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鸾归去,是因鸾凤,黉箜鸣奏潇湘一曲,何等壮阔。居高临下,我看见的是一副副经过重重伪装的面孔,义正腔词的衷心臣子究竟有多衷心,没有人能够断言。
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是臣子,以下犯上夺权篡位的是臣子,君王不得不防的同样是臣子。
众多如出一辙的谄媚逢迎中,一双含满了愁虑的眼睛让人眼前一亮,不同于其他人的谄媚逢迎,他只有犹豫和不安。正三品的官服附在他的身上显得经不得风。
“小姐一直都在东张西望些什么呐!”珠儿一个轻推使我回过神来,“皇上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了。”
回过身来,訾祁穆仍旧挟着我的手于圜坛之上,只是越发的僵硬,邪魅的笑容下隐隐藏匿着清冷,“愿天佑我南国,物阜民丰,千秋万代!”云烟淡荡,焚椒炉中荡漾开的也只有轻若羽翼的沉香,可这震慑天下的君主威仪,着实让人无法不臣服。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岁!苍天定佑吾国物阜民丰,千秋万代!”洪亮的声淘如浪般席卷而来,同样是他,依旧低眉忧心。
手腕上狠狠一疼,拧眉不悦地抬头,恰好迎上了一双激荡着漪谰的双眸,骤然冷却下的似乎是平静的湖底突然冰,“我的皇后如此在意其他男子,是否应该顾及为夫的感受?”
诧异飞过,难道我的打量已是肆无忌惮到让他误解?
“即便是因事有蹊跷,”他忽得用手圈住我的下腰,禁锢着我一步一步尾随他踏下一层层玉白的石阶,如一涌倾泻而下的灵泉扫荡去了弥漫皑皑的尘土,他眸上闪过不悦,淡淡道,“但不该用毫无防备的眼神凝视一个陌生男子,让我如此嫉妒。”他轻声道,眼中飘过一落落细雾。
心中狠狠一动,猛地抬头,许久不敢相信这些话竟是出自訾祁穆的口中,宛若流盼下的风起云涌,凝视着他神情中若有若无的怒气,终于轻笑出声,“谨遵圣上圣谕!”
他似乎一楞,深深地笑着,如玉钩下旋转荡开的波心,轻摇晶亮。
“三品中书令白云书,曾为三皇兄的入幕之宾。朕说的可有假?”他依旧紧紧拽住我的手,妖魅的笑中尽显诡秘。
心中一震,原来他是三皇子的参谋,难怪引得訾祁穆特别注意。
轻轻一笑,似乎这个白云书比想象中的更为复杂。
“微臣该死,求皇上赐臣死罪!”白云书所执的玉圭颤抖地厉害,扑通一声他断然着地,抖动的身躯只令他看上去更为卑微。
他心中胆怯,因为他所依附的主子失去了权势,这是必然。不过是否真要将他收为己用,似乎还有待好好思量。
“所犯何罪?”掠过白云书的恐惧,訾祁穆依旧冷漠。
白云书狠狠一抖,声音有似凄切,“触犯龙颜,罪及至死。”
“如斯罪名何等虚浮,若真依爱卿所言,朕岂不是一个不问青红皂白便妄定死罪的昏君了?”訾祁穆的眸中掠过狡黠,渐渐送开我的手,走至白云书的跟前,龙靴之上他冷眼看着白云书彻底的颤抖,但那双清亮的哞中闪耀的却不是杀戮。
双阙鸣奏,染过的不仅仅是令人心悸的皇家威仪,更是不容差池的谨慎小心,毕竟连带上皇家的,必定忧关性命。
“大胆白云书,触犯龙颜该当何罪!”中气十足,惟有一朝丞相陈舜尧才能有这样的气魄。当朝丞相,地位显赫,其子陈钦封御前带刀侍卫,官拜正四品。如若其女再贵为当朝皇后,那么他便是真正的权倾朝野,功高镇主了。
看着陈舜尧已过花甲的脸上露出的官威,骤然冷却了满脸笑意,他能打好这如意算盘,可惜訾祁穆绝非无知,又怎会蠢到壮大他人势力用以将来威胁自己的江山。他的势力必然要削减,但绝非现在。
“皇上,是否忘了丞相的女儿现还在牢中,料想这牢狱之苦定是一个女儿家无法承受的,何不摈着普天同庆,释放了陈如雪?”我笑脸盈盈,惟有天知要我说出这句话该有多少不情愿。我没有如此度量为一个情敌求情,但这却是我卖陈舜尧一个面子最好的机会,即便是老狐狸可这见面礼却是断然少不得。
訾祁穆会心一笑,掠过深沉的赞许,大笑道,“皇后说的是,关了这些天卓识够得上惩戒,丞相往后定当更加耐心督教陈如雪才是。”
“是!是!”陈舜尧的老脸终于算是开颜,立即跪下谢恩,“老臣代罪女陈如雪谢吾皇天恩,谢皇后娘娘求情之恩。”
“丞相言重了。”伸手虚扶过后,意外瞥见朝服着身的一人凝着紧张与焦急,大步上前仍旧喘息不止。
“臣陈岳拜见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代舍妹扣谢吾皇圣恩!”陈岳屈膝跪下,举止果断,“臣还有一事启奏陛下,去年干旱作物几乎没有收成,地方管辖又未及时,导致难民积聚成患,如今城外已聚集了上千难民,微臣斗胆,恳请陛下尽快处理此事!”诚恳难掩他心中的激动,他似乎已被人压抑了许久。会阻止他说这番不合礼法的话的人也就只有他那老谋深算的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