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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兵士把田青推进牢房。号子里已经关了五个人犯。

看见田青进来,一个瘦子嘻嘻笑着说:“哟,来了一个守尿桶的!”

一个一脸凶相的家伙对瘦子说:“问问他是什么事由进来的?”

“小白脸儿!大哥问你话呢!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

田青不理他们,坐在了铺上。

“哎,你他妈是哑巴呀?”“不用问,一看他细皮嫩肉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因为花案进来的!”一帮人哄笑着。

瘦子笑着问:“你是偷人了吧?偷的是谁家的婆娘?别是你嫂子吧?”

田青白了瘦子一眼。

“哟,他还敢用白眼珠看我!”瘦子上前来了。

“我看他是不懂规矩。瘦子,你教教他!”那个被尊为大哥的汉子说。

瘦子朝汉子谄媚地哈哈腰,回身对田青趾高气扬地说道:“哎,小子,我告诉你,这是我大哥的地盘,你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得给我卧着。听明白了没有?”

田青不理他。

“呀哈,还他妈挺牛啊!弟兄们,先给他松松筋骨!”几个人马上扑过来要打田青,田青这才站起来,可没几下子,也没费多大劲儿,便把几个人全都打趴下了。

那叫大哥的汉子站了起来,拉拉架势,出手又打。田青也出手接招,几个回合下来,汉子又被田青打倒在地。

一帮人一看这架势,马上过来,朝田青跪下了。

“您才是这儿的大哥!”“请您多多包涵,多多关照!”

田青一瞪眼睛:“滚!”他心里这个烦啊。多亏自己的身手,才不会被人欺负,他不禁想起教自己功夫的徐木匠来。

徐木匠见田青被抓了进去,怕他吃不好,就买了些吃的来看他,顺便也探探口风。走南闯北的他自然知道监狱的规矩。他提着一个食盒来到狱警跟前,未说话先赔笑:“上差,您当值呀?”先把一块银元递了过去,“您辛苦辛苦!”

狱警把银元接过来,掂了掂,“看谁呀?”

“方才不是抓进来一个土匪小头目吗?”

“啊,你们是一伙的?”狱警问。

徐木匠笑了,“您可别吓唬我。我是受人之托。”

“进去吧!”狱警一摆手。

“不不不,我又不认识他,请您把这篮子里的饭菜交给他就成了,我就不进去了。”徐木匠推托着。

狱警打开篮子上盖着的布看了看,“行啊。你放心走吧。”

狱警提着篮子去给田青,“哎!新进来的!你!”

“你叫我?”田青站起来。

狱警把篮子放下,“拿去吧,这是有人送给你的。”

田青奇怪了,“谁?”

“他没说,我也不好问。大概是你们一个绺子的吧?”

一屋子的人眼睛都盯着篮子,“来吧,一起吃。”田青叹了口气,是谁给他送的呢?

县知事吴玉昆是个昏官,戴着玳瑁镜框的眼镜,头上是一顶礼帽,留着八字胡须,半新半旧,不伦不类地坐在公堂之上,由于刚刚从前清的县令改为民国的县知事,他的县政府还是原来县衙门的样子,警察们也是当年衙役一样的做派,处处显得不伦不类。

吴玉昆一拍惊堂木:“带人犯!”

田青的两只胳膊被捆在一根木杠子上,两个警察把他押上堂来按跪在地上。

“这是怎么回事?”吴玉昆问。

“这个人犯功夫十分了得,我怕他逃跑或者出手伤人。”那个警察应道。

吴玉昆晃了晃脑袋,“你叫田青?”

“是。”

“来呀,先把他拉下去,重打四十大板!”吴玉昆也不问。

警察拖下田青,扒下裤子,举板子就打。

田青大声喊叫:“大老爷!草民冤枉!”

衙门口处早就等候的梁满囤和王南瓜看见了田青一起往前挤。一看田青挨打,梁满囤吓得冒了冷汗。

王南瓜不忍看,随着板子落下的声音扭脸闭上了眼睛……

“田青,裘记皮匠铺的裘老板指控你是土匪的三头目,可否属实?”

“草民是当过几天土匪,而且还当过三当家的。不过……”

“有没有这件事?”吴玉昆不等田青解释就不耐烦了。

“有。”

“裘老板就是你审的?”

“是。”

“好汉做事好汉当,你倒也算诚实。来呀,让他在口供上画押!”这就算结案了。

“县大老爷,我是被土匪刘一刀裹胁上山的,当时我当土匪的头目也是为了麻痹刘一刀,以便寻找机会逃离匪巢。”

“巧言令色!”

