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璃住在了距离主院很近的偏院,此刻他正一个人坐在凉亭里,半敞的衣襟里是麦色的健硕胸膛。深秋的夜风似乎并未给他带来多少的寒冷,清冷的月光倒映在手中的酒樽里,随着美酒轻轻摇曳。
月璃出神的想着,许久不曾动作,在旁人以为他几乎要化为一座石雕的时候,突然举起酒杯仰头灌入。就见那喉咙上下一滚,辛辣的琼浆滑入胃中。
“对月独饮,月兄当真好兴致。”
突兀的男声出现在空旷的庭院之中,紧接着便有三道人影自天而降,自顾自的围坐在了月璃身边。
月璃抬起眼,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邪魅一笑,道:“这东栾国的皇子可真是悠闲,南边在打仗,京城如此动乱,却有心情来管我一个小小的江湖人士?”
来人正是太子司儒绝,四王司儒清和六王司儒云。
司儒绝坐下后兀自拿过了桌上的酒壶,又从袖中变戏法一般的弄出了三个酒樽,倒了三杯美酒,递了两杯给司儒清和司儒云,“月公子可不是一般的江湖人士,堂堂无名城的城主,我们不过是小小的皇子,又如何敢怠慢了去?”
月璃挑了挑眉梢,并未说话。
司儒云接过酒樽,低头看着倒影的明月,也是并未言语。
倒是司儒清开了口,“恭喜。”
两个字,却是比司儒绝要让人觉得他与月璃更为的亲近。月璃淡淡一笑,举起酒樽向着司儒清一敬。
月璃那次从唐水烟手中收回了东栾国的权利,便回到了无名城内,将那些妄想篡权夺位的长老全部斩杀干净,甚至连那些见风使舵跟随长老的人,也一个不留。世人只见到了他妖孽一般俊逸的外表,风度翩翩的儒雅,过人的才智和爵士的武功,却忽略了,这个男人可以在月下摇身一变为嗜血的修罗,双手染满淋漓的鲜血也丝毫不会皱一下眉头。
在他的眼里,只有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霸道。他尊敬强者,却绝不会同情弱者。
月璃是冷血的,绝情的,没有心的。
“不知太子特意前来,究竟所为何事?”
夜风习习,也不知是否错觉,司儒绝竟是隐约闻到了些血腥的味道。眼前的男人那样的强大而绝对,白日里的淡雅在夜晚全部转化为令人毛骨悚然的血腥。
“本宫想在月公子这里买一个消息。”司儒绝抿了抿唇,额角不知何时竟是渗出了些许冷汗。他生怕月璃拒绝,在对方开口前急急补充道:“上回本宫也替月公子办了事情,还望能看在这情分上,卖给本宫一个面子。”
司儒绝说的,便是当初促成唐水烟与司儒墨成婚一事。
月璃眯起眼,桃花眼中像是无数花瓣霎时遮满了天空,又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他吟味着手中的美酒,许久才缓缓说道:“太子并不是第一个和我说情分这东西的人。”月璃顿了顿,笑道,“只是不知道,能不能成为第一个活下来的人?”
气氛一瞬间变得剑拔弩张,凉亭内的空气就像是一张满弦的弓,只要再施加一丁点的力气便会骤然断裂,划伤所有的人。
司儒清警惕的看着月璃,就连司儒云也是一副紧张严肃的模样。他们都与月璃有着不浅的交情,可是这并不足以左右月璃的心思。
司儒绝不知何时已经汗湿了里衣,上好的绸缎紧紧贴着他的肌肤,带着深夜悚然的凉意。他就像是一只离了水的鱼,张开口呼吸着,想要发声,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月璃不紧不慢的给自己已经空了的酒樽斟满了美酒,他斜靠在凭栏之上,目光飘向了月光下的庭院。
芙蓉花已经开到荼蘼,低垂在枝头,菊花悄然升起了花苞,就待初冬来临的绽放。月璃轻笑一声,喝了口酒,这才收回了目光,“本公子今日心情好,说吧,太子想知道什么?”
三人均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司儒绝更是觉得自己方才简直就像是从鬼门关上走了一遭一般,至今四肢还有些虚软。他小心翼翼的轻吐了一口浊气,这才开口道:“还望月公子能够告知,风家人和南雀国,究竟在这次内乱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他们想要得到什么。”
月璃放下酒樽,圆滑的指腹轻轻摩挲着杯沿雕花的纹路。同样是习武之人的手,司儒墨满是厚实的茧,而月璃的双手却是比女子还要光滑,在月色下散发着淡淡的光华,竟是让人离不开眼。
“三日后,本公子自会让人将太子想知道的,送入东宫。”
得到了月璃的承诺,司儒绝等人便也不打算多做停留。朝堂战场都是日息万变,军情更是怠惰不得,这次的暴动比想象中的还要棘手,甚至几乎要动摇了国之根本。
看着司儒绝等人如来时一般飞速离去的身影,月璃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喝了一口手中的美酒,笑了。
“利用完了就要丢,真是无情啊。”
第二日唐水烟醒来的时候,庭院里正玩的热闹。也不知道月璃说了什么惹恼了石榴,闹得小丫头在那儿是又蹦又跳的。
“宁大人,您看,月公子实在是太过分了!快把他抓起来吧!”石榴扯着宁之盛的衣袖,就想给自己找个盟友。
可宁之盛哪敢得罪月璃,又不是不想活了。于是便在月璃那阴阳怪气的邪魅笑容里努力缩了缩身子,向后退了一步,就不让石榴扯上他的衣袖。
“宁大人,你说话呀!”石榴气愤,这人平日看见自己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怎么现在成闷葫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