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阳十一年间,年关刚过,正值大寒之日,算算重生前的日子,苏瑾瑜已在冷宫待了三年有余。
清晨醒来,简单梳洗一番,苏瑾瑜选在早朝后的时段,找来一把梯子,爬上了冷宫内最高处的房顶上。
此后的几天里,爬上房顶望向最高处成了她每日必修的功课,风雨无阻。
起先,莲姨问过她,在看什么。
苏瑾瑜微微一笑,看着远方,只轻摇了摇头,却默不作声。
时间一长,莲姨也不再多问,只是吩咐苏瑾瑜要小心点。
苏氏一门武将,苏瑾瑜虽没真正的习武,但在兄长苏瑾轩的教导下也练过一些拳脚功夫,这种攀梯爬房顶事儿,对于她不在话下。
如果那天她没听错的话,这个时段,皇宫的另一个方向会有另一个人也站在最高处,望向这里。
然而,身在皇宫最西边的冷宫,苏瑾瑜虽站在房顶上,双眼却始终无法看到站在最高处的那个人影。
不过,她并不气馁,因为她觉得,如果她站在最高处,那人……看她是不是就方便很多?
有了这个想法,苏瑾瑜更坚定了日日在早朝后的时段,爬上房梁,坐上一会儿,看看天,听听鸟叫,也令她仇恨的心,能稍作安歇。
“娘娘,该吃饭了。”
苏瑾瑜坐在房顶上,半眯着眼,不顾风雪仰起头,一脸享受。忽听莲姨的唤声,才睁眼看向站在院内的人,应了,动作灵敏,很快沿着梯子爬了下来。
吃着肉粥时,苏瑾瑜忽对莲姨说了一句话:“莲姨,今后十天除了早晨,午饭跟晚饭都不用叫我了。”
“这是为何,不吃饭怎么行?”
“莲姨,你不要问了。照我说的办就行。”尔后再不说话,只是坐在破旧的圆木桌前,快速地喝完一碗肉粥。
接下来的十天,苏瑾瑜真的就如她所言,除了早晨吃一点外,午饭跟晚上,不管莲姨如何劝说,未吃一口。
清冷透过门缝,钻进人心。
苏瑾瑜走到窗户旁,伸手推开木窗,窗已很旧了,一推,发出惹人心烦的嘎嘎声响。
如今的苏瑾瑜又怎会在意这些,只是面色平静地看着窗外的景色……
下了几天的鹅毛大雪不知在何时已停了下来,院中白茫茫一片银霜,草木皆被大雪覆盖,只余下一棵腊梅树静静地、孤傲地立在那儿,散发着淡淡幽香。
苏瑾瑜就站在那儿,迎着从院中吹进来的寒风,看着那一朵朵不畏风寒绽放在严寒中的小小腊梅花。
狠狠扣住窗棂的手指,不自觉间加重着力道,心下更是发狠地对自己说:十天,再等十天。十天后,她定要好好算算她们当年欠她的每一笔帐,让她们一一偿还。
虽是度日如年,但因心中盘算已定,十日之期还是很快就过了。
冷宫的雪还未化尽,大清早的,这座外表富丽堂皇,内在早已破旧不堪的冷宫大院便迎来了一群人。
这群人踏过冷宫宫门,直径而入,顿时,上百名被关在这里的女人疯魔了,仿若在一夕间这里的人都得了失心疯,疯狂地朝这帮人扑来。
老的,少的,老的已白发苍苍,年轻的尚有豆蔻之年。
她们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口中叫着:“皇上,皇上……臣妾在这儿……您来看臣妾了……”
这一句一句,一言一言,无不在诉说后宫女人的悲哀,就算是疯了,她们心中想着的不过是那一人。
前来宣旨的侍卫不敢耽搁,数十人在这群女人冲过来时,就立刻拦住,让出一条通往冷宫最里面一间独立房间的道路。
被拦下的女人们在嘶喊着,张牙舞爪地抓着拦下她们的侍卫,更有甚者直接动了口,狠狠咬着侍卫的肩膀。
疯狂的一幕就在几名内侍的眼下。
然而,这帮内侍却仿若未见,脚下动作丝毫没有因为这帮可怜之人停顿半刻,跟着那名拿着圣旨的公公不疾不徐地走向最里面的那间房。
不是他们没有良知,没有怜悯之心,而是因为,这就是宫廷……一个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人吃人的人间地狱。
外头的疯狂上演时,苏瑾瑜就站在窗户边,她听着,看着,神色平淡,内心却是五味俱全。
“真丑。”
瞧着屋外的女人,苏瑾瑜嘴中喃喃地溢出了这两个字。上辈子的她是不是比这帮女人还丑?
