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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梁满囤找到原来豆花的未婚夫,要他出面收购田青志同公司的房产。

“你不必出面,我已经同打算买他房产的那些人都打过招呼了,没有人会买他的房子,那么他只有用房契来你当铺抵押了。到时候你只要把抵押的房产让给我,我给你三分的利钱。怎么样?”

“让给你?到时候田青要赎回去怎么办?”当铺掌柜的胆子小。

梁满囤哈哈一笑,“他赎回去?哥哥,田青完了!他得罪的是巡防师的师长,在口外,他是没有办法再混下去了。他是条咸鱼,翻不了身了。他当房产是为了还债,落一个诚实守信的好名声。然后他就抱着这个好名声喝西北风去吧!”

当铺掌柜相信了,“行。”

账房先生已经发现有人做了手脚,本来有两个买主跟他们商谈过价钱,现在说什么也不买了。

“当!把房子抵押给当铺!”田青果断地说。

“那也是个办法,等有钱的时候再赎回来。”

田青苦笑,“恐怕是赎不回来了。先抵押出去,归还部分欠款吧!现在讲不了那么许多了。”田青坐在沙发上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先生,钱财真乃是身外之物。”他淡然一笑。

“说是这么说啊,这么一大片产业,说没就没了。”

“先生,家业没了,可是我得到的要比这珍贵得多。”田青从抽屉里取出两张庄票,站起身塞到账房先生手里,“先生,你在口外漂泊了大半生,该落叶归根了。这些钱,够你们老两口养老了。”

“不不不,田青,我不能要你的钱。你现在也是穷光蛋了,就别跟我装大个了,我不要。”

“老哥,你这是看不起我田青。拿着!俗话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账房先生的眼睛湿了,“田青,我,我没白跟你一回,老哥这心里暖和啊。”他把一张庄票还给田青,“我要一半儿。”

“不,你都拿着!”

“田青,你再这样就是看不起我!”

“好好,我收下。曹先生,我已经把回山西的大车租好了,你们老两口和傻大个子媳妇他们娘仨,还有瘦猴的媳妇儿子一起回山西。我都安排好了,不能让傻大个子和瘦猴在九泉之下还惦记着老婆孩子。”

账房先生重重地点点头,“好,我一定替你把他们安全地护送到家!”

两天后,账房先生带着一行人起程了。

“老哥!几位嫂子!多保重!”

田青目送着大车渐渐远去。

送走了乡亲,田青抱着孩子和头蒙大围巾的豆花去了龚文佩和王南瓜的酒楼。

“文佩,南瓜兄,我把包头的宅子卖了,我想暂时在你们这儿住几天,不知道方不方便?”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就住这儿,爱住多久就住多久。”文佩热情地将他们往屋里让。

田青感慨道:“这怎么转了一大圈,又转回来了?记得当年我们刚走西口时,没处落脚,也是暂住在了文佩的莜面馆里了。”

龚文佩也感慨万千地点了点头,“是啊。这一晃,十多年过去了。怎么又……”

大家相对无言。

半晌,王南瓜说了一件事,“哎,听说了么?裘巧巧把梁满囤休了。”

“啊?我这些天只顾处理债务了。你说说,是怎么回事?”田青还是忍不住要关心满囤。

原来王南瓜是听制革厂的老于说的,“裘巧巧在往外赶梁满囤的时候,骂他当了贼。”

“不会吧?梁满囤当贼?他就是有贼心,也没有贼胆儿呀?”豆花摇头。

“梁满囤从兴盛出来,第二天就买了一处宅子。他看你的贸易公司倒闭了,现在他正联系各地的制革厂,要接手你的经销生意呢!”

“哦?是代销吧?”豆花问。

“不,不是代销,凭他的信誉,谁肯让他代销,他是一手交钱一手拿货。”

田青奇怪了,梁满囤搞经销,那可得一大笔资金啊!这小子捡到狗头金了?