“事实如此,我不仅乘刘一刀下山抢劫之机烧了他的黑土崖老巢,还救出了三个肉票,这其中就有那个裘老板。”

“谁能证实?”

“县大老爷可以派人去查证。同我一起逃来本地的山西同乡梁满囤、王南瓜、龚文佩也能为我作证。”站在衙门口的王南瓜马上大声喊着:“我们在这儿!我能作证!”

看门的警察一举棍子,“禁止喧哗!”梁满囤和王南瓜吓得退了后。

吴玉昆哈哈一笑,“你以为本县会相信你的小小诡计吗?”他身子往前一探,提高了声音,“他们既然是你的同乡,当然会替你作伪证,本县会轻易相信吗?”

田青气坏了,“你!你真是个昏官!”

吴玉昆又一拍惊堂木:“大胆!你给我住口!田青!本县不必找你的同乡作证。只凭你为了取得刘一刀信任,拿肉票的钱财邀功请赏这一项罪行,就可以判你一个死刑!”

“没有!刘一刀不识字,我在把裘老板的家信送下山的时候,在他的信的背面写了四个字。”

“哪四个字?”

“拖延不交!”

吴玉昆一愣,“会有这样的事?”

“请大老爷明察!”

“不对!如果裘老板没有损失那二百三十块大洋,他还会控告你吗?本县为官多年,什么样的奸滑之徒没见过。来呀,把田青打入死牢,待北京国民政府批复之后,开刀问斩!”

田青大呼冤枉,吴玉昆拂袖退堂。警察们把田青架了下去。

退了堂,吴玉昆将一份公文交给警察。“你要歇人不歇马快速去到北京城,等候国民政府批复,然后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现在土匪活动太猖獗了,我要借田青的人头,杀一儆百!”

田耀祖哪里知道儿子碰上了这样的事。他每天坐在自己的棺材铺门口,手里拿着一个小茶壶,嘴对嘴地喝着茶,滋润着呢。他这儿正滋润着,门口来了一个要饭的。要饭的打着竹板唱着数来宝:

掌柜的大发财,你不发财我不来。

啊,您一看命中就享富贵!

掌柜的,您上面坐,日进斗金您掌舵。

田耀祖把脸扭向一边。

要饭的又唱道:

掌柜的不说话,就像文王摆八卦。

掌柜的不出声,就像文王请太公。

掌柜的不开言,你老给咱去取钱。

给了吧给了吧,时间再长也省不下。

早点给我早点走,早早离开你家门口。

田耀祖转过头来,“你他妈烦不烦?我今天还没开张呢!你说你,干点什么不好?叫街要饭。你这种人饿死了也不可怜!”

要饭的故意气他:

这棺材真正好,

钉是钉来铆是铆,

装上掌柜的跑不了。

田耀祖气坏了,“你还敢骂人!”

要饭的又道:

你不给我就要,要到天黑日头落,

要得那狗儿咬,鸡儿叫,

叫你们王八羔子睡不着觉。

田耀祖找到一根木棒子,高高举起,恨声叫道:“我开了你!”

要饭的腿脚快,几步跑到对面,转回身来又唱:

唉,掌柜的姓王名白薯,

兄弟排行在三加五,

王八生来好命苦,身上总背纹面鼓,

天气越热越出卤,见到水坑向里扑。

数来宝引来了不少看客,大家听了哄笑起来。这时徐木匠在后边拍拍要饭的肩膀:“朋友!嘴上留德吧!”要饭的转回身来,徐木匠给了他两枚铜钱。

“多谢!多谢!”要饭的这才离开了。

田耀祖看到徐木匠,悻悻地扔下木棒。“他妈的!一开门就碰见个扫帚星!找到田青了?”

“你儿子让包头的官府给抓起来了。”徐木匠阴沉着脸说。

田耀祖愣了,“啊?把田青抓起来了?为……为什么呀?”

“还不是你害的。在杀虎口,你给刘一刀报信抢了驼队,刘一刀顺手把你儿子和你女婿给裹胁上山了。田青还当了刘一刀的三当家的。”

“啊?这……既然是裹胁进去的,官府审问清楚了也就没什么大事了。”田耀祖松了一口气。

“判了死刑了。”徐木匠叹了口气。

这下田耀祖要哭了。“这……这……”

“北京的批文下来,他就要开刀问斩了。好歹我也教他习过武,供他读过书,他的棺材,得我亲手做。”徐木匠说得悲切。

田耀祖急了,“不!不不!我有银元,就是把银元都花光了,我也要把田青赎出来!”

