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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隔壁当铺的老掌柜死了。说起来这老爷子正是豆花原来的公公。少掌柜也就是豆花原来的丈夫,跑前跑后张罗着要办一场风风光光的葬礼。

触景生情,梁满囤看在眼里,晚上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他想自己和人家少掌柜怎么比呀,而自己现在在铺子不如意的境遇还不是田青一手造成的。就是因为是田青在自己大喜的日子,给老头子送来一封匿名信和那对驴蹄子,让自己过上了这里外不是人的日子。想想当年田青离开裘记皮匠铺的时候,答应两年之内不做皮匠生意,两年可眼看着就要过去了,他要是真干起这一行,自己显然不是他的对手。一想到这,梁满囤心里就堵得慌。强烈的报复心理占据了他的心。

梁满囤又想起了瘦猴。

这天,他把瘦猴约出来喝酒,自己也就是比瘦猴早来了一会儿,瘦猴就有些受宠若惊了。“对不起,你先来了。”

“坐,坐,坐。我也是刚到。我去吊唁了。”

“就是开当铺的那个老掌柜?我看他儿子雇了两拨鼓乐,比着吹。热闹极了!”瘦猴坐下说着。

“老掌柜八十了,那叫喜丧。我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那可叫了盛殓!瞧瞧人家往棺材里装的东西,老掌柜是里外三新的四季装老衣裳,外罩着一件紫貂皮的大氅!就这一件大氅,就得值五百块大洋!”

瘦猴眼睛瞪圆了,“啊,这么贵重的东西就装进棺材里埋了?这、这不是有钱烧的嘛!”

“我还没说完呢!你知道老东西嘴里头含的是什么?”

“铜钱?”

“你那说的是平常人家。这老掌柜嘴里含的是一个金元宝!还用四根金条压被角!”

瘦猴的眼睛瞪得更大了。

梁满囤感慨着,“哎呀,你说说,我当了个上门女婿,得到的皮匠铺的财产,也不过是十根金条,可还是老妈子带孩子——人家的。这老掌柜棺材里的东西,怎么也合着值七根金条啊!唉!一下子就埋在地里头了!没法比呀!我都觉着我活得是真没意思!真没意思!”他故意说给瘦猴听,他知道瘦猴听进去了。

“不说了不说了!说这些事,心里堵得慌!来来来,喝酒,喝酒。”他给瘦猴和自己倒上了酒。“来,干一杯!”

瘦猴还沉浸在方才的谈话之中,“哎,哥们儿,你说他一个当铺的掌柜,怎么能有这么多钱?你说我到老了连给打幡的人都没有。人比人就不能活了是吧?”

“你说我今天找你干什么?”梁满囤笑眯眯地。

“喝酒呗,还干什么?”

“我没事找你喝酒?”

“那,你有什么事?”瘦猴看着满囤。

“给你提亲!”

“啊!”瘦猴的眼睛瞪得像包子。

梁满囤仰脖喝了一杯小酒,接着说道:“巧巧有个远房亲戚,是包头城外的一个大财主。有一个海子,好地两千多亩。他有个女儿……”

“打住,你这不是泡我吗?那么大个财主的女儿,嫁给我?”

“你听着啊,按理说,有句老话——皇帝的女儿不愁嫁。是不是?可惜呀,这姑娘有点美中不足。”满囤说到这儿停了下。

“美中不足?什么美中不足?”

“兔唇,就是豁嘴,也叫三瓣嘴。说话不兜风,吃饭掉饭粒儿。”

“啊!别的还有什么毛病吗?”瘦猴上心了。

“别的,你这么说吧,她要是把嘴捂上,那就是个西施、貂蝉、杨玉环。”

“你的意思是把她许配给我?”瘦猴来了神儿。

“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来来来,喝酒喝酒!”梁满囤故意卖关子。

“别价呀!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

满囤一脸认真的样子,“哥们儿,你可别以为我让你捡一个谁也不愿意要的货底子。”

“胡说!我就是再混蛋,也不能不知道好歹吧?”

梁满囤拍拍瘦猴的肩膀,“到底是哥们儿!瘦猴,我们是一铺炕上睡了两年的好哥们儿对不对?”

“没错!”瘦猴一仰脖将杯里的酒喝了。

“所以呀,我可是有什么说什么。你这人,是富贵身子穷人的命,没有个有钱的爹吧,还硬是长了一身的懒肉。”

瘦猴不好意思地笑笑。

“所以呀,你说你也小三十了,还娶不上个媳妇。你想想,哪个正经人家的好闺女,愿意嫁给你吧?”

