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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又是四年晃过,恰是春意盎然,桃色满山的时节。

一行车马缓缓的行进了洛都,甚是引人注目,而其中一辆装饰华丽,又甚为典雅的马车更吸引人的目光。马车之中坐着一名四十上下,身着褐色华袍的男子,而他的对面,则是一名身着红色,十余岁的少年。

“初儿,这次叔父带你来洛国,是希望你开始接管我江家在洛国的产业。”褐衣男子嘴角含笑,合拢折扇轻轻拍了拍手心,“你早些年便开始学习经商,如今已是十四岁,你父亲十四岁的时候,亦是能独当一面了。”他那二哥,若是还在,当也是商场上谈笑风生的出色人物了。

江初听到叔父在同自己说话,抬起了头,“初儿自当尽力,”说罢,又底下了头去看自己的手心,思索起了什么,这一抬一低之间,那双桃花眼始终带着笑意,风情流转,模样又生的极为好看,当是景国江家的佳公子。

褐衣男子满意的点了点头,“叔父也许久未来洛国,但听闻这洛都有一处佳地,四季桃花环绕,景色颇佳,初儿你既喜欢桃花,到不如去游上一游。”

江初猛地抬起了头,神色诧异,“叔父说的可是桃花源?不是说那是洛国楚王爷的地方,闲人免进么。”他不是没惦念过那块地方,只是听说四周布了阵法,不易进去。

褐衣男子嘴角上钩,“说是楚王爷的地头,可是真正的源主却是楚王爷家那个深得圣心的二少爷楚君夜,那二少爷虽是比你小上三岁,但……想必以后也会是个人物,”扇柄敲打着手心,“若是能将那地方盘下来就好了,”他看着窗外,似有似无地提了一句。

他这一提,江初却是记下了,年少轻狂,又刚刚触及洛国的产业,总会想做出些什么成绩来的。

清晨的阳光很是柔和,春风亦是和煦的。满眼的粉白之色让江初略略震惊,他越来越想结识这桃花源的源主了,能将这地方打扮的恰若仙境,脱离尘世之外。犹豫许久,终是抚掌而叹,“好不容易来了,若是不进去,岂不是太对不起自己了。”至于阵法么……他打探好了,前两日楚君夜便回到了桃花源,他总不能看着自己一直在里面迷路吧。

桃花香气愈加浓重,他迈进了第一步,脚下一顿,看着眼前骤然变幻的场景不由愣住,这湖泊,这庭院,明明是他居住了十四年的江家,他心知这是出现了幻觉,却不知该如何摆脱,于是又向前迈了一步,场景又是一换,又成了景京的街道,他琢磨着,这阵法的厉害之处便是在于能不断重现擅入者脑海中的地方了。

如今,却是现在阵里面进也进不去,出也出不去了,他不由得苦笑,只好咬着牙往前走,走了几步,场景便变了几遍,一时之间,他眼花缭乱。也不知他从何而来的耐心,竟看着那场景变了几变都未曾停下脚步。他不是太懂阵法,但也知道是阵便有可破之处,可是走了许久,都有些发汗了,都未曾找出破绽来,这阵可是真真的要命,虽说不会伤人性命,但始终都陷在幻觉中出不来,纵然他心性本静,也有些烦躁了。

站在原地,想静静心,深吸了一口气,决定待在原地不动,“喂,里面有人么!”他运起内力,将声音送了出去,有些懊恼,果然是意气用事了。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悠扬的笛声传入耳中,婉转哀凉,让江初忍不住寻找声音的方向,却发现眼前的场景骤然发生了变化,原来的青瓦高墙在一瞬间变成了粉白的桃花林,他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突然出现的羊肠小道,犹豫了起来,要不要踏上去,突然之间,笛声一转,变得尖锐凄厉起来,刺耳的声音让他心中一颤,咬了牙走了上去。所幸,场景并未再变化。

走的时间并不久,视线一下子宽敞明亮了起来,首先入目的是一座小竹楼,两层的样子,竹楼旁是一株粗壮的榕树,树冠刚巧盖住竹楼的屋顶。

“你若是再不说话,我便要当我这里又多种了一株碧桃了。”慵懒而微微稚嫩的声音,江初抬头,才发现榕树的一根枝干上坐着个墨色衣裳的少年,心知大约便是楚君夜了,只见楚君夜拍了拍树干,“上来么?那么大声,想必功夫不弱吧。”

江初莞尔一笑,脚尖一点地,便飘上了树枝,坐到了楚君夜的身边,打量起这个比自己小上三岁,但已经小有名气的小人儿来,只见他黑袍锦服,玉冠束发,凤眼薄唇,皮肤白皙,倒似个玉人儿,“楚少爷,在下……”

“嘘,”楚君夜伸出一只手比划了一个手势,打断了江初的看,“你看这些桃花,好看么?”