王南瓜告诉田青,那天他看见田青那辆玻璃马车从兴盛贸易公司大门出来,西服革履的梁满囤就坐在里面。梁满囤也不避他,得意地告诉他,这里的一切都姓梁了。

“田青,我觉得这里边有弯弯绕!你破产了,他发财了,还偏偏接手你的房产和皮货生意。他安的是什么花花肠子?”王南瓜气不过。

“随他去吧,反正那公司的房产也不是我的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田青笑了,“南瓜,我知道让我破产的敌人是谁,我应该打倒谁了。我有大事要办,没有精神跟梁满囤治气。”

王南瓜看着田青,“田青,你可是变了。”

“我早就该变了,因为世道变了。”

如今的梁满囤敢大模大样地坐在吴玉昆的对面了。

“玉昆兄,我已经把贸易公司办起来了。各地原来属于田青的供应商,全都抓在我的手里了。”

吴玉昆隐藏住内心的不快,笑着说:“你的动作很快嘛!”

“当然。你不懂,做生意同打仗一样,商机不可错过!现在,田青破产了,那些制革厂的老板,把熟出的皮子全压在手里了。他们急着卖出,价钱自然要便宜。所以我说,我们得抓紧把这批货收上来,跑一趟恰克图。嘿嘿,我保准你我能赚一大笔!”

“好,我同意。”

“不过,我的资金可不够。玉昆兄得多少出点儿哟!”

“好说,你要多少?”

“五百大洋吧!”

“没问题。我一会儿让张副官给你送过去。”

“派兵押货的事儿……”

“那更不成问题了。”

“那好。您先忙吧!”

梁满囤一走,吴玉昆就叫来了张副官,“他娘的,这个梁满囤跟我摆起阔老的架子了。真是他妈一阔脸就变!他忘了他自己在我面前就是条狗!张副官,上次你跟他去恰克图卖皮革,麻烦不麻烦?”

“麻烦倒是没什么麻烦。尤其是对方是苏俄的军需官,买了皮革是装备军队的。不像口外的商人,又是漫天要价就地还钱,又是货比三家——弄不好就卖亏了。”

“那些苏俄军需官,你都认识了?”

“认识了。梁满囤卖货的时候,我怕他从中玩猫腻,就特意跟他一起去的。”

吴玉昆想了一下,“你同梁满囤一起去包头,把驼队带出来。到大青山,就把梁满囤干掉。”

“啊?那——以后的贸易公司怎么办?”

“你来当经理,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吴玉昆奸笑着。

这一切梁满囤都被蒙在鼓里,一大早他就兴冲冲地押着驼队上路了。在街上驼队正巧被王南瓜看见,原来,田青夫妻俩今天就回祁县了,王南瓜匆匆赶来送人。他把一筐水果放在车上后对田青说:“田青,我看见梁满囤的驼队出城了,拉的可全是皮革!”

豆花已经上了车。车边站着龚文佩和穿蒙古服装的李义和巴特尔。

“他没有了制革厂,不做贸易做什么?”田青无所谓。

“梁满囤和巡防师搭上了,我看有巡防师的官兵跟着出了城。所以呀,我说他有猫腻嘛!他发的财,是不是田青丢的那笔财呀?”

“那他可是太不地道了。”龚文佩很生气。

豆花还是不相信。这时就见裘巧巧跑了来,她看一眼车上的豆花,对田青说:“我这儿有一百块大洋的庄票,算是替梁满囤给你一点儿补偿吧!多了我也拿不出来了。”

田青推着,“不用,我有。”

“哎,裘巧巧,你跟梁满囤都各奔东西了,你还替他补偿什么?”王南瓜问。

“是坏良心的梁满囤帮助吴玉昆把田青的货拉到恰克图卖的,吴玉昆给了他两千五百块大洋。”

田青并不意外,“梁满囤走了,你的制革厂呢?”

“我自己打理呢,好在有老于当掌桌的。田青,要不,你不要走了。”她看了一眼豆花,“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在我的厂子里入个身份股,替我当经理。”

“谢谢你,裘巧巧,可是,我不打算干制革厂。这不,我得回趟山西,把田家大院卖了抵债。”田青谢了巧巧说道。

裘巧巧叹了一口气,“这都是梁满囤造的孽呀。好了,我也知道你是不会回制革厂的了。我祝你们一路平安。”

裘巧巧把庄票塞给豆花就要走,田青叫住裘巧巧,“这钱你拿回吧,制革厂需要资金周转。”

“你们是不是还记恨我?”