“你这话挺难听,不过倒是实在话!”

梁满囤:“所以呀,我就想——得了,得了,我怕说了这事你也成不了。”

“成不成是我的事,你说你说!”

“你真要我说?”

“你是不是要急死我!”瘦猴拿起了酒壶,“你要再跟我吞吞吐吐的,我一酒壶把你脑袋开了!”

梁满囤抱住自己的脑袋,“你把酒壶放下,我跟你说,我跟你说!这天底下有剩男没剩女,特别是一个财主的女儿。她为什么嫁不出去?”

“你不是说过了嘛,她是三瓣嘴。”瘦猴急得替满囤讲了。

“她要是不挑不拣,她就是六瓣嘴也能嫁出去,你信不信?就说马上从大街上找个要饭花子,洗巴洗巴,穿上新郎官的衣裳就入洞房,那要饭花子还不美出鼻涕泡来,你信不信?”

“信,我信。那她怎么还嫁不出去呢?你倒是说呀?”

“怪这姑娘的爹!非要新郎官能下得起五根金条的聘礼。”满囤终于说到了正题上。

“多少?”瘦猴以为自己听错了。

“五根金条!”

“哎呀娘的娘,我的姥姥!”

“五根金条,就是五十个小元宝!你说,能拿出五根金条聘礼的,家里是不是得趁五十根金条?家里有五十根金条的,谁找一个兔唇干吗?找什么样的仙女不成?所以呀,他的宝贝女儿到现在都二十六了,还糗在家里呢!”

瘦猴泄气地指点着梁满囤,半天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说你,这种跟我八杆子打不着的事,告诉我有什么用吧?把我的肋条骨抽出来当金条?”

“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满囤白了他一眼。

“我怎么没听明白?”

满囤指点着,“这姑娘是财主的独生女儿,娶了她,可就等于娶了她的一大笔家业。五根金条,能换回来的可是五十根金条!”

“我听明白了。”

“所以我说,你只要能从哪拆借出五根金条,下了聘礼,等把兔唇姑娘娶到手了,再把五根金条还回去不就白赚四十五根金条吗?”梁满囤替瘦猴算了笔账。

瘦猴泄气地说:“这不是等于没说吗?我上哪借五根金条去?”

“唉!这阵子我是磨盘压住手了,实在是周转不开,要不我就借给你了。哎?田青现在可不止有五根金条啊!”

瘦猴摇头,“你是说让我跟他借?不成不成,人家两口子对我可是真够意思,本来我说是不要工钱的,可人家给我的工钱比在皮匠铺整整多一半儿!再说,他是真有气魄,生意是越做越大。生意大本钱就投得大,一下子叫人家拿出五根金条给我投资娶个兔唇媳妇,我开不了这个口!”

梁满囤点点头,“也是啊。唉,可惜呀!这么好的一个机会,你给错过了。要不你再仔细想想,人家给了我五天时间让我回话。”

“五天?不用等了,就算是田青能借给我,他也不在家呀。他跟豆花两口子今天去了东胜,想在那儿再开个货栈。别说五天,七天也回不来。你就告诉人家,这事是吹灯拔蜡了!”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瘦猴话虽这样说着,但梁满囤偷偷乐了,他从瘦猴那副惋惜表情中看出来瘦猴已经上道了。

街上传来了吹吹打打的声音。

瘦猴坐在椅子上,拿了一件估衣蒙在脑袋上。外边的鼓乐声由远及近,有几张纸钱还落在了门槛里边。瘦猴烦躁地把估衣取下来摔在柜台上。闭上眼睛,把脚伸在柜台上。

伙计跑回来,一边把门边的纸钱拾起来扔出去,一边对瘦猴说:“嗬,这殡出得可真够排场啊!三八二十四杠!就是有钱人家娶媳妇,也不过八抬大轿吧?这老太爷的棺材,二十四个人抬!唉!这家可是真有钱哪!听说装在棺材里的黄货还不少呢!你说啊,这阴曹地府到底有没有?啊?要是没有,他棺材里装那么多金子上哪花去呀?要是有,那也不对呀,他开当铺的,没少坑人吧?到了阎王爷那儿就不审不判他?如果让他上了刀山,下了火海,你说他带走那么多金银财宝不也白瞎了吗?”

