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芩坐在屋子里等着他,今晚就是她在这个世上最后渡过的夜晚了,她想在临走前在最后看看自己的哥哥。
冷寒一进门就看见坐在那发呆的她。
“你找我有什么事?”
听见声音,她抬起头收拾心情,给他一个最温暖的笑容。
“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如果你没有什么急事的话,那么我先告辞了。”说完他就准备转身离开。
傅芩站起来拉住他,“哥,我知道你还怨我,我也不奢求你能原谅。可是今晚你能不能陪陪我,就像小时候一样。这是我最后的愿望了。”
看着她祈求的眼神,冷寒的心还是稍微软了。他面容冷冷的什么都没有说,不过却没有再离开。
傅芩知道他是同意了,心里是非常的开心。她拿起拜托别人带来的酒,给他满上了。然后自己也拿起了酒杯说:“哥,这还是我们第一次喝酒吧。第一杯干了。”说完就仰脖子喝完了。
冷寒也喝了。
两个人就这样边说边喝酒,不过说的最多的是傅芩,还能听见她哈哈大笑的声音。几个时辰后两人就有晕乎乎的了。
“哥,你说那时候我们多苦啊,一个馒头硬是要掰开两瓣来吃。可是,那却是我最快乐的时光。”傅芩抱着酒瓶子,醉眼微醺的看着他。
“呵!可是你还是走了不是吗?”冷寒也醉了,趴在桌子上手支着头。
“哎呀,你就不要在小气了嘛,不要再去计较当年了好不好?好不好嘛。”傅芩借着酒劲拉着他的衣角撒娇。
冷寒扯过自己的衣服,“就要计较,怎能不计较。你是我妹妹,唯一的妹妹,我怎能不在意。我就不原谅你,让你一辈子心里都有我这个哥哥。”冷寒再也支撑不住酒劲了,头嘭的一声就倒在了桌子上。
看着他醉倒了,前一刻还眼睛还醉眼迷蒙的傅芩,此刻却是清醒的。她把冷寒扶上了床,然后帮他盖好了被子。
“不原谅你,我不会原谅你。”
听见冷寒说的梦话,傅芩心里有难过也有放心。她以前还会奢求兄妹俩能和好,但是现在不会这样想了。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与其你还牵挂着我,倒不如让你这样继续嫉恨着我,那样,明天你便不会有多伤心了。”她从未向此刻这样庆幸冷寒对她还是冷淡的。
傅芩到书桌上,看了一眼熟睡了哥哥,然后拿起了笔在纸上书写。
天亮了,门外的人来了,她把写好的信折好放在了桌子上。走到了门口,她又突然回过头,转身细心的为冷寒捏好被角,最后一次看了眼他的面容,“再见了哥哥。”然后头也不会的出去了。
决绝的背影,在初晨的剪影下勾勒出一道毅然的景画。
城门外站着前来讨伐的雾国大军,而浅国的士兵则神情严肃的守卫在自己的岗位上。
逸冉站在城墙上,看着下面雄纠气昂的敌军。
雾国的大军,经过几日的休整,丝毫不见长途跋涉的疲惫之态。整个军队散发出来的是严谨恢弘的雄气。雾国军队以勇猛著称,看来过不其然,还未打就可以感觉到他们的势气。
他们的主帅在阵前,左边的是陶璟知,还有一个人在一个装有门帘的车内坐着。看来里面的应该就是楚轩了吧。
楚轩坐在车内,隔着帘子都感觉得到那个注视的目光。他迎着目光看见了一身黄袍气宇轩昂的逸冉迎风站在那高墙上,风吹起他的衣袍,像是临风的仙人。今天他是悄声前来的,所以只能待在车内。迟早有一天,他会以真人面对面的跟他比对。
守卫这城墙的浅国士兵,个个都专注的守卫着自己的位置。即使大军压境,他们也不见任何的慌乱或者退缩。风国军队以速度快而著称,青国以沉稳著称,而浅国则是以智著称。
“浅皇,我国使臣在你那莫名的死了,我现在是尊我皇之命前来讨伐的。”沐风的声音很雄厚地回荡在整个战场上,依次可见,他也是个有很好武功修为的人。
“韩诚是在我国死的没错,但是他不是我们的人害死的,真正的凶手我们已经查出来了,并且,已经带到这里来了。”逸冉的声音清凉雅息像是有穿透力一样,让在场所有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这个真正的凶手朕想你们也不会陌生。”然后示意王涧,把人带上来。
当王涧带着傅芩站在城墙上的时候,对面雾国的士兵很多都认得自家的太子侧妃的,所以当他们看见那个紫色的身影的时候也有点惊讶了。
楚轩看见傅芩还活生生的站在那的时候,原本沉静的眼神出现了一丝的诧异。