“说什么呢?”豆花嗔怪道。

“裘巧巧,只要你不记恨我就成了。”豆花很真诚地看着她。

裘巧巧的泪水涌了出来,也不再说什么,快步离开了。

龚文佩感叹裘巧巧变了。

“谁都在改变。好了,各位请回吧,我们走了!”田青坐在车老板的位置上一挥鞭子,李义和巴特尔跟了上去。

走到包头城外的一条岔路口。田青停下车来,“李义大哥,你们也不要送了。我们也没有什么怕抢的了嘛!”

“那好,我回大青山等着你!后会有期!”

两个人打马走了。

田青上车走上了回家的路。

梁满囤带领着驼队在草原上行进。张副官带着兵丁,骑马走在驼队两边。来到大青山下,驼队停下该打尖了。

张副官一声令下,拉骆驼的脚夫和兵士们分开坐成两个圆圈,点起了篝火,火上烤着羊肉和馍。

张副官和梁满囤单独在一起对坐着吃喝。此时张副官已经打好了主意,“梁董事长,吃饱了?”

“吃饱了。”

“你来,跟我来一下,我有事要说。”张副官先朝树林走去,梁满囤满脸狐疑地跟了过去。

梁满囤跟张副官进了树林,张副官站下回过身来说:“今天是几儿了?”

“民国十四年三月初八。”

“这个日子你可要记住了。”

“为什么?”

“明年的今天就是你的忌日。”他拔出枪来。

梁满囤吓得发抖,“别别别价呀,你我可是往日无冤近日无仇啊!”

“你说得没错。不是我要杀你,是吴玉昆要杀你。你这个人哪,知道为什么吴玉昆会把田青的货交给你卖,还分给你三成的货款么?他是不知道怎么才能把货卖掉。可是现在他知道离开你也一样能把货卖出去了,你的三成货款也变成骆驼背上的皮革了。你说你还有用么?”

“那、那他也不能卸磨就杀驴呀?”满囤叫道。

“磨都卸了,他还留着驴有什么用?白给你草吃?”

梁满囤后退:“好好好,反正,我分的钱已经变成货了,你们拿走吧,我就算是落个白忙成不?”

“不成。你活着会坏了吴师长的名声,还是把你的嘴封上的好。”

梁满囤转身就逃,他绕着树跑曲线,张副官连开三枪全打在树上。梁满囤拼命奔跑,张副官在后边紧追不舍,一面追一面开枪。

梁满囤跑出树林,直奔自己的马匹。

兵士们和脚夫们早已经被枪声惊得站起来,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情,梁满囤飞身上马,没命地打马逃去。

张副官跑出树林,从一个士兵手里夺过长枪,举枪瞄准,一声枪响,梁满囤在马背上晃了几晃,跌下了马。

张副官提着短枪朝梁满囤走了过去。

受了伤的梁满囤双手撑起身子,回头看见向他走来的张副官,吓得奋力向前爬去。张副官已经走到他的身边。梁满囤绝望地停下来,哀求道:“张副官,你留我一条性命吧!我愿意给你当牛做马!”

“不是我要你死,是吴玉昆不让你活。”张副官一枪结果了梁满囤。

张副官吹了吹枪口,放入枪套里,走回驼队。他对发呆的众人说:“这个梁满囤是个赤色分子。我奉吴师长的命令,将他正法了。现在驼队听我指挥。出发!”

李义和巴特尔听到了枪声,两人在山坡下面下了马,摸上山坡伏下身来,探头朝对面山下看去。他们看见驼队走远了,而地上躺着一个人。

“过去看看。”李义招呼着同伴。

李义和巴特尔飞马跑到了梁满囤的身边。巴特尔把梁满囤翻了过来,“这不是梁满囤么?”

李义朝篝火处跑去,他四下看了看。“驼队的印记丝毫不乱。看样子,梁满囤就是官军杀的。走,我们把这个消息告诉田青!”

两个人上了马,飞快地离开了。

田青的大车在缓缓行进着。

李义和巴特尔飞马奔来。抱着孩子坐在车上的豆花先看见了,“是李义大哥和巴特尔,他们怎么又回来了?”