瘦猴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子跳了起来。

伙计吓了一跳:“你怎么了,一惊一乍的?”

瘦猴用手捂住了下巴,“我牙疼得受不了啦,我得去拔了。”

“牙疼不算病,疼起来真要命嘛!快去吧去吧!”

瘦猴匆匆走了出去。这会子,他作出一个决定,他要娶媳妇,他要铤而走险。

包头城外一座高高的新坟。

月亮地里,瘦猴背着一个大包袱从新坟地跑了过来。跑到树下他站住了,靠在树上喘息着,再跑时,包袱被树枝挂住了。瘦猴吓了一跳,松开包袱跪下直磕头,嘴里说着:“老太爷!你放了我吧,我这也是头一回见财起意,下回我再也不敢了!”他回过头来,见只是树枝挂住了包袱,呸了一口:“呸,我还真以为死人又活了呢!”他摘下包袱,飞快地跑开了。

第二天他就请了梁满囤,“我得先谢谢你这个大红媒!”

“啊?五根金条你借到手了?”梁满囤心里一乐。

瘦猴从怀里取出四根金条交给梁满囤,“这是四根,还差一根。你让那个姑娘家再缓我两天,我一定凑齐了送过去。”

梁满囤推回金条,“别新媳妇放屁——零揪啊。姑娘家那头我去替你说,让他们缓你五天,你抓紧凑钱吧。”

“再缓五天?成!哥们儿,你真够意思!小二,上酒!”

梁满囤不想喝了,事情已经成了,他就要溜了。“哎哎哎,别上了,我正好有个客户要来谈一笔生意。酒,等办成了事儿一块喝吧,我先走了。”

“你真有事呀?那我就自己喝了。”瘦猴挽挽袖子大吃大喝起来。

出门在外的田青哪会想到自己的店里出了这么件大事呢?此时,在东胜的一家客栈里,田青和豆花碰见了诺颜王子。当时,田青一眼就认出来了,他上前一步道:“敢问阁下是四子王旗的王子殿下吗?四年前在包头您救过我的命。”

诺颜王子认出来了,眼前这个青年就是那个和宝音一起里应外合,帮自己剿了土匪刘一刀的田青。“啊,是你!”

“恩公在上,请受草民一拜!”田青跪下就要磕头。

诺颜王子搀扶起他,问他来东胜有何事由。听说田青想在这儿开一个贸易货栈,王子主动提出给田青做担保。田青谢过王子殿下,问起了徐木匠。

“宝音就在我的四子王旗,当王府卫队的梅林。”王子热情地告诉田青。

“啊!是吗?他现在人在哪里?”田青又惊又喜。

诺颜王子冲后面大声喊道:“宝音!”

“王子殿下,宝音到街上给您买茶砖去了。”巴特尔答了一声。

“啊。等宝音回来,你告诉他,这里有个老朋友在等他。让他把住处安排好,我领田壮士出去一趟。”

说完拉着田青走出大门,他有话想对田青说。

诺颜王子和田青在客店外的一条小路上漫步,两人谈得很投机。原来诺颜王子是个革命家,暗中在支持孙中山先生领导下的讨袁战争。他想引导眼前这个正直的青年走上革命的道路。田青很惊讶,他知道北京政府是保护蒙古王公贵族的利益的,身为王子怎么还……

王子看出了田青的意思,他解释道,“那是因为,我知道有比蒙古王公贵族的利益更为要紧的利益,那就是整个中国劳苦大众的利益!什么时候,像宝音、像豆花、像我们身边那些受苦受难的大多数人的日子过好了,他们的利益有保障了,我们的国家才有希望。所以,我做生意不是为了自己,而是把赚到的钱送到广州去,支持孙先生的讨袁战争。”

田青听得新鲜,他由衷地说:“王子殿下,您跟我以前看过的一些蒙古王公贵族不一样。”

“是吗?哪儿不一样?”

“这可能跟您到俄国喝过洋墨水有关。”田青说了自己的看法,他在做生意时接触过那些俄国人,也听到过一些新鲜事。

诺颜王子朗声大笑起来:“是吗?那什么时候你也去喝喝。”

“王子殿下,借您吉言。我还真想有那么一天把货栈开到俄国去,光在恰克图挣俄国人的钱不过瘾。”

诺颜王子拍拍田青的肩膀:“野心不小啊!”他严肃起来,“现在是民国四年。西历是一九一五年。你知道吗?在俄国也正在酝酿着一场更大的更有意义的革命风暴!”