徐木匠叹了口气,心想这田耀祖终于说了句人话。

“可是,如果他真当过匪首,我怕就是花了钱也难救他一命啊!”田耀祖又发愁了。

“这好办。你给我买一匹快马,我去四子王旗,求一求诺颜王子。”徐木匠想到了一个主意。

田耀祖也不多问,跑进后院拿着一个包裹跑回来。“这是五百块银元,够吗?”

“这些银元是留着急用的。”说着他又掏出一些银元,“这个你去买匹快马。快去快回,我等你的消息!”

徐木匠接过包裹问:“这么多银元交给我,你就不怕我拿跑了再也不回来了?”

“我信不过我自己,我还信不过你吗?”田耀祖真诚地说。

听他这么说,徐木匠再不多说,拿起包裹赶紧走了。

眼看着徐木匠走远了,田耀祖越想心里越不塌实,他往兜里揣了些银元,冲店伙计嘱咐道:“好好照应着生意,我出去一趟。”他要去看儿子。

田青已经被关进了死牢。梁满囤和王南瓜耷拉着脑袋把消息告诉了龚文佩。“县大老爷说,先把田青打入死牢,等北京批复之后,就开刀问斩!”

“那是斩立决呀!”文佩说道。

“可不是嘛!我和梁满囤想替他说说话,县大老爷根本不想听。他说了,只要有裘老板那一件事,田青就够判斩的了。”

梁满囤想到了田青堂上说的话,“田青说,他在裘老板的家书上写过四个字:‘拖延不交。’”

龚文佩也想起来了,“啊?有这个可能!他不是也让我叔叔写了家书,可在交给我的时候,里边就夹了个小纸条,告诉我不要走,就在山下等候吗?”

“那,这事问问裘老板不就清楚了吗?”王南瓜觉得有救了。

龚文佩立刻放下手里的活儿,“对,只要那封家信还在,一看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事,三个人马上去找了裘老板。可是这个裘老板根本不想再见这些人,竟让账房先生把王南瓜三人打发走了。

龚文佩三人怏怏不乐地走了回来,几个人没想到刚送走的豆花又回来了。

豆花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这三人回来就站了起来,轻轻地叫了一声:“文佩哥。”

龚文佩吃惊地看着豆花,“豆花?你怎么回来了?”

“我这次来包头,真是自取其辱。我公公说,我败坏了他们家的门风,一纸休书把我休了,给了我回家的路费,让我回家。”豆花哭了起来。

“豆花,事已至此,就别难过了。你先住在我这里陪陪我婶子。我替你打听着,要是有人回山西,你可以跟他们搭个伴儿。”龚文佩安慰她。

“不,我不想回山西。我也没脸再去见我的爹了。我本来已经走到黄河边上了,可我还想在投河之前知道田青的案子到底怎么判的,这才又回来了。听婶母说,田青已经判了斩立决。正好,我公公给的路费够打两口棺材了。”

龚文佩吓了一跳。“两口棺材?打两口棺材干什么?”

豆花看着众人平静地说:“我亲手把田青装殓之后就去死。我的尸首,就麻烦三位帮忙了。刘一刀不是把我给了田青了吗?我们生前没有做成夫妻,死后,到了阴曹地府,我也要嫁给他!要不他太孤单了。陪田青哥一起死,也许是我最好的归宿了。”

龚文佩不知说什么好,“豆花,你可要往开处想啊!”王南瓜和满囤也过来劝着。

豆花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钱袋子,“我要买点酒菜去死牢里看看田青。剩下的就麻烦王大哥,替我找个木匠,打口棺材吧!”说完她就走了出去。

龚文佩感动地说,“好一个有情有义的烈性女子!”

王南瓜问棺材打不打?龚文佩想了想,说:“打吧,也许死对她来说比活着让人在背后吐唾沫强啊!”

狱警领着豆花走到了死牢前,“进去吧,别呆时间太长了。”

遍体鳞伤的田青趴在草上费劲儿地转过头来问道:“豆花?你怎么来了?”

“别动!”豆花放下篮子,蹲下来,看着田青的伤处。“哎呀,看看看看,裤子都粘在棒伤上了,这怎么成?我带金疮药来了。你趴好,我来给你敷药。”

田青不好意思,那种地方怎么好让一个女子来敷药?“算了算了,反正我是要死的人了。”

“你是不是读书读愚了?你都是要死的人了,还讲什么授受不亲?再说了,我们名义上的夫妻也当过了。我不在乎,你还在乎什么?”

“你应该在乎。这事要是传到你婆家那里……”

“我没有婆家了。”

“什么?他们真的……”豆花点点头,告诉田青在婆家发生的事。田青生气地要起来,“岂有此理!”