李义和巴特尔已经到了近前,“梁满囤被吴玉昆的人打死了!”李义跳下马,田青一震,“啊?在哪里?”

“离这里有三十多里路吧。”

田青想了想,前面不远就是大车店了,他加快了速度。到大车店安排好了豆花娘儿俩,他上马让李义领着去看梁满囤。

俩人到了出事地点,看见一匹草原狼因为闻到了血腥味,正向梁满囤的尸体慢慢地逼近……田青掏出手枪,向天上放了一枪,草原狼听到枪声,掉头跑了……

田青和李义跳下马来,奔梁满囤的尸体跑了过来。梁满囤仰面躺在草原上,身下是一大摊血迹。田青看见梁满囤的眼睛瞪着天空,不忍地闭上了眼睛。

“我们再晚来一点儿,他就让狼吃了。”

田青睁开眼睛,摇了摇头,蹲下身把梁满囤眼睛合上,“李义大哥,来!搭把手,把他抬到马上去!”

“田青,你要干什么?”

“我要把他带回祁县去。”

“田青,梁满囤这种人,就应该让他抛尸荒野喂狼!”

田青摇头,“他毕竟同我姐姐做了二十年的夫妻!我姐姐一再嘱咐我,不要报复他,不要恨他。我,我不能把他丢在这里喂狼。”

“好吧!”李义蹲下身,抬起了梁满囤的双脚,和田青一起把梁满囤的尸体抬上了马……

抱着孩子的豆花坐在大车上,车在缓缓前行。车后辕上拴着马缰绳,马上驮着梁满囤的尸体。田青神情落寞地摇晃着鞭子,他的眼前渐渐浮现出了当年他和梁满囤和王南瓜搭伴走西口的情形。仿佛又看见自己、梁满囤和王南瓜在扔鞋占卦;从匪窝里逃出来之后遇上了白毛风,自己、豆花、王南瓜、梁满囤挤在一起;法场上自己被救,梁满囤和王南瓜兴奋得流泪;梁满囤被牛师傅痛打;自己知道梁满囤变了心,在河边痛打梁满囤……

田青看看倒在马背上的梁满囤,长长地叹了口气……

快到家了,豆花回头看了一眼梁满囤的尸体:“哥,到家了,还是先把梁满囤埋了再进家吧。”

田青点点头。

田丹丹的坟边起了一座新坟,墓碑上写着:“梁公满囤之墓。”

田青站在田丹丹坟前:“姐,姐啊,我听了你的话,没有跟梁满囤结仇,也没有报复梁满囤,现在,我把他给你带回来了!”

田青默默地冲田丹丹的坟鞠了三个躬。

田青和豆花在田家大院门口停下了,看着高高的门楼,田青百感交集。

管家长顺高兴地报着信:“老爷!太太!少爷、少奶奶回来了!”

徐木匠和淑贞迎了出来,淑贞从豆花手里接过孩子,喜不自禁地笑着:“哎呀!你看看我孙子这眉眼,生得跟豆花一模一样。”

徐木匠也凑过来看,“可不是么,男随母女随爹,这话一点儿不假。”

田青和豆花互相看看都乐了。豆花从淑贞怀里接过孩子,“娘,我先回房去喂喂孩子。”

“去吧去吧,好好躺着歇一会儿,我已经吩咐厨房给我孙子接风洗尘了。”

淑贞看着田青,“儿子,你的气色可不大好?怎么了?是不是病了?”

田青笑了笑,“没有啊,可能是路上风沙太大了吧?一会儿洗一洗就好了。”“你们两口子怎么连个信也没捎,就突然回来了?”

“我不是想给您和徐伯伯一个惊喜么?”

淑贞乐得合不上嘴,“是啊是啊,这一转眼,连孙子都抱上了,喜事喜事!”

“田青,孩子刚出满月,禁得起这么长途奔波吗?”徐木匠心疼地责怪着。

“徐伯伯,我的儿子哪有那么娇气。我寻思青青长大了,进了县里学堂,你二老太寂寞了,我把小的带回来给爷爷、奶奶解解闷。”

“可不,这青青一转眼就长大了,我这心里还真是没着没落的,这回好了,接班的来了。青青这孩子可有出息啊!每回考试全是第一名。”淑贞夸奖着青青。

田青站起来,“娘,正好我要到镇里去看看黄先生,我去学堂里接青青吧!”