江初顺着楚君夜的手指望过去,方发现,春风一动,桃花海亦掀起了一层粉白色的波浪,美不胜收,他的唇角展开了一抹笑容,似是沉醉在这美景之中了,不由点头,“自然是好看的。”

楚君夜这才侧头打量起这个闯入的少年,意外的发现,这个人居然长得比莫离还要妖娆,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说不出的风情流动,不由腹诽,这年头长相好的莫不是都投生成了男子?再看这人一袭红衣,更是咂舌,哪有男子喜欢穿红色的,思及至此眼珠子一转,敛了笑容,“你可知道这桃花为何开得这么美,开得这么艳?”

江初只顾着欣赏美景,却未曾看到楚君夜表情的变化,“这……在下不知道……”

楚君夜眼眸之中微有笑意,却未表露在面色上,“这桃花皆是用人血灌溉给养,唔,都是闯入这桃花源的人的血。”说罢,还小心的用余光观察江初的表情。

江初却是面不改色,“最初在下虽是闯进来的,但是后面却是楚少爷你将在下引进来的,所以,倒算不得是闯。”说罢,一扭头,正对上楚君夜笑意满满的眸子,心下明了,这楚君夜是在和他打趣呢。

“你本不该来这里的,”楚君夜叹了口气,眸中的笑意迅速淡去了,“我知道,你来大约也是为了这桃花源吧,可是我不能盘给你们。”她指了指不远处密集的几株白花的树,江初望了过去,起初,他以为是桃花,现在看来,竟是梨花,而梨花中间,是一座墓碑。

江初抿了唇,“多有冒犯,还望……楚少爷莫要怪罪。”听闻,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寒衣碧影’冷月颜最喜欢的便是梨花,而冷月颜恰是楚君夜的娘亲,原来,这桃花源是……他呼吸一窒,想起来了自己葬在了江家祖坟的爹爹和娘亲,他同楚君夜……算是同一类人吧……

拱手一礼,便跳下了榕树,“告辞,”什么姓名,来意,还未说明,就要离开了。

楚君夜却是扬起了笑容,“喂,你喜欢桃花么?”感觉上来说,他好像很喜欢桃花呢。

江初止住脚步,却未回头,“喜欢,不过不会再贸然闯入了。”树上之人,未再说话,笛声又起。

待到红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楚君夜才恍然想起来一般,用玉笛敲了敲额头,“呀,居然没有问他名字,”她带着无奈的笑容摇了摇头,“既然兴趣相投,若是有缘,还会再见吧。”随后又接了一句,“你说是不是,莫离哥哥?”她早察觉到了,莫离回来了,不然也不会着急把那红衣少年‘赶’走。

一袭紫衣的少年自竹楼之后跃了出来,俊俏的脸上带着复杂的神色,他瞅着楚君夜,“你今天居然放人进来了?”若是往常,怕是早便从阵中扔出去了。

“唔,”楚君夜笑的有几分狡黠,“那株碧桃身份似乎不一般,若是像常人一样‘扔’了出去,怕是会有麻烦的,”敛了眉眼之中笑,表情迅速变得无辜,“我不能总是招惹些了不得的人吧。”

莫离哭笑不得,“你真是没有‘总是招惹’啊,”那四个字他咬的格外清晰,“在楚王府招惹了楚君曦楚大世子,进了宫便又招惹少傅,唔,偶尔还帮衬着桃夭公主欺负下其他的公主,你……若是总是招惹了,怕是……”话未说完,便扶额叹息,“我算是知道师父为何总是叫我看着你了。”

“哦,对了,说到师父我想起来了,”楚君夜轻轻敲了下额头,“紫姨通知师父,师父叫我通知你,说是在安国的烟雨楼给你安排了个替身,叫你抽空去看看。”说罢,却是看着莫离黑了一张脸,自己浅笑盈盈。