逸冉很满意的看见对面的反应,然后示意王涧下面的事情由他来说。
“不错,杀死韩诚的胸手正是此女子,也就是你们太子的妃子,傅芩。”王涧声音虽然没有逸冉的大声,但是却足以让他们都听见。
这现在是怎么回事啊,自己本来是来讨伐杀死本国大臣的凶手,怎么现在凶手反而成了自己人了,那他们这算是什么名义的讨伐?士兵都对这突然的状况给弄得有点措手不及了。
沐风厉声喝道:“保持安静。”瞬间低声私语的士兵又恢复了开始的样子,不过心里却少了刚开始的那种正义凛然的感觉。
面对这些事情,楚轩现在是不方便出面的,不过有陶璟知在,他相信以他的能力还能应付目前的局面。
陶璟知是知道这些事情的,他说道:“王大人,你有何证据说明她就是凶手呢?而且她本是我朝的妃子,又怎么会成为了杀人犯。你不能抓个人就说是凶手。”
呵!陶璟知过然不简单,心思缜密,几句就把矛头又转了回来,王涧看在对面骑马的青衣男子,眼神明锐。
“你说的很对,没有证据,就不能说她是凶手。证据就是她身上带有毒药,而且就是你们韩大人所中的毒。据我们调查,此毒天下仅有一瓶,其他人不会有。而且你刚刚也说过了,她是雾国的妃子,为什么不好好呆在雾国,反而到了我国来。她的出现,就是一个证据。我们总不可能千里迢迢的去你们国家抓人过来,再说是凶手的吧。”
好一个少年丞相,临机应变的能力还有那种超出了年龄的智力,果真是一个厉害的人物。陶璟知在心里暗叹道。
“璟知。”楚轩在车内用很小的声音吩咐道,“让傅芩自己说。”
楚轩眼神紧紧盯着傅芩,他到要赌看看傅芩会不会如他所希望的那样做,而他所拥有的赌注就是傅芩对他的感情。
“我想请傅妃自己说。”虽然不太明白主子的意思,但是还是照做了。
她人在这边,想跑的话也没那么容易,而且局势也差不多稳定了,王涧心想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了,便命人解开了绳子。他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会发生让他所料不及的事情。也正是那件事情,会让原本的局面有发生了改变。
傅芩被解开了束缚人,然后走上前。
楚轩没有吩咐下面做什么,只是在里面紧紧的看着对面城墙上的女子。
傅芩看着对面的马车,她知道,此刻他也正在看着她。
“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傅芩对王涧抱歉的说了句话,声音却让所有的人都听见了。
王涧不懂她说的意思,正准备上前问的时候,就看见她上前跨出一步,站立在了城墙的边缘。风吹起了她的头发和衣服,像是欲翩然飞舞的紫蝶。
王涧似乎明白了她要做什么,还来不及拉住她就看见她一脚踏出去,从墙上跳了下去。
在空中坠落,她看见了自己的头发在眼前舞动着,好像是在跟这里的一切告别。以前的画面全部从眼前闪过,好像又重新的经历了一个人生一样,感觉好漫长却又好轻松。解脱了,这便是所谓的解脱了吗。
好像看见了天边有个妇人在向她招手,是娘亲来接我了吗?再见了,这里的一切。再见了,我命途多舛的一生。
王涧看着手中的发带,震惊的看着坠落在城墙下的她。所有的人都为这突发的事情震惊了,唯独他,楚轩。
原来如此,这便是你想要的吗?即使是死去,都要在我面前以这样的方式结束,那样你在我的心里便又多一分的回忆。楚轩闭上了眼睛,他的跟她的赌都赢了。
冷寒从床上醒来,感觉头好沉。他自认为酒量还可以,怎么会醉成这样,居然睡着了。他晃了晃头,不对,这好像不是醉酒后的感觉,更像是……蒙汗药。他马上从床上下来,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所以傅芩昨晚才会给他下药。
站起身,看见桌子上有一个信封,是写给他的。他打开信封看完后就疯了一样的往城门跑去。
哥,允许我还这么叫你。不管我们曾经发生过什么事情,在我心里你永远都是我的哥哥。那次的离开,我心里有千万的对不起,这些年我对你心里是有千万个思念,现在看见你还活得好好的,我很放心了。
愿你以后能找个好的女人,然后跟她结婚生子,那样即使我走了,也会很安心了。哦,我又多操心了吧。你的那个王公子,他肯定会为你安排好的。我看得出来你跟他不是一般的主仆情谊,有人在你身边陪着,或者说有人让你陪着,我真的很开心。
