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景之,我冉雪在你心中,应该不会那么不理智吧?”她问。
林景之嘴角抽搐了一下,他不能适应这样的冉雪。她冷冷淡淡的,口气不温不火,却清晰地在身前划开一道分界线,仿佛曾经的相爱都化为浮云消散。不理智?她是大概理智过头……这个女人,什么都看得透彻,或许适合相伴,但恋爱中给不了惊喜和热情,会厌的。
“我有时真想问你,你对我是认真的么?”林景之皱了眉,说到后面有些激动,“你总这样,像什么都不关心,我都不知道怎么……还有那天!餐厅里那个男人!”
什么都……不关心么?冉雪无意识地拿手指拨弄着咖啡罐子,指甲擦着铝壳,声音细细密密,像自己心头的疼。性格使然,冉雪或许常表现得平淡,不像个小女人一样撒娇,但她也会哭、会脸红、会手足无措,她总是很认真,爱人时也很认真。一起五年,她本以为林景之了解她,此时听着那人的质问,一点一点地寒了心。
“餐厅里的男人”?她和顾学长之间天差地别,明眼人一看就知。那日若不是林景之非要这样给自己找个道德制高点,顾泠澜也不会顺着情景,演那么一出痴情王子与灰姑娘的滑稽喜剧。
没爱过吗?她自问。
不,我是很努力地去爱了。曾经种种,她自认问心无愧。
“不爱的话,会和你做爱?会答应和你结婚?”冉雪看着林景之笑,笑得她自己一度以为眼泪要崩不住,“阿景你还真看得起我,还是我冉雪在你眼中就是那么不知廉耻的人?”
她还叫他“阿景”,只是这昔日的昵称如今听起来却很讽刺。原以为亲密无间,相知相依,哪知道在那人眼中,自己竟不堪至此。
“冉雪,景之不是这个意思,你不要误会了啊。”余静出声劝,甜人的嗓音如今听来却令人心烦意燥。冉雪暗暗自嘲,自己大概怎么也学不会小鸟依人的娇柔吧?
“是不是都不要紧,如果这样你会觉得比较舒服,那你就这么以为吧无妨。”冉雪缩缩手指,握着罐子,她闭了闭眼,再睁开,算了,反正是要散,又何苦计较这些?于是耸了肩:“该庆幸还好没真结婚。得,咱啥也别说,你也别纠结,就当我用了五年时间替你们保了这场媒,不小心把自己赔进去。我也还不至于老到没人要,咱各走各路,别再互相耽误。”
“冉雪,你别这样。”余静插嘴,声音有些怯怯,软软糯糯小女人的模样,一双明眸闪着,晕着光。冉雪抬眼看了一下,翘了唇角,呵,真怜人。
“那么我该怎样?”她歪了头,分分明一副天真无邪的无辜模样,“说你做得好,说我自己眼瞎,说我傻了还对你们诚心相托?是,你做得很好,亏我还以为我们亲密无间,常常三人行,敢情到头来,我是看客,你们才是主角?”
余静咬着唇眨了眨眼,一滚晶莹在睫毛上颤着,楚楚可怜。
“冉雪!”林景之见状忍不住斥道。
冉雪仍然笑,她站起身,低了眼,缓声道:“话就说到这。就当我们好聚好散,互不相欠……林景之,余静,我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偕老,当我们,从未相见。”说着一笑,将手中的咖啡罐倒扣在桌面上,回身走得潇洒。
公交司机人长得很彪,车也开得很飙。下午六点多,恰是路况最差的时候,B市主干道都是满的,走哪堵哪,要一不小心上了高速就被要卡在那儿半天动弹不得。就这样,那环城公交还能见缝插针,和轿车比灵活。冉雪在车上抓着扶手跟着刹车启动甩,闭着眼当自己全是死人。
好容易到了站,下了车脚步都发虚。冉雪还有些头晕,自我感慨:“珍爱生命,远离环城公交。”结果一旁的大爷搭了话茬:“丫头你这么说可不对,就因为这车开得凶,咱才得坐,要不看着它横岂不更骇?”
您真相了,大爷。
锦官御城地段好物价高,连带着附近超市里的蔬菜价格都接轨国际水平。这让冉雪这工薪阶级倍感压力,在言曜家白住着,总不能买个菜还向学长伸手要钱,只好时常抽空到菜市场,杀价本事练得炉火纯青,小市民自有的市井乐趣。
楼下管理员对拎着袋子进电梯间的冉雪已见怪不怪,估计早已把她当成坑雇主买菜钱差价的小保姆,连暧昧眼神都吝于给。冉雪倒也坦然,言曜日常生活负值,顾泠澜加班一三五熬夜二四六,现在买菜做饭收拾房间都是冉雪在做,可不就是小保姆么?
到家时言曜正在房间里敲报告,甭管大少爷二少爷,被下放基层都一样,工作做不完也得带回家加班加点。这人桌上堆了一叠资料,另一边则是一沓外卖菜单,猜也知道他对外风光无限私下生活多让人崩溃。
冉雪进厨房准备晚餐。言曜虽不会料理家务,但家里的用具倒是一应俱全。他家的油烟机很好,可是冉雪今天突然觉得自己被熏得眼睛发涩。她翻炒着锅子里的韭黄鸡蛋,蓦地想起自己在言曜这也住了蛮久,习惯真是可怕,当初是情况所迫,现在……反倒理所当然?
她自嘲地翘了唇,冉雪啊冉雪,失恋一场让你智商情商都降低了么?
“心情不好?”饭到中途,言曜突然开口问。
“呃?”冉雪一怔,顿时有种被窥破心事的不自在,抬起头看言曜,眼神装得无辜镇定,“言学长怎么这么说?”
言曜见冉雪一本正经的模样,不由扬了唇角摇头,伸过筷子轻轻敲冉雪的碗。冉雪低头看一眼,再望一眼自己的筷子,干笑两声,绿油油的青椒一团一团地趴在碗里,她吃了大半天还没吃出来。得,没说的,长眼的都该看出她精神恍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