“别起来!你等着,我去跟他们要点温水,给你润一润,就这么揭裤子,你会受不了的。”

豆花帮田青上了药,一边往篮子里收拾着药和布,一边对他说,“明天我再来给你换药。”

“不用麻烦了,反正我是个要死的人了。”

“那也得把伤治好,等上法场的那天,你要把腰杆挺直了,把步子迈稳了,我要看见你死得像个堂堂的大男人,一条好汉!”

“你把银元都花了,怎么回山西?”田青知道她是用银子打发了看守才进来的。

“我不回去了。”

“那你要去哪儿?”

“我要跟你走!”豆花眼睛里涌出了泪水,一下子伏在田青的背上哭了起来。“你死了,我也活不下去了!这世上只有你相信我是清白的。陪你一起死是上天的安排,我让龚文佩打两口棺材。田青,你回不了山西,见不到秀秀了,这是前生注定的。我俩生没有同床,死后能跟你埋在一起,我豆花就没白在这世上走一遭啊!”

田青听了顿时泪光闪闪,他没有想到豆花竟是这样一个有情有义的烈女子,此时他真想一下把她抱到怀里。

两人恋恋不舍地分了手。

豆花刚走,田耀祖提着一个大食盒来到了监狱。他把食盒放在地上,擦了把汗,冲狱警赔笑:“上差,今天是您当值啊?”田耀祖把一块银元塞到了狱警手里。

“啊啊……是我当值,您这是看谁来了?”刚才还爱搭不理的狱警马上换上了一副笑脸。

“您这里不是押着一个叫田青的人犯吗?”田耀祖赔着笑问。

“你是他什么人?”狱警奇怪,怎么有这么多人来看这个土匪。

“我……我是他一个远房亲戚的朋友。”

“这弯拐得可不小啊,八杆子打不着个边。你这是给他送吃的来了?这小子挺有口福。他一进来就有一个长胡子给他送过一个大食盒。这会子,又有个水灵灵的漂亮小娘们,也是来给他送吃的。”

田耀祖愣了,“有个姑娘?”

“这小子是又有口福又有艳福啊,瞧人家这牢坐的。”

田耀祖又掏出三块银元塞给狱警。“上差,听说田青判了斩。我想偷偷地看上他一眼。”

狱警掂量着手里的银元。“你给了我这么多银元,还偷看干吗?我带你进去看就是了。”

“我还是别给上差添麻烦了,只偷偷看看就行,请上差行个方便。”

“行行行。”狱警提起食盒走在前面。“哎哟!怪沉的。那他问起来我怎么说?”

“你就说我是受人之托,给他送点吃的。”

狱警摇摇头。“你怎么跟头一个来看他的人说得一模一样啊?好,你就在这儿看吧。”

田耀祖站下了,抻着脖子往死牢里张望着。他看见了躺在地上的田青,鼻子一酸,眼泪流了下来。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叨念道:“田青,都是我这个缺德爹把你害了。”便转身快步离开了监狱……田耀祖满脸是泪地回了铺子,正好碰到梁满囤、王南瓜来定做棺材。田耀祖想这生意还得做下去啊,就介绍道:“二位,我们这儿的棺材品种齐全,请看,有黄花松的、有落叶松的、有红松的。这个最好了,是用晾干了五年的板子做的,做好以后又放了五年,一年漆三遍。您上眼,油漆都浸到木纹里了,埋到地里头,几十年都不带烂的。”

“都卖多少钱?”梁满囤问。

“这口五两,这口十两。”田耀祖热情地介绍着。

“是吗?看着跟那两口也差不了许多呀?”王南瓜说。

“一分钱一分货,别看这口棺材也挺厚实,其实里边全是朽木。俗称‘狗碰子’,狗一碰都能碰出个大窟窿。”

王南瓜和梁满囤商量要最好的,可着豆花的钱来。接过两人递过的钱,田耀祖说这就给送过去。

“别价呀,人还没死呢,你把棺材送去我往哪儿放?我先交给你订金,等用的时候我们再来取。”王南瓜忙说。

“二位是给什么人买棺材呀?”田耀祖想到了儿子,他小心翼翼地问。

“我们的两个同乡。”

“两个人?得的是什么不治之症啊?”

“没病。”王南瓜不想多说。

“没病怎么死了?”

“砍掉了脑袋,人能不死吗?”梁满囤也烦。

田耀祖明白了。“你……你们是不是给官府抓去的那个田青买棺材?”

