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深深人悄悄,云鬓皑皑情切切。
“皇上近来国事繁忙,今日怎么有空了?”
由远及近,轻稳均匀的步子,不难猜到来者是谁。事实上,他来了很久,只是一直没有出声,而我便配合他的静默,低头不语。
訾祁穆嗤鼻一笑,伸手抚过我的脸,来回摩挲了几回,柔声道,“趁热喝药,免得凉了失去了功效。”一时间反应不过来,失神地望着他眸中的细腻,一勺苦涩的汤药已然入口,惹得胸口闷得厉害,我摇着头连连抗拒喝药,泛着红晕,沉溺于他此刻的柔情,却并非意味着我忘了他那晚的话。
今夜前来,也不过是为了让别人看到帝后之间的浓情蜜意。思及册封当日一句“帝后之情,千年不减”,心中黯然空虚。
“还是我自己来吧。”睫毛沾上一层层荡开的雾气,厚重得睁不开眼睛,这一股难闻的味道实在让人觉得恶心,伸手正要去抢,却被他不偏不倚地避了开,将碗举得很高,总之我够不到。
“这么淘气,如何当得起皇后?”淡然若风的话让心猛得一惊,见他凝着我的眼睛,轻拭去我嘴角的汤渍,便又垂下眼睑。或许,幽暗的眼瞳那一丝殇然的凌厉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是吗?”淡淡地反问,没有任何回答,我也不再启齿,他一勺勺地喂药,我一口口得吞下。
直到,腹中的锥心之痛蔓延至全身,慌乱地抓住他的肩,掐得很深,“你给我喝什么……这碗里,到底……是什么!”
“麝香。”深邃无底的瞳漠然一凛,他毫不犹豫地直起身子,挺直的背微微一僵。
麝香,大热大寒,堕胎药……
撑大了目,愤怒直射进他的眸中,红唇轻颤,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体内的刺痛让我无力地瘫在了地上,冰凉彻骨。我想过,在步步惊心的后宫里,或许保不住腹中的孩子。可万万没想到,亲手喂我喝下堕胎药的,竟会是他,孩子的亲生父亲!
“不用一个时辰,一切都会过去。”蓦然,他弯下身子,用手擦拭着我额前滚滚而下的冷汗,霍然仰起头,冰冷地望进他的眸里,那一抹伤痛与凛冽狠狠得刮过心上,残破的垒彻底坍塌,“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亲手杀了自己的骨肉……”哑然无声,徒有零落的回音散在偌大的寝宫,碎了弥漫着的檀香。
手腕蓦地被举起,下颚一痛,对上冰凉如雪的眸中闪现一丝伤痛,化开深沉的唳怒,“朕的骨肉?朕再三追问,御医一口咬定,皇后怀了胎儿才一个月。一个月前,皇后还在冷宫里,哪会怀上朕的骨肉!”听到他的话,激动乃至于愤恨忽而平静下来,只是清冷地笑着,深入遍体鳞伤的心里。
难怪那个御医要选这个时候禀告圣上,因为再过些日子,我的肚子隆起来,这个谎便圆不了。
难怪他一连数日都召御医到养心殿,原来是有事查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