眨了眨眼,眼角有些泛酸,记忆中父亲那双宽大厚实,带着粗糙茧子的手曾经也是这样护着自己,将她捧在怀里。那时候还有三个兄长,还有温柔娴淑的母亲,可不知什么时候,那宽大的手掌再也不是只能护着她,替她遮风挡雨了。母亲温婉的笑脸被寂寞的泪水替代,父亲在她心中已经只剩下一道背影。
“你……你受伤了……”
有些颤抖的抬起手,却不经意的摸到了司儒墨背后的濡湿,透过他的肩头,看到的就是被血染红的自己的手。
“你没事吧?”
司儒墨有些执拗的,不停重复着这个问题,对于自己背上的伤,似乎丝毫不在意。
“我……我没事……”蠕动着唇,唐水烟小声地说着。她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什么心境,有一种酸酸涩涩的感觉弥漫了整个胸腔,有些感动,有些心疼,还有许许多多不知该称作什么的心绪。
像是一团乱麻,搅得她的脑海中一片混沌。她只能傻傻的望着前一刻还恨得牙痒痒的男人,此刻却像是一片天,为她挡去了一切危险。
一旁的宁之盛脸色都变了,谁也没想到皇家猎场里竟然会来了这么一出。眼看着唐水烟座下的枣红马双眼逐渐变得猩红,心中警铃大作,暗叫一声不好,还未来得及策马上前,意外已经发生。
只见原本老实的枣红马突然像是疯了一般的扬起前蹄,嘶鸣一声,便毫无章法的向前狂奔起来。马上的唐水烟吓得白了脸,司儒墨在得到她的回答后,像是终于放了心一般,目光逐渐涣散,仅是一会儿的功夫便昏倒在了她的身上。她此刻只能一只手紧紧的抓着缰绳,另一只手努力扶着司儒墨的腰,让他不要从马背上摔下去。
枣红马冲进了树林,四处乱闯,没一会儿就将身后追逐的人给甩的没了影子。
唐水烟已经控制不住发狂的骏马了,她甚至因为司儒墨高大的身躯挡住了视线,而看不清楚前方便是断崖。
在枣红马冲出断崖的瞬间,唐水烟只感觉到一阵腾空之感陡然袭来,心中整个变得空空的。身后是急急赶来的宁之盛的怒吼,还有许许多多纷杂的马蹄声。可她的四周却像是突然清静了一般,那些嘈杂的声音一瞬间离得好远好远。
不可思议的,唐水烟此刻竟然有些想笑。要不是司儒墨已经昏了过去,她真想损损他,看,每次和你在一起就没什么好事!
她认命的闭上了眼睛,松开了紧握缰绳的手,在腾空的瞬间紧紧抱着司儒墨,使上了全身的劲用力一转,就将那个高大的男人护在了怀中。
然后,在所有人惊慌的注视下,两人一马,就那样摔下了山崖。
有那么一瞬,唐水烟以为她会直接死在山崖底下。却没想到从悬崖峭壁之上生出了一棵苍翠郁幕的老树,如伞状的繁枝密叶挡去了一部分的冲击力,下方正好有一个突出的平台,唐水烟就那么抱着司儒墨,直接摔在了石面上。
撞上的一瞬间唐水烟觉得自己都要被压成了一块饼,肺里的空气全被挤了出去,视野短暂的一黑又瞬间恢复清明,头脑嗡嗡直响,天旋地转的。
就瞪着一双眼,看着有些模糊的蓝天,唐水烟狠狠地喘了许久的粗气,才终于缓了过来。她支起胳膊,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才把司儒墨从身上给挪下去,胸口一抽一抽的疼,每呼吸一口气都好像是拿着刀在捅一样。
“司……儒墨,你还……咳咳,你还好吗?”趴在司儒墨的旁边,唐水烟用手轻轻拍了拍司儒墨的脸,却发现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司儒墨紧闭着眼,双唇已经开始有些发乌,手下肌肤触到的时候,只觉得整个人都冰凉一片。唐水烟有些慌的移下了视线,就看到司儒墨背部正中央插着一羽断箭,伤口周围已经开始变色。
中毒了!
一瞬间瞳孔紧缩,唐水烟想不到到底有谁这么恨她。
呃,好吧,当年跟着师兄行走江湖的时候确实得罪了不少人,比如那个宁之盛,可是却很少人知道她就是护国公府的嫡出小姐,八王府的王妃。
“水……”
干哑的声音打断了唐水烟有些飘远的思绪,她慌忙看着司儒墨,发现他全身都是虚汗,苍白的面色衬得乌黑的薄唇那么刺目。
“水……水……”
一瞬间有些慌神,以前一直有月璃护着,唐水烟可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四下看了半天,发现这是个突出的石台,身后有个洞窟,估计可以容纳下四人左右。上方的石松遮住了秋日毒辣的阳光,可就是没有水。
不管怎么说,她需要先把断箭拔出来,否则这司儒墨不是毒发身亡就是血流而死。
握紧箭柄,唐水烟眼一闭,牙一咬,默念着司儒墨你可千万要忍住啊,手上一用力,就把那断箭给拔了出来。拔箭带出的黑血溅了唐水烟一脸,她趴在司儒墨的背上,方才那样简单的动作就已经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眼睁睁的看着黑血飞溅,四肢有些发软。
扔了手中的断箭,喘了口气,唐水烟蹭了蹭身子,趴在司儒墨的背上,一点一点的,将那些黑血吸了出来。也不知吸了多久,直到唐水烟觉得双唇都木了,那些乌黑的血才逐渐变回了鲜红色。
司儒墨,你可是欠我一条命。
这样想着,唐水烟再也支撑不住透支的体力,眼前一黑就昏了过去。
司儒墨是在一阵剧痛中醒过来的,他眨了眨眼,视野由模糊逐渐变得清晰,月朗星稀的,还能听到秋蝉最后的鸣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