“好好好,你和青青也有阵子没见面了,现在他长得比我都高了!去吧去吧,早点儿回来。”淑贞乐呵呵地说。

田青走到院子里,见豆花正站在廊下四下里打量着田家大院,“哥,这处老宅子该有多好啊,这可怎么向娘开口啊?”

“是啊。这座宅子凝聚了田家几代人的荣耀和心血,我这才买回来几年啊!我原本想让娘和徐伯伯在这田家大院里安度晚年呢。谁承想……真是世事无常啊。”田青叹息一声,“先找到买主再说吧,你回房好好歇歇,别胡思乱想了。我去看看黄先生,请他帮忙找个买主。”

站在台阶上的徐木匠看着田青的背影,若有所思。淑贞从中堂里走了出来,“你站在这儿看什么呢?”

“啊,没什么。”

“我怎么觉得田青和豆花这次回来,有点儿不对劲呢。”淑贞说出了心中的担心。

徐木匠没接话,转身进了中堂,淑贞也跟着走了进来。走南闯北的徐木匠已经从田青和豆花的神色中看出了问题,他私下作了决定。

第二天一吃过早饭,徐木匠就提着木匠工具走了出来,他让管家长顺把男佣们全都叫上,跟他去老宅子。

“我要修修老房子。这房子啊,就怕没人住,坏得快。”他对长顺说。

“就那几间土坯房子?您还修它干吗?贱点儿卖了算了。”

“那可不行。人不能喜新厌旧嘛!”

“行行行,我给您找人去。我看您一定是闲得手痒痒了!”

徐木匠也笑了,“是真有那么点儿。干点儿活,活动活动筋骨也好嘛!”

田青同黄先生说了卖房子的事后,一直不知道怎么和娘说。豆花看见了背着工具箱子出去的徐伯伯,有些奇怪地问:“哥,你告诉徐伯伯咱们这次回来的打算了?”

“没有啊。”

“那他大概是猜到了。”

“可能。徐伯伯是何等聪明的人啊!”

“卖掉了房子你就走?”

“是。”

“哥,口外的生意是没法做了,你还了债就回来吧。我们靠种地养羊也可以养家糊口嘛!”

“豆花,我答应了诺颜王子,继续把贸易公司办起来。诺颜王子把他的牛、羊、马、骆驼让李义全卖了,给我做资金。”

“他不是共产党么?怎么还坚持做生意?”豆花想不明白。

“他就是为了革命筹措费用,才办贸易公司的。”

“哥,你是不是也成了共产党了?”

“我?还不是共产党。可我知道,共产党是我们这个民族的希望。我愿意为它赴汤蹈火。”

豆花叹息一声,“哥,我知道我拦不住你。可你一个人在口外我不放心,我要跟你一块儿去!”

田青深情地看着豆花,“豆花,你在家里照顾好娘和徐伯伯。俗话说,人生莫受老来穷。是我对不起他们,老了老了还得让他们搬出田家大院。还有咱们的儿子,一出生就跟着咱们一起颠沛流离,我就把家里老的老小的小都交给你了。”

“哥,真舍不得让你走。”豆花把头贴在田青的胸口上。

田青用手抚摸着豆花的头发,“豆花,你就好好地在家等着我吧。诺颜王子说,国共两党合作了,革命的高潮就要来到了,打倒军阀的日子不远了。你等着我回来。”

“哥,我天天到圪梁上给你唱《 走西口 》。你要是用心听,无论是隔着大漠还是草原,你都能听见我唱的《 走西口 》。”

田青紧紧地把豆花搂在了怀里,“豆花,我一定能听得见。”

徐木匠领着仆人们把原来的老房子进行了改造。原来的房子是一头沉,外屋一间是厨房,里边两间通开了,住人。这回他把间壁墙打开了,变成一明两暗,这样就能住两家人了。

淑贞过来送水时看了看,然后点点头。她说她心里也正是这样想的。

“这么说,你也猜出来了?”徐木匠看着淑贞问。

“儿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他心里想什么,我哪里会不知道!你我也是这么多年了,你想什么,我也知道。”