现在我应该已经不在了,你不要难过也不要去怨恨谁,这是我自己的选择,不怨不悔。我只是想拜托你,把我葬在我娘的旁边。我跟她活着没有在一起过,死后我想永远的陪伴着她,这就是我最后的一个心愿。
再见了哥哥,下辈子,我做你的姐姐。这辈子你太辛苦了,下辈子让我来照顾你保护你。
如果说还有什么牵挂的话,那么便是你,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的离去而难过,相反你要带着我的笑更加幸福的一起活下去。
我不怪你了,不要再次的丢下我。冷寒运足了轻功,在房屋上急行。
不,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还来得及。
当他赶到的时候,只看见了躺在城墙下的她。冷寒,震惊的不感相信的看着她倒在地上的身影。
“冷寒,你怎么”王涧话还没说完,就看见他从城墙上一跃从上面跳了下去。
“冷寒!”王涧惊叫道。
不过还好冷寒轻功很好,落在地上的时候只是被摔了一下,没有什么大的问题,王涧看着他没事,心里就松了一口气。
冷寒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傅芩的身边,然后用手试探着她的气息,心里还抱着最后的一丝的希望。
没有气。最后的一丝希望都没有了。他双手颤抖的抱住了她,“不!”他悲戚的声音响彻了云霄。
他的妹妹,他唯一的亲人,如今正冷冷的躺在他的怀里。
用手小心翼翼的擦掉她脸上的血污,她的脸上没有任何痛苦的神色,而是带着一丝沉静的笑,一如小时候。
难怪昨晚,她那样的表情,那样的笑容。原来是在跟他做最后的告别。冷峻的脸上溢出了眼泪。泪水落下滴在了她的脸上,好像她也在哭一样。
“妹妹,哥哥带你离开,去你想去的地方。”
冷寒抱起她慢慢冰冷的身体纵身一跃,带着她去了她该去的地方。
再怎么说傅芩也是他们雾国的人,怎么能让人带走,沐风向车内问道:“要不要拦住。”
“不用,就让他们离开。”就让那个人带她去她想去的地方,就当是自己为她做的最后一件事情了。
那道俊逸的身影慢慢的离开了视线,形成了一道让人唏嘘感慨的风景。
王涧看着冷寒离去的方向,目露担忧。
因为傅芩最后的那句“对不起,我帮不了你们”让雾国坚持说是他们浅国企图贿赂太子侧妃,想把脏水泼回来。而浅国则坚持说是他们雾国早已设计好的,从头到尾都是一个陷阱,只为了把罪名扣在浅国的头上。
于是这场仗就如预期的一样打了起来。谁都坚持自己是正义的一方,其实只有真正策划的人,才明白个中的曲折。
“皇上,对不起,我没想到事情会突然发展成这样。”王涧对着逸冉抱歉道。
“没事,虽然这不如我最初所预想的那样,但是现在也不坏。至少我们是有理的,那样就足够了。”逸冉没有责备他。
“可是现在的局势不就开始变得混乱了吗?”王涧费解的看着他,好像世上没有什么事情是可以让眼前的这个男子慌张或者无解一样,他总是嘴边带着一副可以稳定人心的微笑。
“乱了不就更好了吗?这个世道就该乱,只有乱了,才能重新洗牌,在乱中才能重新的统一。”逸冉继续在书写着他的字帖,“我们不能把事情完完全全的掌控在自己的手中,会发生意外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而我们能做的就是怎样把意外控制在自己预计的走向里,或者说是怎样把突发的事情变为对自己有用的助力。”
把意外变为为我所用,这个道理王涧还是第一次听说。不过却蕴含了谋略高深的道理。
伊天从门外,把一个密封好的加急信封送了进来。
逸冉打开信封,看了后先是眉头一皱,眼神一暗,随后嘲讽一笑,提笔写完回信交给了伊天。
“皇上,可是皇城那边又出了什么事情?”王涧出声问道。
“是啊,又有人想趁朝中无人而大展拳脚。”逸冉嘴角冷冷的一笑。
“是不是杨清那帮老家伙?”现在除了他们王涧找不出其他更合适的人选。
“对,刚刚余飞的信上说的,杨清在拉拢以前的旧属企图趁我们不在,拥立六皇子谋反。”现在皇城里,他不在,王涧也不在,谦王也离京了,当然是他们的好时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