田青不甚了了地看看诺颜王子。他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觉得自己身体里的血流得畅快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情绪不断地冲击着他的心脏。

田青出去后豆花和巴特尔把马拴在马棚里,一边往槽子里添草一边聊着天。

“你们四子王旗很远吗?”豆花只听人说过那地方。

“不算远。大青山听说过吗?我们就在山脚下。”巴特尔告诉她。

“听说过,就是阴山嘛。那方才王子说,徐木匠是王府卫队的梅林,梅林是什么?”

巴特尔告诉她梅林就是王府卫队的队长。“我们的梅林本事大了!在你丈夫田青上法场的时候,刽子手把刀都举起来了,只要刀一落下,那就什么都晚了。就是我们的徐梅林,刷地甩出一根钉子,正好钉在刽子手的手腕子上,你丈夫的人头才没有落地。哎,你们找他是想报恩吧?”

“也不完全是,我丈夫找他还另有原因。我丈夫已经找了他好多年了。”

正说着,巴特尔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徐梅林回来了。”

豆花转过身,看见了走进来的徐木匠。

“徐梅林,这是田青的媳妇儿,他们要找你。”豆花刚要开口,巴特尔指着徐木匠对豆花说:“这不是嘛——他就是你要找的徐木匠。”

徐木匠先是一愣,但很快就镇静下来。“巴特尔,你去替王子殿下和大家安排住处吧,我同她有话要说。”

巴特尔看了看徐木匠,又看了看豆花,走开了。

“我知道田青一直在找我。”徐木匠看着豆花。

“您知道?那您为什么一直不肯露面?”豆花奇怪地问。

“因为我不愿意同他刀兵相见。有些事你大概不知道,我也不便说。既然你已经知道我在这里了,我也就不再躲避了。这样吧,田青回来,你让他到镇东小树林去找我吧,这份儿恩怨情仇,也是该到了有个了断的时候了。”说罢他一纵身跳上了墙头,翻了出去。

“徐伯伯,您大概是误会了!”豆花喊着。

可是徐木匠已经无影无踪了。豆花急得一跺脚,马上就去找田青,一出门,正好碰到田青和王子从外面散步回来。豆花急急地同王子打了个招呼,拉起田青就往镇东走。“我看见徐伯伯了……”一路上她说了刚才的事,田青心里着急起来,他怕再一次和徐伯伯失之交臂,加快了脚步。

田青和豆花跑进了树林,却不见徐木匠。

“镇东只有这一片树林嘛,他人在哪儿呢?”两人转着圈地找着。

“我在这儿。”

田青抬头一看,原来徐木匠坐在一棵树的树杈上。

“田青,你我的恩怨说不清楚,我知道你一直在找我。我一直躲着你,不是因为我怕你,实在是因为我觉得对不起你。今天你终于找到我了,好吧,我还给你一个公道!”徐木匠往下一跳,人就吊在了树上。

豆花惊叫一声:“啊!他上吊了!”

田青怔住了,徐木匠的脖子套在绳套里,在空中悠荡着。

“徐伯伯!”田青大喊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银元甩了出去。绳子断了,徐木匠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田青和豆花扑了上去,只见徐木匠两眼紧闭,眼角还有大滴的泪水。田青抱起徐木匠的头,“徐伯伯!徐伯伯!你怎么这么傻呀,我是你从小看着长大的,我的武功是你教的,书是你供的,你怎么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哪?我找你,是为了报答你的大恩大德,并不是来找你寻仇的。如果是我逼死了你,你让我怎么向我苦苦等待你回去的娘交代?我也会成为恩将仇报的小人,我自己怎么还有脸活在这人世之上啊?我的好徐伯伯!徐伯伯!”

豆花也跟着叫:“徐伯伯,徐伯伯!”

徐木匠慢慢地睁开了眼睛,“田青,怎么?你真的那么恨我,连个全尸都不肯给我留下吗?那,你就拿出刀来,把我的头割去吧!”

田青松开手,朝徐木匠跪下:“徐伯伯!”

豆花也跪下哭着说:“徐伯伯,田青是找你回祁县同他娘成亲的呀!”