家破人亡,她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死去,在后宫里求了无数人,得来的却是一个又一个落井下石。
想至此,苏瑾瑜已无再看外面那帮可怜之人的心情,轻轻关上了窗户,拿起方才起床时,随手放在木桌上的铜镜再次细细看了一下自己现在的脸色。
现在的苏瑾瑜经过十天的饮食不当,外加天气寒冷,脸色已是萎黄,一副病态之姿,显得羸弱不堪,惹人怜悯。
而她想要的就是这副摸样……
今天,就是她走出冷宫之日。
“娘娘,奴才这厢道喜了。”
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在里屋整理东西的莲姨吓了一跳,连忙跑了出去,而坐在外屋,手拿铜镜的苏瑾瑜也佯装一惊。
抬头看向站在门前手拿明黄圣旨的公公时,压了声,柔柔问道:“不知公公所言,喜从何来?”
苏瑾瑜一抬头,公公正巧将这份柔弱瞧个正着,心下暗惊:好一个病美人儿!难怪,圣上一直念念不忘。
宣完旨,苏瑾瑜叩谢完皇恩,公公忙不送地把跪在地上的苏瑾瑜扶了起来,笑言:“娘娘此番得以走出冷宫,说明实乃大富大贵之人,怎不是喜事?”
“公公缪赞。本宫以往若有得罪之处,还望公公海涵,今后多加指教。”
宣旨公公一听,心下开颜,面上却有礼地回道:“娘娘这是说的哪里话,奴才以后还要娘娘多加提携。”
苏瑾瑜笑了笑,没接他的话,只是说:“公公暂且稍等片刻,本宫还有几样东西需要拿走。”尔后,提着衣裙款款地走进内室。
身后,莲姨拿出了一些银两,不着痕迹地塞进了宣旨公公的手中,笑着向他打听后宫如今是个什么情况。
宣旨公公也是宫中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自是能拿捏到位……如今,四妃之首的位置已被前年刚入宫的左尚书之女,左莹儿所占。
末了又好意提醒:“苏昭容,奴才多个话,您出去后,切勿得罪这位主……”
宣旨公公能说出这般提点的话,不仅让已经收拾完东西的苏瑾瑜愣了一下,就连莲姨都多看了这位三十出头的公公几眼。
“……别再让元帅在外担心。”
听到这话,苏瑾瑜终于想起,这人是谁了。
此人,名叫王喜贵,自小入宫,原在敬事房当值,后被调到了乾清宫皇上身边。他还有一弟弟,在她哥哥手下当兵。
从前的苏瑾瑜也曾被王公公提点过,但长在边关,看惯英雄气概的战士的苏瑾瑜根本瞧不起这些阉人。
前世,苏瑾瑜是直接把王公公的话,当成了狗拿耗子多管闲事,直接藐视了人家的好意。
如今……
看着王喜贵,苏瑾瑜微微点头,“瑾儿省得,多谢王公公提点。”
苏瑾瑜这般不急不躁,彬彬有礼的样子,王喜贵看在眼中,喜在心上。
嘴上也不再多说,只微微点了点头,心里想:吃一堑长一智,这苏瑾瑜如今虽降为昭仪,不比当年四妃之首。可,看看这冷宫,又有哪个冷妃,有这本领能再走出这里。不管怎么样,这苏瑾瑜上位的机会还是有的。
他王喜贵要在这宫中待下去,这人还是拉拢点为妙,不能得罪。
思至此,王公公对苏瑾瑜的态度更加尊敬了不少。
这边苏瑾瑜把自己收拾出来的东西交给了莲姨,东西不多,一包行李,一串佛珠。
瞧见这佛珠,王公公忍不住问道:“娘娘信佛?”
“因果循环,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这人在做,天在看。本宫自然是信的。”
王喜贵听见苏瑾瑜这番话,看了看那佛珠,又看了看苏瑾瑜,讪讪一笑,回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儿:“娘娘,太后老人家现今在大佛寺礼佛,大概明年清明时分,方才回宫。”
说者似是无心,听者怎敢无意?苏瑾瑜看向弯着腰,俯首恭敬的王喜贵,四目相对,二人皆笑了笑,未置一词。
至门前,王公公侧身,屈体弯腰,礼数处处做足了:“娘娘,请。”
这一天,前四妃之首、西北元帅妹妹……苏氏,终在大寒之日,被皇上下旨封为昭容,走出这座关了她三年之久的冷宫。
出得冷宫时,停了多日的大雪再次下了起来,寒风阵阵冰凉刺骨,扫至道路两旁的雪堆还没融化,路上已再次被大雪铺上了一层淡淡的银霜。
一望无际的宫道上,苏瑾瑜走在最前方,身后分别跟着莲姨同来迎她的内侍宦官。
大雪呼呼的下着,苏瑾瑜没让莲姨为自己撑伞,面无波澜,一步一步向外走去,直到,身后的冷宫大门‘哐’得一声关上,才身形一颤,紧闭了呼吸。
全身紧绷了好一会儿,她才敢把吊在嗓子眼里的一口气,缓缓地吐了出来。
看她停下脚步,身边的王喜贵连忙轻声提醒:“娘娘,别回头。”
不管是天牢还是这冷宫,这种晦气之地,都有着走出后,就莫回头去看的说法。说是回了头,就代表着留恋这儿,早晚还是要回到这里的。
这个说法,苏瑾瑜自然晓得,没多加言语,只是略微点头,“谢王公公提示。”
“娘娘,您客气了,这是奴才份内之事。”
苏瑾瑜笑笑没出声,只是双眼看着眼前的红墙黄瓦,画栋雕梁,眼前这些大大小小的殿宇楼台依旧是金碧辉煌,壮观雄伟。
忽然觉得,生活在皇宫内廷中的人,真的很渺小。因为不论你如何,这里的一切都不会因你而改变!
