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君夜已经忘记了有多久没有见到楚君凝了,可是,在见到楚君凝的时候,她还是觉得那个女孩子还是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丝毫的改变,那样的温良柔顺。
“姐姐,”楚君凝行了一个礼,苍白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楚君夜抿唇,“君凝,你过得不好?”她似乎很憔悴了。
楚君凝摇头,“妹妹过得很好,只是生完玉儿后身体便虚弱了许多,”她垂着眼帘,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住的这地方太清净了,不如与我住到一处去吧,还可以时常看到玉儿,”他说君凝变了,可是看这样子……
“玉儿在姐姐那里?”楚君凝有些诧异。
“看到玉儿,我甚喜欢,便叫他搬到我那里去了,”楚君夜打量着楚君凝的住处,总觉得这里有几分阴森的味道。
楚君凝暗自攥紧了拳头,“妹妹住在这里挺好,姐姐莫要操心,至于玉儿,妹妹还是不要见的比较好,免得……”免得一时沉不住气掐死他。
楚君夜了然,随手拉出来一把椅子坐下,“君凝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楚国是不能去的,可是把她留在皇宫中,不给个名分也不是办法,更何况现在世人都以为景玉是景初的孩子。
楚君凝也是个聪明人,她很快便明白了楚君夜的意图,“我可以留在这里么?”
楚君夜抿唇,轻轻点了点头,“你先留下吧,”在我把事情查清楚之前,她没有说出口,“缺什么物件尽管说,宫里不会亏待了你的。”
眼看时辰便要到正午,她还需回到凤翔宫换身装扮,坐了没多一会儿便起身回宫了,楚君凝看着她的背影,咬住了嘴唇,眼中迸发出一种恨意,她恨。
皇后正装,黑衣红凤,穿在身上处处透着一股威严,黑色,是景国最尊贵的颜色,在景国也只有皇上和皇后以及太子可以穿。
她突然觉得黑色和红色配起来是那般的和谐,最深沉的颜色以及最炽热的颜色。
“主上,你为何这般喜欢黑色?”墨十三还是个小女孩,她喜欢鲜艳的颜色。
楚君夜整好妆容,“黑色,是最能容纳万物的颜色,就算是血,融入了黑色之中,都会看不到,”她叹了一口气,喜欢黑色哪里是因为这几个原因,分明已变成了执念。
“从此主上便要于这深宫之中了,”墨七的声音有些闷闷的,纵然是嫁给了自己喜欢的人,从此以后也未必能有多少自由。
“深宫生活,怕是过不了多久,”她打开窗子,殿外种的是桃花,“有没有查到夕照身上的桃花蛊是谁种下的?”这件事情她一直很在意,到底是谁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种了桃花蛊。
“查到了,当年毒医夕映同景国皇后江瑶有隙,毒医便在江瑶体内种下了桃花蛊,桃花蛊还有一个解法,便是将蛊引到腹中的孩儿体内,可是没有想到,蛊虽然引到了孩子身上,江瑶却还是因难产而亡,”这件事情,其实很好查。
“毒医夕映,是师叔啊,”暮云谷的师妹,她叹了一口气,什么样的间隙可以让一个女子在另一个女子的身上下蛊,情伤?
“我还没有见过这位师叔呢,”她想了想又道。
墨七抿唇,“毒医惹了太多的人,在给江瑶下蛊之后便失踪了。”
“下落不明?”她脑中灵光一闪,“莫非师父一直在找师叔?”暮云谷行踪不明,多半是在青洛大陆四处游荡,没有目的,但是她却是知道他在找人的。
“皇后娘娘,时辰到了,”一名宫女提醒道。
楚君夜颔首,一步一步向外走去,不算长的路,她却走得极为缓慢,终于在某一个交叉口遇到了景初一行人。
景初笑着挽起楚君夜的手,十指交握,“皇后,既然遇到了,那便同朕一起去晏曦殿吧,”晏曦殿是举办宴会的地方。
楚君夜浅笑不语。
景帝大婚,大摆筵席,意在向天下人彰显他的婚事。而在场之人多半却是朝廷重臣,楚君夜坐在景初的身边,接受着朝臣的顶礼,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在座之人。
景初的兄弟不算多,听闻他只有一兄一弟,而那位兄长却是个……楚君夜有些惋惜,是个不能行走的皇子,至于皇弟,她将视线落在了一个蓝衣青年的身上,亲王服饰,那便是端亲王景祺了吧。
她垂下了眸子,景初想要传位的人,一定是个有能力的人,不过……她狐疑地看向他身边,怎么有个粉嫩嫩地娃娃腻在那里?
“那是皇弟的儿子,皇弟五年前便已娶亲,”景初低声道,多少有些尴尬,他的弟弟都有孩子了,他才刚刚娶亲。
楚君夜轻轻一笑,“你不服气?”
“嗯,”景初又贴近了楚君夜,“咱们也要个宝宝吧?”
楚君夜抿唇,不去理景初,反而又去看那个孩子,思忖了一下道,“玉儿我接进我宫里了,你知道了吧。”
“你高兴就好,你若喜欢,可以把瑞儿也接进宫里,给你和玉儿就伴。”
楚君夜皱眉,“你好意思让那小孩子小小年纪便入宫见不到爹娘么?”