徐木匠傻了。

“真的。你已经当了我十几年的父亲了。我这个不孝的儿子,要弥补以往的过失,我要给你和我娘体体面面、风风光光地办一场隆重的婚礼!”

徐木匠明白了,是田耀祖向他隐瞒了事实的真相。他缓了口气坐了起来,拉住两个孩子的手,眼泪流了下来……

三个人回了客店,田青要徐木匠明天就跟自己一起回包头,容空让他把估衣铺的事情处理一下,就一起回祁县老家。母亲一直在思念徐伯伯呢。

“这……我得跟王子殿下说一说。”

“田青已经跟你们的王子说好了。他现在成了咱这里货栈的股东了,他也答应放你走了。”豆花笑着看着徐木匠。

徐木匠笑了,“那好,我把王子安全地送回四子王旗,就去包头!”

一队警察持枪跑到估衣铺的门外将门口把住了。曾任包头县知事的吴玉昆,现在成了包头警察署长,他带着当铺老板的儿子走了进来。

吴玉昆拿枪指着瘦猴和伙计,“不许动!把手举起来!”

瘦猴和伙计举起了手。吴玉昆命令道:“都给我出来!”

瘦猴二人举着手从柜台里边走出来。“长官,你们是不是误会了?我们可是守法的生意人哪!”伙计说。

“你给我闭嘴!”吴玉昆对那当铺少掌柜的说:“你自己查找一下,看看有没有你家老太爷的装老衣物。”

瘦猴的脸都白了,他偷眼看着当铺少掌柜。不过他到柜台里边查找半天,没有收获。瘦猴的脸由紧张变得松弛。

“不对呀,举报人说得清清楚楚,就是这家估衣铺。”吴玉昆又问伙计:“你们哪里还有货?”

“库房。”伙计说道。

“去库房!”吴玉昆对当铺少掌柜一摆手说。

瘦猴神色不安地用眼睛斜睨了一下门后。吴玉昆看见了,“你看什么?”

“没,没看什么?”瘦猴心虚了。

吴玉昆走到门口把开开的门关上,门后挂着一件紫貂皮大氅。“少掌柜!你来看!”吴玉昆指着那件紫貂皮大氅。

当铺少掌柜的眼睛直了,“爹!”他跪下了。

“这是你家老太爷的装老衣裳吗?”

“是。是我爹的装老衣裳!”

“事关重大,你可要认准了!”

“确定无疑!我敢当面具结!署长,这个店老板的妻子原来曾经许配给我,后来她被土匪抢上山去做了压寨夫人,所以,我爹就把婚给退了。我想她一定是怀恨在心,撺掇她丈夫,挖了我爹的坟,以泄私愤!这挖坟掘墓也太缺德了吧?让我的老父亲死后也不得安宁啊!署长,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我会替你做主的!”吴玉昆对同来的警察命令:“人和赃物全都带走,把大门关了,贴上封条!”

站在对面棺材铺门口的田耀祖吃惊地瞪大了眼睛,田青、豆花他们一走,他一直就在暗暗地替儿子看着店呢。现在居然来了这么多警察,又带走了伙计,这可是出了大事了!可到底出了什么事呢?

田耀祖正不解时,看见梁满囤走到了田青的店前,歪着脑袋看看门上的封条,又得意地哼着山西梆子,一步三摇地离开了。田耀祖惊讶地下了台阶,狐疑地看着梁满囤的背影,心想这事会不会和他有关系呢?这坏小子咋这么乐啊?他心里焦急地盼着儿子田青快点儿回来。

瘦猴和伙计被带到了警察署的刑讯室。

“说吧,那件貂皮大氅是怎么来的?”吴玉昆开审了。

“不知道。”伙计和瘦猴同声说。

“墓里其他的东西藏在了什么地方?”

“不知道。”

“是谁去盗的墓?”

“不知道。”

“哈,你们两个都是一问三不知。你们的老板是谁,这个你们该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瘦猴赶忙说。

“他叫什么名字?”

“田青。”

吴玉昆霍地站了起来。“是山西人?”

“是。”

“家住祁县?”

“是!”瘦猴心道,真是神了,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他人现在哪里?”

“他……他去东胜了。”

“跑了?跑了和尚跑不了庙!”吴玉昆乐了,这才叫碰到他手里了。他对警察说:“把他们两个先关押起来。派人与东胜警方联系,缉拿田青归案!”