既然如此……
噗通,只听一声轻响,苏瑾瑜跪倒在冰寒雪地上。
莲姨与王公公霎时大惊失色,连忙左右上前,扶着苏瑾瑜双臂,齐呼:“娘娘……”
冰天雪地,大雪纷纷,冷宫门前,苏瑾瑜一身白绸棉衣,身披素色大氅,腰杆挺直跪着,没有理会左右两旁的王公公跟一脸着急的莲姨。
“娘娘,您这是要做什么?”莲姨急了。
苏瑾瑜平静道:“本宫要去叩谢皇后。”
“叩谢皇后?”莲姨莫名,理不清苏瑾瑜这厢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一刻,却听她扬声说:“苏瑾瑜得以走出冷宫,除了后宫之主,又有谁能救本宫于水火。”
苏瑾瑜说完,摆开架势开始行三跪九叩之礼,冒着风霜,一步一步拖着双腿,向未央宫而去。
白雪皑皑,冷宫直达未央宫外,那三跪九叩之下使出来的痕迹,在这雪地里,赫然醒目。
未央宫,位于龙寝乾清宫的正后方,主后宫中央位置,其周回二十八里。
前殿五十丈,深十五丈,高三十五丈。
宫内有宣室、麒麟、金华、承明、武台、钩弋殿等,另外还有寿成、万岁、广明、椒房、清凉、永延、玉堂、寿安、平就、宣德、东明、岁羽、凤凰、通光、曲台、白虎、猗兰、无缘等殿阁三十二座。
它内置雍荣华贵、富丽堂皇,外面精雕细刻,冠冕堂皇,尤其正大门外,左右两只麒麟更显庄严。
未央宫殿台基础是用龙首山的土作成,殿基是高于后宫任何一所宫殿,其设计就是为了显赫出皇后在后宫的地位与身份。
此刻,苏瑾瑜就跪在这两只麒麟中间,看着这座后宫女人无不想入住的地方,心中冷笑。如此宫殿,谁不想取而代之!
毕竟,住在这里的人,才是皇帝真正的妻子,而她们这帮住在未央宫四周的女人,看似地位崇高,但往深处看,也不过是个妾,甚至妾都不如。
说白了,不过就是帝后身边的高级奴才罢了,与那些卑微的宫女太监并无两样。
大雪纷飞,寒风阵阵,苏瑾瑜一身素服,顶着一张病颜,迎着冷风,看着那金碧辉煌的未央宫大门,跪在冰天雪地间,朗声喊道:“苏瑾瑜前来拜谢皇后娘娘。”
未央宫·宣室。
这里是皇后每日受后宫妃嫔请安之地,也是未央宫内的主殿,自是雍容华贵,又不失雅致。
此时,殿外漫天大雪,寒风阵阵,殿内却是暖气逼人。
分放八处的火炉烘着,就算把门窗开启,也不会嫌冷;再加上,大殿中央的小型九鼎香炉,淡淡的檀香味由香炉内蔓延在殿内,让宣室殿更添了几丝温意。
殿内上首,皇后一身锦缎常服,梳着飞凤髻,头戴凤钗端坐,面上含着笑,不动声色地看着下座的妃嫔们,启口道:“今儿个,妹妹们倒是来得齐整!”
“姐姐,您说的这是哪里话,姐妹们给您请安,这是应当的。”
回话的正是王公公口中的左贤妃。现今四妃之首的她,坐在皇后左下方的首位,而她对面就是排行第二的良妃。
这会儿左贤妃当了出头鸟,良妃乐得风轻云淡扮沉默,其她进宫早的妃嫔见跟皇后斗的最狠的良妃这会儿都不吱声了,她们怎有开口的道理?
女人们能平平安安在这儿待得长久的,自然是没一个傻瓜。
妃嫔们聚在一起能聊些什么,绝计不会放过话里家常中夹带着的你讽我一句,我刺你一句的机会,谁都不会让谁好过了去。
眼瞧着戏也唱的差不多了,一个碧衣宫女走了进来,附在皇后耳边密语:“娘娘,那苏昭容一直在宫外跪着,这要是被皇上知道了,您看……”
宫女的话还没说完,底下的左贤妃这厢又开口了,“姐姐这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儿啊?何不说出来,同妹妹们分享分享。”
她这话一出,皇后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宫女连忙俯首退下,其她妃嫔也静了下来,都看着皇后。
皇后看向左贤妃这只出头鸟,心中冷笑,面上却带着和善,笑道:“也没什么。就是那位前贤妃苏氏今个儿出冷宫了,前来请安。”
此话一出,下面的众妃嫔皆是一怔,神色各异,不知心下想着什么!
