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觉得自家女郎今夜做的一切太过鲁莽了些。不过,她想了想。女郎方才不卑不亢,那一身风姿,就是贵如五姑子六姑子,也是没有的。
今夜的女郎,其实真的很美,很有那些人所说的大家之风。就像那个谢家郎君说的那样,女郎在月夜的大树下弹琴,真真是像极了月下仙子。
“女郎,奴说不出好还是不好。但是,女郎,奴觉得今夜你着实有些鲁莽了。万一……”柳絮支吾着想要说出心中的想法,又怕话不好听,惹得女郎不高兴。
“柳絮,你不懂……”郑若轻轻的说道。这里和洛阳隔着十万八千里,但是,贵族们都是崇尚那些名士风范的。她今夜的作为,看是鲁莽,实则经过深思熟虑的。今夜一过,她郑若的才名就会慢慢的传出去了。
对于女郎的突然沉默,柳絮没有细问。
马车得得得回到了院中。郑瑾潇黑着一张脸坐在房中等着她,见她进来。他冷着脸骂着柳絮:“天这么晚了,如今外面又不太平。你怎么还带着女郎到处闲逛?你不知女郎正在病中吗?”
平日里郑瑾潇比较温和,从未如此严厉的喝骂过下人。柳絮一时被他吓住,缩了缩身子,懦懦的说道:“是奴的错。”
“知道错了,就要罚!来人……”
柳絮的头更低了,身子也开始不由自主的颤抖起来。
“大兄,是若的错。”郑若走上去说道,“柳絮是听命行事。”
“若娘,如今你在病中,这么晚了还出去,万一病情加重了可如何是好?”郑瑾潇却是不理她,“若不是她拾掇着你,你一个小姑子怎会在夜里出门去?若娘,大兄知道你为人宽厚,但是你如此纵容下人,日后怎能管得住他们?”
“来人!拿戒尺来!”郑瑾潇喊了一声。
“诺。”有人在一旁应道,“郎君,戒尺。”
郑若转过头去,看到杨枝的额头上冒着一层虚汗,脸色苍白,走路极为小心,她手里捧着戒尺,见郑若目光投过来,立即恭敬的低下头去,看起来像是在尽一个奴才的本分。郑若的眉皱起来,看着她的目光越发森寒。
郑瑾潇接过戒尺一下一下的打在柳絮的手上,毫不留情的直打了二十下,才将手中的戒尺扔给杨枝。柳絮的手已经被打烂了,肿的很高,血肉模糊。
“若娘,你记住,奴才再宠也要有个度。不然,下次她就不是深夜带你出去,而是要真真实实的害你了。”郑瑾潇说着的时候,瞪了柳絮一眼。
柳絮低着头,含着委屈的眼泪,紧紧的咬着唇。郑瑾潇说完这些之后,走出了院子,“杨枝,去打盆水来。”
杨枝低着头,看似恭敬,心中却是有些幸灾乐祸,暗自偷着乐。刚才平妪押着她去给五姑子她们送簪子的时候,身上整整被五姑子抽了十鞭子。若不是她今日玩得累了,恐怕现在的自己已经被扔在乱葬岗了。
她就是看不惯女郎如此作践自己,却把那个什么都不是的柳絮带在身边。女郎如今对自己如此防备,不愿听自己的话,定是柳絮这个小贱人做的祟。
偷偷的看了一眼柳絮的手,再想着自己身上的鞭伤,她觉得郎君还是太过仁慈了。应该打得再重些,把她的双手全废了才好,“杨枝!”
正偷眼看着柳絮的杨枝抬起头来,一接触到郑若有些发寒的目光,身子不可抑制的左右晃了晃,低低的应了一句。
“去打盆水来给柳絮擦擦手。”
“女郎……”杨枝犹豫着。身上的伤还火烧火燎的痛着,如今让她去打水,岂不是要了她的小命?再说,柳絮也不过是个奴婢凭什么让她去给她打水?
“怎么?”郑若轻轻的问道。
“没。奴这就去打水。”不知为何,女郎如今的目光真真不敢让人直视。更让她说不出任何话来。
等杨枝打了水来,郑若小心的捧着柳絮的双手,用帕子沾湿了轻轻的给她擦拭着血痕。
“女郎,奴自己来便可。”水一碰到伤口,钻心的疼,柳絮说话的声音都变了调。
“别动。这伤不处理好,往后你的这一双手可就要废了。”郑若低低的叹了一口气,方才她可以夺下戒尺的。“柳絮,我有愧于你。”
“女郎,奴不敢当。”柳絮心中感动,道:“女郎,夜里出行确实不妥,方才奴就应该劝住你的。郎君教训的没有错。”
“柳絮,我说过会护着你的。今日你因我受了这无妄之灾,总归是我言而无信。我对你实是愧疚。”郑若看着她掌心一道一道血痕,非常内疚。可她方才若真的上前夺戒尺,大兄打的就不只这二十下了,或许柳絮会因此发卖出去。
杨枝在一旁看着,想着自己身上比柳絮厉害好几倍的鞭伤,心里妒忌的冒火。
向来女郎都是听自己的,对柳絮总是不冷不热,何时像现在这般好言好语的说话?杨枝心中有些不忿,走过去,道:“女郎,还是让我……奴来吧。”
郑若没有理她,彷佛她根本就不存在一般,依旧认真的给柳絮擦洗着伤口,给她上药。
“女郎,柳絮不过一个奴才,还是让奴来吧。”杨枝不甘心,稍稍提高了声音。
郑若终于转过头看她,目光如炬,让原本仰着头的杨枝不得不低下头去。郑若的目光,让她的头皮有些微微的发麻,背脊上爬出一身冷汗。
“这几日,柳絮的事儿,由你来做。柳絮这几日便歇着。”她的声音冷冷的自有一股威仪,让杨枝不得不应了一声,“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