“是!”警察应了一声就要走,吴玉昆又叫住了他们。

“等等,派两个便衣,就在田青的估衣铺外边蹲守。如果田青自投罗网,立即抓捕。田青是会武功的,如果他要拒捕,就开枪把他击毙!”他想这样才最好呢,让你死都说不出一句话。瘦猴听了这话当时就吓傻了。

当天,两个便衣就在估衣铺门外守上了。

一直关心着估衣铺的田耀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转身要进门的时候,又看见了梁满囤,他也在背着手向两个便衣观望着。梁满囤似乎感觉到了身后的目光,转身走了。这让田耀祖更加怀疑了。

裘巧巧因为怀孕正在吃山楂,见到梁满囤哼着梆子腔走回了家问道:“什么事让你这么高兴?”

梁满囤乐了,“呵,呵,田青也不用想再干皮匠这一行了。”

“怎么了?”

“挖坟掘墓,在大清国的时候就是杀头的罪。现在民国了,他也得判个无期徒刑。”

裘巧巧嘴一歪,“田青挖坟掘墓?你开什么玩笑?他根本就不是那路人!”

“不管他是不是那路人。反正在他的估衣铺里搜出了当铺死老太爷坟里的装老衣裳。伙计抓了,店门封了。”

“田青呢?”

“警察已经布下了天罗地网,他是插翅难逃了!”

“真的?”

“我是亲眼得见!”

“好!好!该!该!这民国也差劲,改什么大清律呀,把那小子脑袋砍下来不就完了吗?”裘巧巧直拍手。

“吃一辈子牢饭,活受罪也不错。”梁满囤解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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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是性格内向、不善言辞、如隐形人般,被陷害与男人苟合,被未婚夫禄王退亲,被亲姐推入水中而魂游天外的焱皇朝相府嫡系三小姐。她是盘踞地府,十殿阎罗哭着求着想要让她赶紧投胎,并保证她会长命百岁生活安乐的现代冤魂,许是心血来潮,许是终于将害死她的那些家伙全部拉到地府里受尽了折磨感觉没兴致了,在十殿阎罗王们喜极而泣,挥泪送别之下重返人间。当懦弱胆小、如隐形人般没有存在感的她变成了性情凉薄、出手果断、阴险卑鄙的她,且看她如何坐卧暖塌数银子,冷眼闲看风云起…听说相府三小姐落水醒来之后就变得不一样了,虽依然如隐形人般的生活着,但听见过三小姐面的人说,三小姐不再懦弱,还变得有那么一点可怕。听说焱皇城内一家青楼终于关门大吉,一番改造之后却成为了焱皇城内最繁华的销金窟,还只接待女客,男子若想进门,必须要由女客带着。听说…听说嗜血残暴杀人如麻阴阳怪气心狠手辣,面容奇丑无比能吓死活人吓活死人,年近二十却尚未娶妻,有着断袖之癖断背之嫌,手下俊美男子无数皆为他的榻上之臣,每晚都要折磨死几个俊美娈童才能安心睡觉的厉王,将要进京给太后贺寿!————她神情淡漠的看着脚下浑身血污、生死不明的男子,在丫鬟惊惧的目光下伸腿踢了踢,问道:“活人还是尸体?”那男子轻动了下,缓缓睁开眼,眼神清冷凌厉、冰冻三尺。她在他面前蹲下,依然清清淡淡的表情,说道:“你会武功吧?那么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我救你一命,你要教我武功。当然你不答应也没关系,只是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会有第二个人从这里经过,而且在你等待的时间里,可能你的仇人会先一步找到这里呢。”————她低头看书,无视架在她脖子上的冰冷利剑,悠然说道:“好歹我也救了你一命,你不知恩图报感激涕零也就算了,竟还想要过车拆桥恩将仇报吗?”他神情冰冷,其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杀意,手中轻动顿时有几滴嫣红的鲜血顺着剑刃滑落了下来。她依然无动于衷,翻过一页书册,带着点凉凉的气息说道:“杀不下手就将剑收了吧,你这样我脖子很痛。”他眼神闪烁,冰冷的嘴角毫无征兆的浮现了一抹浅淡的笑意,“白馨妍,做本王的王妃!”“没兴趣。”—————嗯哼,那个,宝贝开新文了哦,《青梅王爷竹马妃》:亲爱的们,赶紧给宝贝偶捧场去了,嘎嘎~
  • 花心王爷痞子妃(大结局)

    花心王爷痞子妃(大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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