“哟!那敢情好,姐姐快让她进来啊!妹妹可是一直想见见这位呢!”左贤妃这句话虽带着笑意,可听在别人耳中,却怎么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感觉。
原因无他,这贤妃之位,本就是皇上为了苏瑾瑜破例,篡改祖训,三妃改四妃,才有的位置。
如今左莹儿能坐上这个四妃之首的位置,怎么也是沾了人家苏瑾瑜的光。
最主要的一点就是,这位左贤妃眉宇之间与苏瑾瑜病态时,生生有个三分像。
因此,后宫一直盛传,户部尚书左大人之女左莹儿能当上贤妃,就是因为她与冷宫中的苏氏有着三分相似的神韵。
若说苏瑾瑜是美如冠玉,这块玉也是陪在利剑上的,而左贤妃这块玉却是陪在锦衣华服中的装饰品。
虽皆为玉,但左贤妃这位美人儿就显得败弱了好几分。
因容貌相似,左贤妃在入宫后的漫漫岁月里,也不知被人前人后嘲笑了多少回,都说她是个代替品。
因此,左贤妃虽没见过苏瑾瑜,却对她的存在恨得咬牙切齿,大有巴不得她快点死在冷宫里的怨忿。
可怎么都没想到,这人竟然走出了冷宫。这可是千年难见的事。最起码,大泰开国至今不见有谁被打入冷宫后,还能走出来的。
这苏氏有本事,她左氏,也不是好惹的。
良妃一直静看着左贤妃,看她在听到苏瑾瑜这个名字后的神色,心中不禁冷笑:又是个蠢货!
“锦瑟,去告诉苏昭容,她的心意本宫省得了。皇上差不多也到了退朝时分,指不定要去她住处看看,让她回去打理一番吧!免得莽撞了圣颜。”
吩咐完毕,又伸出芊芊玉手,由身边的婢女扶起,面向下座的一众妃嫔,道:“本宫乏了,你们也退下吧!”
皇后说完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宣室,看都没看刚才说话的左贤妃一眼,这就等于当众甩了左贤妃一巴掌。
左贤妃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双眼紧紧地看着皇后刚才坐着的地方,冷冷一哼,从牙缝迸出一字:“走!”
本来是一场好戏,可这会儿主角都走了,其她妃嫔自然也懒得多留,带着自己的人,纷纷离开了宣室。
另一边,未央宫宫外,苏瑾瑜跪在宫前,听完前来通告的宫女话后,用着柔弱的嗓音问道:“麻烦姑姑,请替我给皇后娘娘带一句话:瑾儿谢皇后娘娘搭救之恩。”
说完,便欲起身,腿上却在这时骤然失力,身姿摇摆。
吓得站在苏瑾瑜面前的锦瑟连忙伸手扶了苏瑾瑜一把,不然,苏瑾瑜这一跤摔下去,定然伤得不轻。
“娘娘,您身边的人呢?”
听见面前的宫女问话,苏瑾瑜抬起头,莞尔一笑:“这冰天雪地的,我让她们都回去了。我只是心念着皇后娘娘的搭救之恩,才一个人绕路过来,想亲自拜谢皇后。”
宫女听完,又再次开口道:“娘娘,需要奴婢找人送您回去吗?”
听她这样说,苏瑾瑜不免留了个心眼,细看了面前的宫女,穿着跟其他宫女并无差别,不过,她竟然能说出这句话,显然在皇后身边的地位,不低。
想到这点,苏瑾瑜对锦瑟的态度,更是客气了不少。“不知,姑姑如何称呼?”
“回娘娘的话,奴婢锦瑟。”
苏瑾瑜揉了揉冻僵的腿,活动了一下双脚后,含笑对锦瑟说:“多谢锦瑟姑娘一番好意,我的腿应该没什么事的……”
说完,不顾锦瑟的劝阻,苏瑾瑜就一瘸一拐地往自己的住处走了。
一路上,苏瑾瑜一直在想着锦瑟这个人,可不管她怎么想,都没想起这人到底是谁。
直到,莲姨在自己的新宫殿远远地看见她后,连忙撑着伞跑出来,她这才猛然想起……锦瑟到底是谁!
锦瑟,太子的乳娘。
当莲姨撑着伞,小跑到苏瑾瑜面前时,就见苏瑾瑜站在雪地里,不住地冷笑,那笑容,看着竟比这样的大寒天,还要冷上几分。
莲姨吓坏了,急忙抓了苏瑾瑜的手臂,唤她的乳名:“小瑜,你这是怎么了?”