景初轻笑,“三个月后,皇弟要陪我一同奔赴战场,届时你便带着弟妹他们去皇陵小住,”景国的皇陵在一高山之上,又守卫严密,最是安全。
“那宫中之事?”楚君夜犹疑,他们都走了,这里便没人管了。
“还有皇兄镇守,叫你们离开,只不过是担心皇兄的身体不能顾全的了你们罢了,”景初把一切都算计好了。
“你倒是格外信任他们,”这种信任,在安国里就不存在。
景初抿唇,“在冠以江姓的时候,我就同他们关系极好的,只是那个时候还是表兄弟的情谊,”皇兄不争,皇弟谦虚,所以先帝才一直算计着叫他继承这个位子。
“朝臣们都不是可以让人省心的,皇兄压得住他们么?”楚君夜看着一侧那个云淡风轻的人,不知道该不该相信这样的一个人适合官场。
“你莫要太小瞧了皇兄,”景初低声道,“我在南蜀的那些日子,朝廷之中的事多半是皇兄做的主。”
楚君夜抿了口酒,想起来一个人,“我以为洛云飞那样的人,只有一个,”看起来一尘不染,但心思却颇为细密。
“皇兄难得夸赞什么人,可是你知道你恢复女儿身的事情传开之后,皇兄说了什么?”景初忽然想起来了这么一档子事情,“皇兄说,墨玉公子赏罚分明,手段狠厉,无论是政事还是人事都能处理的滴水不漏,有条不紊,再加之心思缜密,若是男儿,当得此天下,”那语调,竟是难得的赞扬。
楚君夜挑眉,“我还真是荣幸,可惜了,我是个女儿。”
“楚楚若不是女子,那我岂不就成了断袖,”景初有些委屈,“好在楚楚还在我的身边。”
楚君夜把玩着手中的酒杯,“安国那边,你要小心,”她心中有些忐忑。
“我以为你会说楚天琅那边要小心的,”景初低声与楚君夜交流着,在外人眼里别有一番恩爱的模样。
楚君夜摇头,“我在这边,楚天琅断然不会用那些我创下的阵法,可是安国那边的乾坤八卦阵始终让我很忧心。”
“如果那阵真的出现了,我会通知你的,”景初知道,楚君夜的担心不无道理,他也不会逞强,若乾坤八卦阵真的出现,快速通知楚君夜是最好的办法。
“好了,”楚君夜勾起唇角,“好好的宴会,说这些做什么,”她轻轻摇头,乐声不绝于耳,心里却是出奇的平静。
转眼三个月便过去,景初除了处理政事,就是和楚君夜腻在一起,偶尔也会叫楚君夜去御书房,询问她的意见。
“楚楚,我们生个宝宝吧,”夜里,景初抱着楚君夜,在她耳边低喃,“明日祭祖之后我便要离开了,刀剑无眼,如果我……”
楚君夜伸出手堵住了景初的嘴,“胡说什么,我叫墨衣十三骑陪你去,你不会有事的,”她心里实在放不下。
“楚楚,墨衣十三骑不在你的身边怎么行,”景初皱眉,这皇宫中多少有些不安全。
楚君夜摇头,“莫离哥哥过几日会过来,有莫离哥哥在,没事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安危,等去了皇陵,又有谁能威胁的到她?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想要个宝宝,”景初翻身覆上楚君夜的身体,低笑道,“我可是希望打完仗回来能看到一个大胖小子,所以要多多努力了。”
“讨厌……”楚君夜拧了下景初的腰,余音被他堵在了口中。
翌日,景初携楚君夜前往太庙,一是让祖宗见见这个皇后,二是进行战前的祈祷,希望能得到祖宗的保佑。
楚君夜第一次进太庙这种地方,只有她和景初两个人,她望着那些牌位,敬畏之心顿起,便同景初一同跪了下去,举头三尺有神明,更何况是祖宗,她不敢不敬。
很简单的仪式,结束之后,景初便拉着楚君夜出了太庙,而楚君夜这才松了一口气,“夕照,祖宗们不会不喜欢我吧。”
“不会,”景初笑得很轻松。
楚君夜则是不相信一般地撇嘴,“你又怎么知道?”
“我就是知道,”景初小声道,“若是他们不喜欢你,就罚我失去你。”
楚君夜笑而不语。
一场送别。
楚君夜同一众朝臣立于城墙之上,城下是三千将士,而其中那个身着红色铠甲的,便是她心心念念的人,那个红色,让他看起来仿佛是火中重生的凤凰。
他一杯酒敬谢将士,一杯酒慰劳朝臣,一杯酒与她告别,她却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的一切动作,没有言语,直到队伍开始缓缓移动。
“夕照!”她大喊一声,引得众人侧目,“你若是不回来我便改嫁!”她不知道她喊得声音够不够大,也不晓得他能不能听到。
事实上,他听到了,也回头了,模模糊糊的,楚君夜只看得到他扯了一抹笑容,嘴唇动了几下,那个口型是……
“等我回来。”
等你回来,楚君夜的泪水难以抑制地流了下来,她捂住嘴巴,一定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