“我是怕告诉你,你会伤心。”

“田青也是怕我伤心才一直开不了这个口啊!”淑贞的眼睛湿了。

“你看你,还是伤心了!”徐木匠心疼道。

“我不是为了住不上大宅子伤心。我是想啊,田青他又得从头来了。”

“田青他娘,你想想,当年田耀祖输了宅子,走西口,是他自己不争气。田青这回卖宅子,我想一定是生意做得不顺手。这事他已经经过三回了,哪一次不是他又凭真本事,发达起来,而且越做越大?所以这回呀,你也不用担心,就让他从头再来嘛!”

当晚,田青和豆花来到了娘的房间,田青难以启齿地说:“徐伯伯,娘!我有件事想跟您二老商量商量。”

淑贞泰然自若地喝了一口茶,“买主找好了?”

田青和豆花互相看看,又都吃惊地看看眼前的二老。

“你徐伯伯已经把老房子修葺好了,我们什么时候搬过去?”

田青扑通一声跪下了。“娘!是儿子不孝啊!”他一个头磕在地上,肩头耸动着哭得很伤心。

豆花开口了,“娘,徐伯伯,这次不是我哥生意做得不好。他先是让土匪刘一刀抢了驼队,死了人,丢了货,货款又让吴玉昆那个狗官给私吞了。后来,他是想用代销挽回点儿损失,再把生意做起来。可是,又被吴玉昆那个狗官把驼队给征用了,还把我哥抓了起来,差一点儿又一次性命不保。多亏诺颜王子殿下倾力相救,才幸免于难。现在,制革厂的厂家都在等着要货款,时局又太乱,大家的生意都不好做,田青是想宁可自己破产,也不能连累人家。所以,就只有把这宅子卖了。”

淑贞一摆手,“田青,你给我站起来!”

田青站了起来。

“你到娘的跟前来!”

田青走近母亲,淑贞猛地打了田青一个大耳光,“儿子!你没出息!大丈夫有泪不轻弹,你干什么哭得像个娘们儿!”

“娘,我不是哭我自己,我是因为您老了老了还得回老房子里受罪,我心里难受。儿子想起娘这辈子受的苦,本该享几天清福了,可儿子害得您老人家还得受苦,儿子是难过才伤心落泪的呀!”

“那我打你打得更没有错!你是瞧不起你娘!不就是搬回老房子么?不就是再吃糠咽菜么?不就是再吃观音土拌山药蛋么?你娘苦了一辈子了,还会埋怨自己的儿子么?”

“娘!”

“田青,你给我听着,用人我都已经辞退了,你徐伯伯把老房子改成一明两暗的了,明天就搬家。豆花和孩子留下,有我侍候着,你就不必担心了。你带上青青,你明天就走!还去走西口!”

田青再一次踏上了走西口的路,这一次他带上了青青,更带上了他那更远大的理想,为了全天下都能过上好日子的理想。

“娘、徐伯伯、豆花,你们别送了,千里相送终有一别,就到这儿吧。”田青站住了。

淑贞抚摸着青青的头,“青青,到口外,要听你爹的话。”

“放心吧,奶奶。爷爷、奶奶、娘,你们在家多保重!”青青说着跪下给淑贞、徐木匠、豆花磕了头。

田青和青青飞身上马,奔驰而去。淑贞、徐木匠、豆花望着大路上的田青和青青的背影,禁不住泪洒衣襟……

豆花忽然向高高的圪梁上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地喊着:“哥!……哥呀!”

豆花跑到圪梁上,望着田青的背影,一曲如泣如诉的《 走西口 》从豆花嘴里脱口而出……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实实地难留。

提起你走西口,

小妹妹我泪花流。

哥哥你要走西口,

小妹妹不丢你的手。

有两句知心的话呀,

哥哥你要记心头。

走路你要走大路,

不要走小路;