“是。你怎么知道?”王南瓜奇怪了。

“我?……这件案子已经在城里传得满城风雨了。不过,要砍头的只有一个人,你们为什么要买两口棺材?”

王南瓜讲了豆花的事。

“感人肺腑啊……这样吧,棺材我给你们留着,订金也不用交,两口棺材我给你们打个对折,就收一口棺材的钱。”田耀祖说完,心中一阵难过,无心再说什么,径直坐下发起呆来。

王南瓜和梁满囤虽然心中不解,但见老板如此也不好多问什么,于是两个人当下谢了田耀祖,走出了棺材铺。

田耀祖眼见两人一离开,再也控制不住,他用手捶打着脑袋哭道:“田耀祖!你造孽啊!”

王南瓜已经发现这个棺材铺老板长得像杀虎口的那个赛半仙,梁满囤也有同感。“哎,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可那个算命先生是长胡子长眉毛啊。”

“如果他是那个算命先生,他可就是刘一刀的眼线了。”

梁满囤又怀疑自己,“不不不,绝对不会是他。那个人在杀虎口,你没听他说,他都在包头开了二十年棺材铺了。”

“说得也是。走吧。”

“连订金都不收,两口棺材还给打了对折。这样一来,田青的丧事能办得挺风光了。”梁满囤叹息一声,“我回去可怎么跟我丈母娘交代呢!”

以后的日子里,豆花天天来看田青,有了她的照顾,田青的伤好得很快。“又买了这么多好吃的?看看,都把我吃胖了。”

“我要把你喂得红光满面的!”

“豆花,看你一天比一天憔悴的样子,就知道,你一定是吃不好,也睡不好。”

“没有啊,我觉得这几天是我过得最有盼头的日子,过得最塌实的日子。田青哥,我给你唱一段家乡的小调吧!”

豆花轻轻地唱了起来。

“你唱得真好。”

“田青哥,等到了阴曹地府,我还给你唱!”

田青郑重其事地说:“豆花,答应哥一件事好吗?好好活着!”

豆花坚决地摇着头,“不,就这件事不成!棺材,梁满囤和王南瓜都选好了,红松的,你一口我一口。”豆花的眼里溢满了泪水,“对于一个没人要的女人,这是我最好的归宿了。”

田青忍住了眼泪,“我们根本有缘无分,何必要相遇相识呢?”

豆花端起一杯酒递给田青:“田青哥,把这杯酒喝了吧。”

田青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豆花,我一定死得像一条堂堂的山西汉子!”

“田青哥,我已经把砒霜预备好了。你不要急着过奈何桥,千万记着要等着我!”

田青痛苦地闭上了眼睛,一把攥碎了酒杯,血顺着手指缝流了下来……豆花忙扯下自己的衣襟,一边流泪一边给田青包扎好伤口:“疼吗?”

“不疼。”田青用手指指自己的胸口,“可我这里疼。”田青强忍着的泪水夺眶而出,他一把抱住了豆花。

“好,真好。豆花现在死也瞑目了!”豆花满足地依偎在田青怀里。

裘老板到底还是有点良心的人,这天他在看账时发现赎他的二百三十块大洋赎金没有下账,就找来了账房先生。

“老板是问这个?我还以为您已经知道了呢。”

“我知道什么?”

“那笔赎金根本没有支出。”

“哦?为什么?是谁不让花银元赎我的?怎么,想让刘一刀要我的性命吗?”裘老板生气了。

“是您自己呀!您别着急,请少候。”账房先生走了出去。

“巧巧,看见没有?你爹让土匪绑了票,他们竟然不肯出赎金去救我出来。巧巧,你要是个儿子,就是当然的皮匠铺的少掌柜,就不会让你爹去涉险了!唉!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裘老板对女儿说。

账房先生拿着一封信走进来。“老板,请您自己过目。”账房先生把信从信封里抽出来,放在案子上,指点着:“这上面是您写的要我马上筹措赎金按他们指定的地点和日期交付。”

“不错。是我写的。”

账房先生把纸翻过来。“可是您又在背面写道——拖延不交。”

裘老板一怔,拿起信来看。

“所以,我按他们指定的时间到了他们指定的地点,说铺子里资金周转不过来,让他们再宽限几日。”裘老板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田青!对,一定是田青写上去的!坏了,坏了,我错怪了一个大好人!快,账房先生,你马上给我预备一百块银元,我得马上去县里一趟!再晚就要铸成大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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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控尸门的欢乐二缺弟子江篱炼了一具美得人神共愤引得天雷阵阵的男尸,以为好日子开始了,结果没想到门派惨遭灭门。--情节虚构,请勿模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