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我知道她绝非生我的气,又何必多去烦扰?”轻轻捏过他的小脸,盯着他明显横过的不悦,用手点过他纠结在一块的青眉,“小小年纪就学得猜人心思,这可不好。”
他面上一僵,笑中泛着点点的凉意,“昨日我刚过完第十三个生辰,已非小孩!”他的话掷地有声,可话中的含义却让我哑然失笑。
不过是刚过完十三岁而已,他当真就认为自己是个大人了?说他不像孩子,倒是我错误的想法。
挑眉凝视,挠有兴趣地看着他一副骄傲的神情,不禁痴痴笑出声来,“那又如何?你还不是依旧够不着我的肩?”直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脸上布起的黑云,又是一动,“或许再过四年,你会是个了不得的人,不过现在,你在我眼里与一名普通孩子没有差别。”
他看着我的眼睛,盯得紧迫,忽得变得诡异,“总有一天,我会让姐姐知道今日所说的话并非玩笑,”他荡开一丝妖娆的笑,凝固在唇边的冷漠一点点变得清冷,“若有一天,那个男人不要姐姐了,姐姐可以派人到同花巷中来找我,我定当助姐姐脱离险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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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是在想那些感激涕零的难民,还是那个没有家教的小屁孩儿?”珠儿走在饰满龙凤的仪舆边上,小声嘟囔着。她似乎依旧认为我偏袒那男孩,至今还耿耿于怀。
“他只不过是个孩子而已。”遥望天边烧得火红的晚霞,这份妖艳恰似刚才他对我说的话,他居然对我说若是我被抛弃,就去找他?
迟迟无法理解,这岂是个十三岁孩子该有的想法。但他眸中的坚定却让人撼动不了,回想起来,他浑然散发出的妖媚,与訾祁穆确有几分相似。
回到宫中已是入夜,但宫中依旧灯火通明,丝毫不亚于白昼的明亮。
“小姐,我们是先到未央宫还是去面见圣上?”
凝眼望着宫阙的恢弘典雅,轻声道,“我可不想让他认为我特意前去邀功,白云书自会代我禀明事端原委,我们先回未央宫换身装扮,再去见他。”
“是,”珠儿回应道,既而扭头吩咐着,“皇后娘娘起驾未央宫!”
着落于气势宏伟的未央宫门前,从进宫至今,这是我第一次如此临近往后便属于我的地方。镂刻金漆琉璃,凤之金阙,夜如何其夜未央。可惜,未央宫根本无法长乐。低眉浅笑,这份殊荣的降临,究竟会让我树立多少敌人。未央宫又如何能够沉默?
提步进入宫殿,满屋的华贵不暇于眼,静静踏于红毯之上,凝视着象征着皇家的明黄色琳琅满目。
“拜见皇后娘娘!”数十名丫鬟太监皆行着大礼。
清晨的大典,而后的出城,整整累了一天,再要应付这些繁文缛节实在让我心生厌倦,“在这未央宫,你们便都是我的人,务须多礼。平身!”
“谢皇后恩典!”她们尽数起身,脸上洋溢的是惊艳与震撼,居然无人再开口。
一名胆子稍大的丫鬟,犹豫道,“皇上已经吩咐,若皇后娘娘回宫,便伺候沐浴更衣,准备与众番邦臣僚一同用膳。”她小心翼翼地说着,满是谨慎。
“还余下多少时辰。”停至飞霜殿前,我轻声问着,露出浅笑。
她的脸上闪过迅疾的殷红,低声道,“回皇后娘娘的话,还有一个时辰。”
扫过她们生疏的紧张,摆过手,淡笑道,“你们都下去吧,这儿有珠儿伺候着就够了。”
“奴婢们告退!”
未央宫不愧是皇后所住的宫殿,就连沐浴都要用上一座偏殿。华清池本就是以襄白理石修葺而成。偌大的池水占据了几乎整间屋子,飞霜石狮口中喷薄出的薄泉泉温适宜,巧夺天工的雕琢,匠心独俱的设计,让人为之震撼。
珠儿眼中含着笑意,向水中撒上了各色花瓣,“小姐若是觉得疲惫,大可以让人前去说一声,不去赴宴难道不行么?”
“真是玩笑话,”我嗔笑着摇头,自行褪去繁琐厚重的礼服,放下这镶金嵌珠的凤冠,凝望着镜中的自己,不禁失神,巧笑飘过,让泉水浸漠了身体,直至实在憋气不住这才冒出水面,接过珠儿抵来的汗巾,“一朝皇后,岂是我说累就能累的。”
即便是云鬓花颜,凤冠霞披,也不能得鱼忘筌,失了自己的本分。粉妆玉琢,凝眸流盼,今日的我,一如一轮明月让众星失了璀璨,月光皎洁,奈何一曲舞鸾歌凤也只有一座月宫徒留凄美。缓缓起身,纤指绕过,换上另一身清新华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