苏瑾瑜一怔,回过神,看向身边的莲姨,然后,一把抱住了莲姨,悲戚哽咽,“莲姨,我想我的孩子了……”
苏瑾瑜这句话,直达莲姨心梢,让后者鼻头一酸。好一会儿才轻抚着苏瑾瑜的后背,开口:“乖,小瑜,别难过,孩子,孩子会有的,会有的……”
当晚,苏瑾瑜身着淡青襦裙,披着哥哥苏瑾轩托人送进来的雪狐皮做成的大氅,一直坐在延禧宫正殿,久久未动。
她现在住的是三宫六院中的延禧宫,为内廷东六宫之一,位于东二长街东侧。
虽不及她原来所住西六宫之首的长乐宫大气雄伟、富丽华贵,却是别具一格,独有一番雅致风味。
延禧宫与东六宫其它五宫格局相同,为前后两进院,前院正殿五间,黄琉璃瓦歇山顶。
殿前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后院正殿五间,亦有东西配殿各三间,均为黄琉璃瓦硬山顶,景色优美,内置美轮美奂。
就这些而言,延禧宫并不能说是别具一格,它真正的独特之处,就在于它的后院,那里建了一座三层西洋式建筑……水殿。
这水殿绝非一般建筑,它的墙壁隔着两层玻璃,玻璃夹层里注水养鱼,在建筑外面也注水养鱼,环以假山相绕。
主楼每层九间,底层四面当中各开一门,四周环以围廊。水殿的四角各接三层六角亭一座,底层各开两门,分别与主楼和回廊相通。
水殿以铜作栋,玻璃为墙,墙之夹层中置水蓄鱼,底层地板亦为玻璃制成,池中游鱼一一可数,荷藻参差,青翠如画,犹如天物。
水殿,原是先皇专门下旨在全国寻找能人异士,为了当今太后所建,最后不想,找来了个西洋人。
但还没建成,先皇便驾鹤归去。
太后看到建造出来的水殿虽犹如天物,却令她触景生情,不愿住在此处。因此,这延禧宫,一直空旷着,无人入住。
左贤妃在知道长乐宫原是苏瑾瑜所住的地方后,一直向皇上央求着,能搬来此处。
今日,她们从冷宫出来,进了延禧宫时,就里里外外看了个遍。看后,莲姨安心了,不管怎么样,这么多年来,圣上还是想着她家小姐的。
可眼下……
莲姨站在苏瑾瑜身旁,看看殿外天色已是漆黑一片,时已至深夜。终究,忍不住对身边的苏瑾瑜轻声说:“娘娘,该歇息了。”
苏瑾瑜坐在雕花贵妃榻上,没看莲姨,她托着腮,一双杏眼,一直望着殿外,喃喃地说了一句:“莲姨,你说,他现在在谁那儿?”
“这……”
莲姨看着苏瑾瑜,不知该如何回答。
苏瑾瑜淡淡一笑,“没事,睡吧。”伸出手,由莲姨扶着下了塌,往寝室走去。
第二天大早,皇上未曾移驾延禧宫的消息,传遍整个后宫,有人笑,有人乐,议论纷纷,都在看苏瑾瑜什么时候才能得圣上临幸。
延禧宫内。
“娘娘,您醒来了?”
苏瑾瑜坐在雕花牡丹床上,淡漠地瞅着款款走进室内的四位身穿淡粉,淡黄,淡紫,月牙白色宫女装的婢女,见她们手拿为自己洗漱的物件,笑盈盈地向自己行礼。
苏瑾瑜点了点头,任由其中一位走到床前,伸手恭敬地将她扶下床,而其她宫女则各自忙开。
“娘娘,您看这身衣服行吗?”
苏瑾瑜这会儿刚从床上下来,走了没几步,一听这话,便微微侧身,面上无喜无悲地看向身穿淡黄色宫女装的婢女,看她一手拿着一件月牙小白花蜀绣外裙,一手拿着翠缕罗珊锦缎棉衣。
瞧着这身衣着,苏瑾瑜一双水灵灵的杏眼习惯性地看了一眼此女,眉清目秀不过是中等之姿,不过好在身材凹凸有致,尚算个佳人。
苏瑾瑜缓缓走至淡黄宫装的宫女面前,围着她转了一圈,眼神在她身上上下打量,尔后才不疾不徐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娘娘,奴婢宛如。”
“宛如,宛如……”苏瑾瑜细细嚼着这两个字,嫣然一笑,“好!好个宛如,名字不错,模样也不错,这身子嘛……”
伸出芊芊玉手就放在宫女胸上,接着似玩笑道:“更是不错。”
噗通一声。
宛如吓得跪倒在地,抱着衣服,低着头诚惶诚恐。
“怎么了?”
苏瑾瑜穿着白色拖地褒衣站在宛如面前,低下头的瞬间,脑后盘起的三千青丝滑落脸颊两旁,挡住了她一闪而过的阴森脸色。
“本宫这是在夸你呢!”
说着,苏瑾瑜左手食指轻轻挑起宛如的下颚,缓缓带动着宛如的头,迫使她挺直了身子惶恐不安。
自始至终,苏瑾瑜的脸上都挂着笑,但这十天营养不良的笑脸,此时此刻,映在宛如眼中却犹如罗刹。
“瞧你吓得,本宫是鬼啊?啧啧,瞧瞧汗都出来了……”苏瑾瑜一手挑着宛如的下颚,一手挽着衣袖,含着笑慢慢地在宛如脸上摩挲。
“娘娘……”
宛如这会已被苏瑾瑜吓得有些受不住,瘫在地上,全身开始发抖。
苏瑾瑜把宛如的反应一一看在眼里,心中冷笑:这人儿没当个戏子,还真的是毁了这块上等的好料。
“好了,放在那儿吧!”
