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并没有告诉你的父皇。”我冷眼看着纠结在她凝滑的肌肤上那一点点的愧疚,这样的内疚能值多少?
她眼中泛起惊骇,痛苦地抱着头,蜷缩而下,“我的命是七哥哥救的,我不能......出卖他,”她哑然失声,这样无助的她完全没有了公主的骄傲。
当日,她在天下第一庄中对珠儿的无情,对我的步步紧逼,让我狠不得将她万剐。可现在对于她,即便我狠不下心肠,却也不会多加怜悯。
给予我的好,我定会偿还;赋于我的痛,我也定会加倍奉还。对于訾晰柔,我能放下芥蒂,已是最大的限度。
“四岁那年,我不慎掉入荷花池中,是他下水救了我,”她喃喃道,却是失魂落魄的凄凉,“将我救起,他唯一对我说的话便是让我从此不要靠近他的荷花。”
不念手足亲情,这倒是符合那个清冷立于峭壁之上,阴冷笑看我的母亲跳下悬崖的他的作风,“然后呢?”
訾晰柔略微埋下脸上的寂寥,似笑非笑,“我不死心,跑去问他是否因为我是他的妹妹而救我,而他却只是冰冷地指着他屋里的一具尸体告诉我,我与那个死人没什么区别。”
这才是我真正没有触及到的冷,对于世人,訾祁穆的厌恶与轻蔑怎会轻于洛沉佑,只不过他比洛沉佑掩饰得更好,才能在最重要的时刻给人以致命的一击。
居高临下看着訾晰柔脸上尽数的痛楚,笑得惨淡,“即便如此,你依旧还是感激他?”弯身坐至她的身边,第一次感受到她的柔弱,只因訾祁穆这三个字,她对她七哥哥的感情仿佛没有那么单纯。
“是,因为我不了解他,所以渴望得到他的关注,久而久之,竟忘了自己只是他的妹妹而已,”她笑得苍凉,眸中凝出了血丝,“我偷听到他与侍卫之间的谈话,得知他的目标在你。所以我千方百计去接近印枫轩,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我成功了,可他却连正眼都没有看过我。”
“既然你接近印枫轩只是为了訾祁穆,又为何要在天下第一庄对我苦苦想逼?”冷睥着她的颤抖,清淡扫过,看见珠儿的脸上扫过隐忍,当日訾晰柔所做所为全然让人发指,一朝公主竟是咄咄相逼,以毒胁迫,“你的心计未免过重了。”
当日我若没有替珠儿挡下一击,中毒的就是珠儿。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只是害怕,害怕就快属于我的幸福又会溜走。”
转过身去,落下的是清冷的背影,不得不说訾晰柔除去一身的刁蛮的确是位可人儿,可惜,“你又爱上了印枫轩,便是你作茧自缚的开始。”
断然起身,话中透着决绝,“公主此刻的酒意已消,我也没有必要再送公主,公主自己保重。”
“晴然嫣!”她失神地叫住我,满是凄楚,“印枫轩,洛沉佑还是皇上,你究竟真心对待何人。”
拔下金步摇上一颗晶亮的珍珠,清脆落地的刹那,笑得妖娆,“无论是谁,比起你,我的真心多出万倍!”
訾祁穆,原来仅仅身为孩子就已经能够杀死一个大人,难怪他告诉我若非谋略猜忌,他已轮回何止万次。杀人,毁尸,这般杀戮,午夜梦回是否也曾让他心生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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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香焚起椒兰,坐于铜镜前,凝视着袅袅飘起的香烟,沉思冥想,闪过的神情竟全然是訾祁穆,这样的失控让我无所适从。
“小姐,夜已深了,要不就先就寝吧,”珠儿轻声走过,为我披上了一件风衣,因为我让她将未央宫里所有的门窗全部锁上,惟独留下跟前这一扇,透进的凉风着实让我一冷,“养心殿那已经来人,说是让小姐先休息,皇上晚些才会过来。”
“月已爬过枝头,难道还不晚?”痴迷地留恋于星辰下的零星点点,越发得让人觉得幽静,“珠儿,你先下去休息,吩咐下去今晚不用守夜了。”
珠儿推托再三,终于答应,“好,珠儿先行退下。”
凝望着湛蓝的深沉的星空,天边蓦然划过的银亮却显得落寞,失魂落魄地数着胸口平白多出的寂寥,眼中竟是迷离,“若当真有一天,他负了我,难道我还真依那孩子所言?”
我完全只当他是孩子般看待,可他却自称不小。倘若深深细究起来,我也只不过大他四岁。
肩上平添一丝温柔使得我猛得醒过来,仰头看着来人,一双邪魅的眼睛满是怒气,“未央宫里的婢女居然无一人守夜,真是放肆!”
“是我让她们都去歇息的,”紧了一紧身上的披风,淡笑道,“等了这么久,还以为你今夜不会过来了。”
不知是否是我过于疲惫产生的错觉,他的脸上忽而变得异常温柔,如同乍落而下的清雨,我错愕地看着他动容地将我抱起,轻轻放置在凤床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