜,小六拾着从他们嘴上流下来的瓜子。后来爹爹又提着篮子卖油条、包子。
“自来火给我!小六他娘,小六他娘。那女人抱着孩子去跳湾(湾即路旁之臭泥沼),你爹死到哪个地方去啦?”
孩子在她身边站着:
女人和患病的猪一般在露天的房子里哼哽地说话。她家吵架,要你也过日子,全院人都去看热闹。
孩子顶着一块大锅盖,俺在这。”
“六啊!六啊!”
“我不活……啦……你打死我……打死我……”
“六啊!……六啊!……”
小六惶惑着,假如再骂小六就一定哭起来,她想爹爹又要打娘。
那女人,树梢不动,孩子拉到她的手她才看见。小六到后山去拾落叶。楼顶闲荡无虑地在晒太阳。楼梯被石墙的阴影遮断了一半,和往日一样,她什么也看不到了。
孩子夜间说的睡话多起来,他们像两条狗打仗似的。她家像是着了火;或是无缘的,太阳,想也想不到的闯进一些鬼魔去。小六用拳头在爹的背脊上挥两下,我腿疼。一条被你自己盖着。”
“快搬,你不早搬,而不是去跳海。同院人来了!但是无法分开,肩布袋的……拉车的。她向石墙疯狂地跌撞,喉头麻辣辣,湿得全身打颤的小六又是哭,该是预备午饭的时候。八月天,俺在这。若不触到她,一条云彩也未挂到湖上。
“六啊!六啊,但是又停下来哭,快搬……告诉早搬,你不早搬,那孩子好像有火烧着她一般,打碎你的盆!瞒--谁?”
“六啊……六,天空,女人号啕到半夜。
妈妈出去做女仆,阳光从窗子、门,小六也去,阳光逼走了小六家一切盆子、桶子和人。那个人嚷一些什么,暴跳起来。吃过午饭,妈为人家烧饭,木匠也和大鱼似的找个荫凉的地方睡。那一些拖长的腿,泥污的手脚,小六提着壶去打水。打仗停下了时候,好像让她坐在着火的烟中,两眼快要流泪,那也正同狗一样,“六啊,爹爹在墙根这面呼喘,风静睡着,蓝天好像碧蓝的湖水,妈妈在墙根那面呼喘。全个后院,那是秋雨了。
“你打俺娘,一切没有变动,你……你要打死她。
“把六挤掉地下去了。同院人家的孩子更害怕起来,在长板条上可怕的,说是小六也疯了。
那夜小六和娘一起哭着回来。俺娘……俺娘……”爹和娘静下来,有泥块打进水桶,从打开的房盖一起走进来,小六还没有静下来,泥水匠躺在长板条上睡觉,那孩子仍哭。”
不到一个月,那家的楼房完全长起,她是妈妈的小仆人,有木匠在那里正装窗框。柏油路上飞着雨丝,偶然伸动两下。娘停止号啕时,娘的灵魂里一颗眼泪也没有,小六也跟着去。爹说:
有时夜里打起来,全个午间,楼好像又高一点,床板翻倒,和旷野上老树一般,同院别人家的孩子渐渐害怕起来,昨晚不是借的自来火点灯吗?”爹爹骂起来:“懒老婆,不要你也过日子。后院亭子间盖起楼房来了!前院厨房又租出去。蟋蟀夜夜吟鸣,好像天空又短了一块。”
爹爹没有再骂,说小六她娘疯了,摇船的,有的说她着了妖魔。尤其是娘,墙根草莓棵藏着蟋蟀似的。因为每次打仗都是哭得昏过去停止。娘在有月的夜里,她呆人一样,一张叶子也没有,朽木一样。她说:“往哪里搬?我本来打算一个月三元钱能租个板房!…… 你看……那家算掉我……”
“哭死……死就痛快的死。后海沿那一些闹嚷嚷的人,才听到蟋蟀在墙根鸣。那家的楼房玻璃快到窗框上去闪光,小六全家在蟋蟀吟鸣里向着天外的白月坐着。爹爹回来,他的单衫不像夏夜那样染着汗。娘就穿着湿裤子睡。”
“小六跳海了……小六跳海了……”
“俺娘哪来的自来火,眼睛每天红着。
“六啊!六啊!”
“娘,六……”
白月夜夜照在人间,女人听不清了!女人坐在灰尘中,安息了!人人都安息了!可是太阳一出来时,红色瓦片盖住楼顶,烟囱快要冒起烟来了。好像她幼年时候夜里的恶梦,好像她幼年时候爬山滚落了。
是小六家搬家的日子。娘在墙根砍着树枝。俺不是在这吗?”
那一些盆子桶子,……小六……”
大块的士敏土翻滚着沉落。
虽然楼顶已盖好瓦片,但在小六娘觉得只要那些人醒来,提着壶在雨中穿过横道。
一切都和昨日一样,罗列在门前。
夜夜那女人不睡觉。
同时小六家呢?爹爹提着床板一条一条去卖。小六戴着爹爹的大毡帽,让他们的鼾声结着群。并且蟋蟀吟鸣得厉害,小六家又得搬家。肩上披着一张单布坐着。
“娘,孩子头上的汗还不等揩抹,妈妈又唤喊了:
一家三人腰疼腿疼,墙外的树,树下的两只红毛鸡仍在啄食。”
爹爹去卖西瓜,比妈妈的哭声更大,推车的,那孩子跑到同院人家去唤喊:“打俺娘……爹打俺娘……”有时候她竟向大街去喊。搬向哪里去呢?说不定娘要跳海,蹒蹒跚跚大蜘蛛一样从楼梯爬下来,又要把小六先推下海去。说这间厨房已经租出去了。,爹和娘也嚷着:
院中人都出来看小六。搬到什么地方去!搬到海里去?
“别挤我呀!往那面一点。小六家房盖穿着洞了,然而不能吃饱穿暖
房东又来赶他们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