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雪心里微微一震。顾泠澜家世好她是知道的,可听言曜的口气,恐怕没那么简单。她眨眨眼,装无知:“啊……这么说,顾学长家世很显赫啊。”
“何止,冉兔子,你别看他不显山不露水,真计较起来,我家都比不过!”言曜一副“别装得你才知道”的鄙夷眼色,却毫不留情地直接揭了死党的底,“民国前的老牌世家,这么多年风雨都没散,那能量你自个想想。老爷子是开国中将,现在族谱拿出来一翻,手上有权的一抓一把。这么说吧,顾家就是从现在开始败,没个三代见不出颓势来。”
说到这儿言曜也叹,他和顾泠澜从小玩到大,那家伙从小一张讨人怜的脸儿,骗人无数,包括他。原以为是哪来的可爱小娃,结果往家里一带,才知道是隔壁院里的小公子,皇城脚下的八旗子弟,红到发紫的太子党。在顾家得了天宠,肩上扛星的二叔伯伯都嗷嗷叫地争着抱。谁想到那人放着这光明大道不走,偏要崎岖险境上行,这小时候怎就没瞧出他天生逆骨?
冉雪怔了怔,苦笑了一下:“所以啊,就算是顾学长也不行嘛。”
言曜听她口气有异,放下了刀叉,认认真真地看着冉雪,笑着问:“怎么,你还看不上你顾学长?”
冉雪深吸一口气,拳一点点攥紧,感到星星点点的疼痛。她低下头不去看言曜,口气中却带着无法抑制的无奈:“学长,我妈妈,是纪雅秋。”
“嗯,这个名字很耳熟啊,然后,等等!”言曜听了这名儿觉得似乎在哪里听过,嘴上话说到一半突然警醒过来,看向冉雪的目光已经全是震惊了,“你叫冉雪,纪雅秋,你是说纪家那个三小姐?”
“学长果然听过啊。”冉雪苦笑了一下,指尖微微颤抖,努力抑制住内心翻腾的情绪,“难道,还有第二个纪雅秋这么出名么?”
老天,言曜长叹一声,按住自己的脑门,冉雪一直是乖乖巧巧的姑娘,他也没想过去查她的家底。现在看来,难怪这只兔子能通彻成这样!
顾泠澜的行径算得上出格了吧?可和当年纪雅秋比起来,就TM什么都不是!那女人在那一辈排老三,货真价实的名门闺秀,养在深闺里的,平时也没啥名气,就做了一件事,就搞得人尽皆知。
纪雅秋读师范的,刚出来时到了中学教书,没想到跟一学生好上了。差了四岁,姐弟恋、师生恋、豪门小姐和穷小子的恋爱,甭说当年了,就放现在都嫌忌讳。这事儿吧,要早断了也没啥,全当了游戏一场。
可当时看着也断了,学生转了学,老师辞了职,那句“等你毕业我们一起走”谁听了都一笑置之。谁想到这俩人都长情,到了学生领毕业证书那天,私奔了。现在说着,估计还挺浪漫,骗骗花季少女的泪,相信世上有真爱,可当时是全京城都给闹腾了。
吃了多少苦头不知道,总之纪家最后不要这个闺女,断了关系。后来也好了,听说生了个孩子,也算是幸福美满一家了。可再往后没几年,就出了车祸,那纪雅秋年纪轻轻就送了性命。这事里头绕着多少龌龊,有意无意,谁都猜过,可谁也没多想……心里有点意思就行,再往下,就破了规矩了。
冉雪想了旧事,心下顿时有了一丝不明的愤慨和怆然,她低着眼,盯着自己发白的指关节,慢慢地说道:“我爸说了,豪门大户,高攀不起。我们这贱命一条没啥稀罕,承了人家的爱就算荣幸之至,何苦让人家舍了富贵陪我们颠沛流离,至死不归家?”
他还说,冉雪,爱情不能当饭吃,有些东西我们给不起,别把人家的一生给毁了。
冉原同志是个好同志,他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勇敢了那么一次。他没后悔爱上纪雅秋,可他后悔,当年应允的约定。
言曜闭着眼,揣摩着冉雪的话,透着那些字句,他能看到当年那个年少轻狂的少年现在是怎样的后悔。然后他的心里便狠狠一沉……顾泠澜,看来你这次真的很麻烦。
虽然是想着这句话,但言曜似乎还没反应过来,顾泠澜他至今为止都没有说过要试着和冉雪在一起。
冉雪那脸笑容看得言曜心里都酸了,那丫头总是没心没肺的,认识这么久,他看她哭的次数一只手就数的过来。可眼前这个笑,却让人觉得比哭了还难受。他自个儿稳了稳心,想着要泠澜在这儿,指不定心疼成啥样。
这么想着,就下意识伸了手,轻轻地揩了冉雪的嘴角,擦掉了那只兔子粘上的黑胡椒酱。冉雪浑身一震,迷瞪着一双眼看着他,明明清清的瞳,透着些茫然。
“乖,不想笑别笑。”言曜用手指把冉雪脸上的黑胡椒酱抹干净,“不就是相亲么,谁都有这一关,别说,就你那才色兼备的顾学长,保不齐过两年也得被押着上刑场。”
冉雪扑哧一声笑了,自个想象顾学长坐咖啡厅里和女人相亲的场景。不行,太喜感。以顾泠澜的身家相貌,上了非诚勿扰也只有一路亮灯的份儿,哪要像她这么悲催,被七大姑八大婆架着,像个货物一样赶场儿。冉雪正笑着,突然面部肌肉全僵了,愣了神。
言曜漫不经意地,将食指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将上面的黑胡椒酱舔了个干净。这事儿说着是没啥技巧,可要做的优雅迷人的,那就需要些技巧了。可甭管技巧不技巧,冉雪瞧着言曜的动作,整个人彻底焚了!
这搞的啥呢?冉雪瞧着言曜,血一点一点地充到脸上,连着脖颈,耳根,全是烫的。她看着眼前帅到没谱儿的男人做着这调戏意味十足的动作,突然觉得周围全消了音,就听着心脏“砰咚砰咚”地聒噪着。那一瞬间,她脑子里似乎过了很多东西,可她一个都看不清,理智全拧成了一股麻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