宛如,她倒是把这人给忘记了……上辈子,一个踩着她苏瑾瑜上位的女人。
不过……
苏瑾瑜坐在铜镜前,由身后的宫女为她梳头,透过铜镜看向身边战战兢兢的宛如……最终也不过是个死人!
梳洗打扮后,苏瑾瑜没穿宛如为她选的衣服,而是自个选了一件散花烟罗齐胸襦裙和一件象牙白色大袖外袍。
当莲姨进来叫吃饭时,她已经整理妥当。
“娘娘,该吃饭了。”
“莲姨,你先用。本宫先去拜见皇后娘娘。”苏瑾瑜说完,勿自走出内室。
莲姨一听,急了,立刻边随着苏瑾瑜往前走,边劝道:“那先用完饭也不迟啊!瞧瞧,你现在的脸色……”
苏瑾瑜停下脚步,侧过身,双手从大袖中伸出来,握住莲姨的手,反而笑问:“莲姨,凉吗?”
“您这总不吃饭,能不凉吗?”莲姨忍不住说了一句,手下却反握住苏瑾瑜的手,不断搓着,想让自己手中的那双手暖和些。
然而,苏瑾瑜却没让莲姨多劳,只抓着莲姨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前,倾声在她耳际悲凉地说道:“我这儿更凉。”
闻言,莲姨一怔,慌忙道:“你可别吓莲姨,圣上还是记得你的好的。”
苏瑾瑜说这句话的意思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莲姨会想到这茬上,苏瑾瑜也能想到。
她上辈子,不就是因为那人没来,而要死要活,更是直冲进了长乐宫……
昨夜,皇上在哪?她当然知道。
他去了长乐宫,去了那个跟她有个三分像,却如水般的女人那。
昨夜,她等到三更天,不是想他,而是想看看他会不会偷偷派个人来瞧瞧她,也许……她上辈子遗漏了什么!
然而……什么都是虚的。
雾非雾,花非花,他说他爱她,她看着他为自己落泪,痛苦万分,可是回首前世一生,她已经有些分不清,什么才是爱!
“莲姨,看见这殿外的雪了吗?”
“嗯?”
“它很漂亮,却不会四季常在……”
苏瑾瑜说完这句话,不等莲姨再说什么,便带着两名宫女走了,而这厢,莲姨却内心震动甚大……
瑾瑜,你这是要放弃自己执念已久的爱吗?
可……不觉得,为时晚矣?
未央宫,宫门前。
苏瑾瑜看着未央宫的宏伟宫门,瞧着宫门前正上方的梁柱……那就是她吊死的地方。
在再次跪在后宫之主的大门前那一瞬间,寒风四起,苏瑾瑜朗声高起:“苏瑾瑜前来拜见皇后娘娘。”同时,心中冷哼:皇后,我苏瑾瑜来向你讨债了……
未央宫内。
“娘娘,苏昭容在外求见,但她还是像昨日那样跪在宫外。”
皇后正站在书房绘画,忽听这句话,眉宇间一惊,不动声色放下笔,思索了起来。
好一会儿后,王皇后再次拿起笔,直到半柱香后,画完那最后一笔,方才缓缓开口道:“告诉苏昭容,本宫今天偶感不适,让她明日再来吧!”
待前来通传的宫人下去,一直站在王皇后身边的锦瑟连忙上前,问道:“娘娘,这苏昭容到底演的哪一出啊?”
王皇后淡淡瞟了一眼身边的锦瑟,冷冷一笑,“苏瑾瑜这些年在冷宫待的,倒是聪明了不少。她这是想借本宫出彩,引起皇上的注意。你看着,皇上今日不去她那儿,明天她定然还会再来。”
“昭容娘娘,皇后娘娘她今日偶感风寒,您明日再来吧……”
再次没见到王皇后,苏瑾瑜没说什么,便回了自己的宫殿,却不想,赶到延禧宫宫门前,就遇见了前来找茬的左贤妃。
“哟!我瞧着这是谁呢?这不是苏姐姐吗?”
苏瑾瑜转身看向叫住她的人,一见来者,她心下就明白了这人来干什么的。
因这一世,苏瑾瑜还没见过左贤妃,因此,她站在自己宫门口,看着向她款款走来的左贤妃,微微一愣,问道:“您是?”