大路上人儿多,

拉话解忧愁……

田青和青青在豆花哀婉悲切的歌声中,飞马奔跑在漫漫的黄尘古道上,渐渐远去……

( 全书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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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是历史的记录、艺术的结晶、思想的升华。有时,我们不得不惊奇:管理中许多艰深的题目竞然可以用一则简单而深刻的故事轻松表达。在学习管理艺术的过程中,另人感悟的故事和真实精彩的案例总是更能给人更多的启发,它往往能起到举一反三、事半功倍的效果,而这比单纯的说教有效的多。本书从众多古今中外的经典故事和精彩案例中精心撷选了近500篇,它们或说理生动、或寓意深刻、或思想犀利、或耐人寻味,在这些故事的基础上阐述了现代公司的众多管理理论,并把管理寓意化,有效解决了管理学艰深枯燥、难以为大众接受的问题。
  • 风云七域

    风云七域

    征战六大天域,共闯神秘的上古神域,七域并存,揭开自己的身世之谜。一则尘封的古老神话,一段离奇的凄惨身世,和他并肩作战,一种无奈的纠结情感,身怀神秘血脉,一个意外的悲惨结局,是结束,在上古天龙族的后裔帮助下,还是开始,茫茫穹苍,都无法预料!
  • 天赐领域

    天赐领域

    一个来历神秘的婴儿,数段委婉凄美的爱情。看少年如何在魔法与斗气的大陆上探索历史的真谛。看少年如何克服种种困难攀登力量的高峰。看少年如何在权利与斗争之中迂回取舍寻找真正的自由。权利,力量,名利孰重孰轻?亲情,爱情,友情恨难两全!
  • 世界最具启迪性的名言格言(5)

    世界最具启迪性的名言格言(5)

    我的课外第一本书——震撼心灵阅读之旅经典文库,《阅读文库》编委会编。通过各种形式的故事和语言,讲述我们在成长中需要的知识。
  • 颠覆皇权之妖娆太子妃

    颠覆皇权之妖娆太子妃

    跪在下首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怨毒:贱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很好!且看她纤纤素手如何掀起腥风血雨。亲爹算计算丢了命。众人见到正主来了纷纷露出嘲讽的神情,娘娘你这是要闹哪样啊?!,姐姐真是太狠心了,层层诡计接踵而来。你怎么没死?”没有亲人庇护她一样混得风生水起,不想身价水涨船高之时一道和亲圣旨把她送到敌国太子面前,人人眼含嘲讽的等着看他被那残暴嗜血的太子折磨致死,你看,一向冷酷的太子却对她一见倾心,从此千般宠溺,万般疼爱,这是周国的进贡的金缕玉衣,站着一群身着锦衣美轮美奂的莺莺燕燕,一身姿若柳的柔弱女子正跪在地上嘤嘤低泣,“父亲,世间仅有一件……”叶挽思看着那金光闪闪一片,竟将我那婢女折磨致死,求父亲为我做主啊……”堂上之人大怒:“这个逆女,小小年纪就如此心狠手辣,冷眼一抬:“太俗!”堂上坐着的中年男子面色阴沉,本是凤京权贵的叶家嫡女叶挽思,爹不疼娘不爱,震怒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太素!”“炎国的凤凰展翅九尾金翎,这回定要你名誉扫地,滚出叶家!此时一白衣绝美女子盈盈走来:“哎呀,这院子可真热闹,万金难求!”叶挽思嗤笑,亲母冷言恶语,亲爹阴谋算计,宗族庶妹栽赃陷害,这等雕虫小技就敢在我面前卖弄!“琉璃明月珠,而跪着的女子却在看到白衣女子身后的身影时面露惊恐,:“你,嫡女身份被伪善庶妹霸占,养颜仙丹!”美人骄喝:“你是嫌我老么?!”殿内众人皆面色发白,渣男求爱,不成想消息传来,荣宠至极!【情景二】:金玉辉煌的宫殿中,母亲狠毒那就断绝关系,庶妹阴险我一个个送你们上西天,各国使臣跪在殿内看着上方端坐的男女冷汗淋漓!一旁的贵妇以帕掩面,这传出去我叶家百年的名声可就全毁了……”“挽儿,对不起回炉重造吧你!“那燕国的千年沉木,神色哀伤的道:“是啊,老爷,永不腐朽!”上首身穿藩龙紫袍的霸气男子的正一脸温柔的看着面前清丽脱俗的绝色美人【情景一】:古香古色的院子里,双腿打颤,真是该罚!”“太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