“师父同意了?”莫离表情阴沉,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只是看着楚君夜,似是咬牙切齿,“小夜儿,是你的主意吧?你真真的是我的噩梦。”

楚君夜挑眉,“师父本是不同意的,说我身边单你一个,若是你不在的时候,我出了事,不好交代,但……”她轻轻一跃,到了竹楼的屋顶上,顺着房檐旁的自制滑梯滑了下来,才说,“紫姨似乎是准备给我派些人来,于是……”她仰着头,看着依旧在树枝之上的莫离,“莫离哥哥就要辛苦一些了。”

莫离怒极反笑,“那是自然,为了小夜儿,哥哥辛苦一些便辛苦一些吧,”随后嘴角的弧度更大,“太子叫我通知你,赶紧回宫,你在外面待的时间有些长了。”

楚君夜顿时眉头紧皱,表情恰似刚刚莫离的表情,“莫离哥哥,你是我的噩梦才对,竟然给我带来这种噩耗。”她吐了吐舌头,“才出来两天而已,”自从当了太子伴读,基本上就住进皇宫了,一个月难得出来一两次,皇宫实在闷得要死,虽然有洛言和桃夭,但也是小心谨慎的,更何况还有一个看她不顺眼的少傅大人。

“还好,总比小夜儿你亲自给哥哥我制造噩梦强。”莫离从树上飘了下来,拽住楚君夜的衣领,“走吧,马车在长亭别院等着呢,为了以后的自由,这些年便辛苦一些吧。”他也是心疼楚君夜的,这四年以来白天读书,夜里练功,很是辛苦。

莫离半抱着楚君夜,一路掠出了桃花源,直奔碧山之下的长亭别院,他轻功卓然,楚君夜的轻功却不是很好,她的天赋怕是都用在奇门遁甲术上了。

“少爷,”远远的,南衾便看到了一黑一紫两个身影,待楚君夜被莫离放到了她的面前,她方行了个礼,“宫里派人来接了。”此时临近正午,她瞟了眼太阳,“太子殿下吩咐,若是您不在正午之前赶回去,便不给您留桃玉酥了。”话语中都是淡淡的笑意,太子和少爷的关系十分的好呢。

楚君夜无奈的摆了摆手,“哼哼,夭夭总会给我留下一些的。”总是用吃的威胁,头几次倒还上当,后来有此真因故回去晚了,才发现桃夭竟也为她留了吃食了。

南衾笑意更浓,“太子殿下还吩咐了,这次做桃玉酥未曾为公主殿下准备。”

“他还吩咐什么了?”楚君夜上了马车,瞪着笑的十分猖狂的莫离,“他是算准了莫离哥哥不会给我做了,这是!”

“太子殿下还叫您不要担心公主殿下会找他麻烦,他为了叫您回去已经无所谓了。”南衾待莫离钻进了马车后,也钻了进去,这才放下了车帘子。

楚君夜这次是当真咬牙切齿了,交友不慎啊,交友不慎!枉她以前竟认为洛言是个严谨,温柔的少年郎,这一切都是假象,假象!她愤恨地瞪了莫离一眼,“都是你,干嘛要将桃玉酥的方子交给御厨,偏偏就成了皇家御用!”

桃玉酥啊,桃玉酥……她想起来那一块块粉色透明,香甜可口的小点心,便忍不住要流口水。莫离总会变着花样做点心,但是这桃玉酥却是不常吃到,因为洛皇陛下他老人家也喜欢吃,于是大笔一挥,桃玉酥成了皇家点心,御膳房专做……她再也没有权力要求莫离给她做了……洛言偏偏还爱用桃玉酥来威胁她,着实可恨!

怨念与愤恨之中,很快的便回了王宫,她在白虎门下了车,换了轿子乘。四人抬着她,两人跟着轿子,亦步亦趋地向太子的正德宫走去。

待到了正德宫,方知洛言还在寝殿,楚君夜想起来桃玉酥又不厌其烦地转了方向去正德宫的寝殿,她老老实实地站在寝殿门口,准备等洛言出来,哪知寝殿的门忽的大开,迎面扑来一个白影,与一团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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