“哎呦,瞧瞧,我这个记性,我进宫时,姐姐已经在冷宫待着了,姐姐莫怪我啊!我叫左莹儿……”
不等左贤妃把话说完,苏瑾瑜就带着身后的婢女向左贤妃行礼,“苏昭容刚出冷宫,不知是左贤妃,触犯贤妃望贤妃娘娘恕罪。”
左贤妃看着面前行礼的苏瑾瑜,心下却没好到哪里去,尤其是,在亲眼目睹了苏瑾瑜那张脸时,恨不得上前,直接把对方的脸蛋儿给抓花了。
可她还不能这么干。
所以,她只能强忍了妒意,面上笑吟吟地假意夸赞:“都说姐姐有着倾国之貌,萤儿还一直不信,今日瞧见,果然是不同凡响,本宫都要折服。”
听着对方一声声姐姐的叫着,若是上辈子,苏瑾瑜定会直接刺过去,回一句:“我还没你大呢!别叫的这么恶心人。”
但是现在,已经吃过一辈子亏的苏瑾瑜波澜不惊地俯首做小,回答道:“左贤妃说笑,左贤妃是皇上宠妃,苏瑾瑜不过是一个冷宫出来的女人,怎能同贤妃娘娘相比。”
左贤妃轻笑出声,心下想: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皇上对姐姐果然是宠爱万分。延禧宫,名不虚传。”
“……”苏瑾瑜任凭贤妃在那里嘴不对心的说话,而不敢接半个字。
左贤妃便更是得意了。
可,当她站在水殿前,狠狠地瞧着眼前的一切时,那份得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这里越漂亮,她心下就越嫉妒。
这里,她曾向皇上提了数十次,都被皇上打太极忽悠过去了,没想到,最后落到苏瑾瑜这贱人手里,她岂能不恨?
“本宫来这里这么久了,姐姐莫不是冷宫呆久了,连个待客之道的礼数都不懂了?”
苏瑾瑜现今是昭容,品级本就比这左贤妃低了不止一级,再加上苏瑾瑜现今不想惹是生非,自然是低着头,不敢有任何辩解,只能自认是自己的错。
“昭容在冷宫待久了,坏了礼数还请左贤妃娘娘见谅,这边请。”
左贤妃来这里什么目的,苏瑾瑜心下了然,无非就是来找事的。
只是,她怎么都没想到,这个女人白痴到如此地步。
看着莲姨上茶时,左贤妃故意碰到莲姨的手臂,致使整个茶杯打在自己的腿上时,苏瑾瑜觉得这个女人真的不够看!
不管是良妃还是王皇后,定然不会做出这种鸡毛蒜皮的事儿,她们那种女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不让你少一块肉,都算对不起你。
而左贤妃这种找茬的小把戏,在现在的苏瑾瑜眼中,还真的有些上不来台面了。
只是……
“啪……”
耳光声。
“把这奴婢拉下去,杖打十大板。”左贤妃拉扯着身上华贵的衣服,一脸愤怒,叫嚣着狠瞪跪在地上的莲姨。
“娘娘,饶命,奴婢没,奴婢……”
这件事发生时,苏瑾瑜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没有说一句话,任由莲姨被太监拉下去。
殿内,板子声与莲姨的哀嚎,一声不少的传入苏瑾瑜耳中。
苏瑾瑜紧缩着整颗的心,压下全身的暴怒,听凭对面那个马上就会沦为悲剧的蠢女人笑着教训她……
“姐姐不会教导宫人,本宫代为管辖,姐姐不会怪罪本宫吧!不过,话说回来,这种宫奴,若不多加管教,姐姐在这宫里也是待不久的。”
“苏昭容谢娘娘提点。”
左贤妃走了,莲姨却受到了皮开肉绽之苦。
寝室内,苏瑾瑜坐在床边,看着悠悠转醒的莲姨,既而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泛泪光:“莲姨……”
虽然,苏瑾瑜除了抓着她的手叫了这么一声,除此以外什么都没说,可是莲姨却觉得,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跟以前有些不同了。
可是,究竟是哪里不同了呢?
直到开春,莲姨才豁然惊觉,她昔日的孩子,如今已让她看不透,懂得忍耐,懂得自保,懂得太多……
然而,那些都是开春之后的事。
如今还是大寒的天气。
在这大寒时分,苏瑾瑜待在延禧宫里,每天早上去向皇宫请安,却一连数日,皆未能看到皇后。
天寒地冻,每天早早起床,连饭都不吃便早早去请安……莲姨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娘娘,你告诉莲姨,你这到底是想做什么?”莲姨再也看不下去了,抓住穿上大氅准备出门的苏瑾瑜逼问。
延禧宫门前,寒风阵阵,苏瑾瑜迎着风,嫣然一笑,一把抱住莲姨,倾身在她耳际回道:“莲姨,我只是想让我们活着,让我的孩子活着……”
苏瑾瑜走了,再次迎着风霜,去了未央宫。
莲姨站在延禧宫门前,一直目送苏瑾瑜走远,但是苏瑾瑜的话,却震动了她的心。
活着……
是什么让昔日长不大的孩子,说出了如此沉重的话?
当大雪再次缤纷之时,莲姨看着满目被大雪覆盖的皇宫,双眼出神,内心五味俱全。不知为何,她忽然觉得这里也许还不如冷宫……
“苏昭容,皇后娘娘在里儿等着呢!随咱家进来吧!”
苏瑾瑜一路随着王皇后身边的近侍太监,终于来到了未央宫宣殿。
看着这儿的摆设,苏瑾瑜依稀间仿佛又回到了她刚进宫那会,皇上免了她的请安,她便傻到真的一次都不来,仗着皇上的宠爱,横行跋扈,却忘记了这儿是个什么地方,岂能有由着自己性子来的道理?
正当苏瑾瑜观察打量未央宫正殿的奢侈装潢时,皇后由锦瑟姑姑扶了走到了正中的主位上落坐。
“苏昭容给皇后娘娘请安。”
微一怔,苏瑾瑜赶紧缩身于大殿中央,双手重叠在腰际,低着头,恭声向王皇后行万福之礼。
王皇后笑着点了点头,葱白的玉手虚扶一把,“起来吧,都是自家姐妹……”
客套话还没说完,竟见苏瑾瑜突然郑重地向她跪了下来,皇后不由地一惊,脱口而出:“你这是做什么?”
皇宫里日常生活方面的礼仪:大致是‘下跪叩首’礼,‘下跪’礼;‘道万福’礼,‘颔首’礼四种;最重的是‘下跪叩首’礼,其次就是‘下跪’。
苏瑾瑜现在向皇后行的就是大礼,‘下跪’。
在后宫内,等级同等的互相行‘颔首’表达礼貌礼节,不同等的也不过是行个‘万福’。
像苏瑾瑜这种昭容正三品的嫔妃,对皇后请安,恭敬地行个万福礼,也就差不多了。
苏瑾瑜跪在王皇后面前,缓缓启口解释:“方才是苏昭容向皇后娘娘请安,如今这是苏瑾瑜向皇后娘娘表示感谢。苏瑾瑜关外长大,骄横跋扈惯了,皇后娘娘曾数次管教,苏瑾瑜没领娘娘的情,不懂皇后娘娘对瑾瑜的用心良苦,直到瑾瑜被关进了冷宫,不幸失去了腹中孩儿,方才悔不当初。如今,能走出冷宫,瑾瑜深知,除了皇恩浩大,皇后娘娘的仁慈大度方才是瑾瑜得以走出冷宫,安享今后岁月的根本。”
苏瑾瑜这番虔诚悔悟的话一完,殿内就静了下来,她这话说的非常明白,重点全在最后‘安享今后岁月’六个字。
苏瑾瑜这是在向皇后示好,在告诉皇后,她是仰仗她的,是要站在她这边的,她求的不多,只求能仰仗皇后,安享往后的每一个日子。
不过,王皇后,还注意到了一句话‘不幸失去了腹中孩儿’。
苏瑾瑜的孩子是在冷宫内失去的,对外的宣称却是她不小心落水,失了孩子。如今想想苏瑾瑜这番话,以及她走出冷宫后的一系列动作……
王皇后暗暗记下,准备让人查查看,苏瑾瑜的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殿内,王皇后不动声色地瞧着跪在她脚下的苏瑾瑜,好一会儿后,面带微笑亲手扶起:“都是自家姐妹,说什么客气话儿!我们都是为了圣上,伺候好了圣上,圣上开心,那才是最重要的。”
苏瑾瑜微微点头,轻声附和:“皇后娘娘说的甚是。”
暗中又将苏瑾瑜的模样瞧了瞧,王皇后继续说:“你苏家本就世代武将,你又是身在关外,进宫时……我记得才及笄吧。”
苏瑾瑜点头,“劳娘娘挂心,是及笄。”
苏瑾瑜回答时,心下也不禁莞尔,及笄,十五岁,她刚到可以束发论婚的年龄,便不顾一切的飞入了这深宫大院。
十五岁入宫,圣宠三年,冷宫三年,今年的苏瑾瑜也已到了桃李年华,走进二字开头。
后悔吗?
后悔!岂能不后悔?可如今,她重生也是重生在了这深宫大院,可见老天的意思,也是要她入主东宫。
“满二了,也懂事乖巧了不少,可见这人的脾气都是需要磨练的。”
王皇后说这句话时,苏瑾瑜没敢多说,只是点头称“是。”
说话的空档,刚领苏瑾瑜进来的公公来报:左贤妃、温良妃、丁淑妃、李德妃领马昭仪、陆昭媛、林修仪、李修容、李修媛还有王充仪等向皇后请安。
王皇后听了,冲苏瑾瑜一笑,说:“瞧瞧,今个儿这来得到是齐全。”说完,挥手让殿外候着的公公把人都请进来。
后宫之中,正三品以上的妃嫔都要每日过来向皇后请安,若是太后在,那便由皇后领着妃嫔到太后那儿问好,敬安。
前者是宫中规定,而这后面的规矩,则是王皇后管理后宫之时,亲自加上的。
因此,暂且不问皇上对王皇后满不满意、喜不喜欢,就单看当今太后对王皇后就是非常满意的。
王皇后这一招做的甚是漂亮,不仅落得个孝顺美名,也拉拢了太后。
当今太后可不比大泰前几任太后,她是皇帝的生母,自从先皇驾崩后,便一心向佛。后宫大小事务都落在了王皇后手里,由她亲自打理,可以说是一手掌权。
不一会儿,除了苏瑾瑜这个昭容,其它四妃八嫔款款而至。
看着她们一入殿门,即带着笑齐声向坐在主位上的王皇后行礼。苏瑾瑜不免在心里冷笑。可真谓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