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在小筑桌子坐了下来,白夷却一刻都不放开她的手。
“姐,你真的回来了?十二年前我以为你……”
芜茗温柔的紧握他的手,“我没死,我好好的在这,在你面前。”
“那你为什么不回来?”他关切的问。
芜茗只是静静的看着他,没有回话。
白夷苦笑,“我懂了,你是在怪他们吗?当时的情况……呵!我现在又有何资格说这些。你……是在怪我们吗?”
芜茗摇了摇头,“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那是还小,你能安然的逃开是我最大的欣慰。你知道吗,如果当时你我之间必须要留下一个,那么我会愿意是我留下,只不过他们没有让我选择,而是直接把我留下了。”
白夷神色一喜,然而芜茗接下来的话却让他沉默了。
“对于他们,我世上最亲的人,本应该保护我的人却都是伤我最深的人,我恨过他们,很恨。可是恨不会对他们都一丝的影响,相反更让我痛苦。那么便不再恨了,不相关罢了。”
“不相关了……”白夷看着现在云淡风轻的芜茗,他知道她是真的不在乎了,他眼神显得很落寞。
看见他失色的脸,芜茗用手捏上笑眯眯道:“小兔子,你怎么不开心了?来,给姐姐笑一个嘛,我们都有好久没见了,”芜茗看着被捏变形的脸,自己那个曾经的小弟弟现在已经长成了俊朗翩翩少年了,她柔声道:“我们居然都这么久没见了,其实我不是个称职的姐姐呢。”
“不,在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比任何人都好!”白夷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像是在宣誓一样的慎重。
“我要走了,该回去找那个臭小子了。”
看着芜茗要离开了,白夷焦急道:“姐,你……”
芜茗打断了他的话,面色沉静道:“你姐是现在的白嫣然,而我只是个江湖女子芜茗,你明白吗?”
白夷放开了手,眼神凄楚可怜的看着她。芜茗以前每次只要看着他这样的一个表情,心里就全线投降。
“额……我的意思是,在别人面前我和你是芜茗和白夷的关系,但是在心里你还是我弟弟。”
听见她的话后,白夷马上就笑眯眯的看着她,头如捣蒜一样的点着。
芜茗回到了院落后,就径直回了房间,与亦然擦身而过,就当他不存在一样。
亦然正想上前进门,可是芜茗啪的一声就关了门。
伊紫伊天他们第一次看见自家公子吃了闭门羹,也是第一次见芜茗这样大的脾气,都神色费解的看着门外的亦然,只看他面色沉默的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个气氛……他们最后选择就当没看见,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去了。
到了晚上了,伊紫端着做好的饭菜,在芜茗的门口站着,她都叫了好几声了,可是房间里就像是没人一样,没有回应。亦然从她手中接过了饭菜,对门里说道:“开门,我来送饭给你了。”
过了半响,面无表情的芜茗把饭菜接过来后,就欲关门,亦然双手把门抵着不然她关上,两个人就这样注视着对方僵持着。伊紫感觉这气氛有点危险,于是就先逃也似的离开了。
两个人在那保持着姿势,最后芜茗冷哼一声就转身进去吃饭。亦然也跟着进来了,静静地看着她,直到吃完后两人都还未说一句话。
芜茗擦擦嘴巴开始下逐客令:“我要睡觉,你出去。”
“我若不走呢。”
芜茗狠声道:“我要换衣服。”
“所以呢?”
“所以?”芜茗愣了愣,似乎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说,“所以你在不方便。”
“有什么不方便的,我又不是没见过。”
芜茗看着他冷笑:“哼!是啊,小时候你偶然看见我洗澡,所以便知道我肩上有莲花胎记,所以你知道我是那个真正的嫣然,所以你便想利用……”芜茗不想再说下去,眼睛似有愤恨的看着他:“你出去,我不想在看见你。”
看着她眼中全然的冷漠,他眼神微微一暗:“我在你心里就只是这样的一个人?”
芜茗抿嘴不答。
“我只是想让你去面对,不要再逃避。我若想利用你的话,我早就……何苦到现在才来。”他微微苦笑。
芜茗盯着他的双眼直视:“你其实是有想过的对吗?你有犹豫的!”
“但是我放弃了。”他双手抚上她的脸,温柔认真的看着她,“我选择你。”
芜茗回手抱住了他,她知道要放弃的意义对于他来说是什么,她靠在他的胸膛贴近他的心说着:“我要的一直是不掺杂一丝的利用的感情,其实我很自私,不肯为对方被动的付出。如若有那么一天,感情不再单纯的只是感情,那么我会离开。”她要得一直是太过单纯的感情,可是在这个乱世里真的太难太难了。
在断尘石落下的时候她就知道了自己不能再逃避,知道了他早已不知不觉在心里占有一个特殊的位置。醒来后,她就在开始慢慢的去接受他的感情,不再紧闭心里的那扇门。他知道她在慢慢地改变,而现在听见她的话他明白了她的心声。
紧紧抱着怀中的女子,心里是满满的一片开心。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两人的身上,像是渡了一层朦胧的白纱,安静美好的不真实。
第三天,是那个嫣然公主选驸马的一天,她走进殿堂面带着女儿家的娇羞,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各国公子都衣冠楚楚的坐在那,唯独少了他公子亦然,那个她心里想着的人。她略带着惊异和失望。
她从开始就被他的气质他的一切包括一言一行就吸引了,这便是一见钟情?而后来楚轩的接近让她有所犹豫,但是还是选择他。楚轩也许以后会是个优秀的帝王,但是他的眼睛里她感觉不到温度,而亦然虽然感觉总是远远的,但是以后至少会有夫妻之间的和睦温情。
白汲在上面咳了一下,提醒下面站着眼光有点游离的嫣然。
她回过神,心里说着:这是风国选驸马,我不能失了气度。然后又恢复了那个烂若桃李的笑容,手上拿着玉兰佩。玉兰佩放在谁的手里,就代表着她选的驸马是谁。
周围的人都眼神紧张的看着那个玉兰佩,然后再看着她神色自若的走到那个霸气天成的黑衣男子面前,把手上的玉兰佩伸向他。
楚轩对她微微一笑,接过了玉兰佩。
白汲在上面鼓着掌:“不错不错,果真是一对极其般配的璧人。朕宣布,雾国太子楚轩从现在起就是朕风国嫣然公主的驸马了。他们将择日就举行婚礼。”他笑着宣布了这一个喜事。
其他落选的人,虽然都很失望遗憾,但还是有气度的鼓掌像堂上站着的那对宛若天作之合的人而庆祝。
风国城门。
“你真的要走了吗?真的不去见见他们?”白夷关切不舍的看着芜茗。
芜茗坚定的摇了摇头。
白夷看着那个站在马车旁等候的那个出色男子,然后再叹了一口气。
“你知道你选择了之后要走的路是什么样吗?”
“我知道,”芜茗回头看着亦然,亦然对她微微笑眼神温柔的看着她,然后她回过头对着白夷说:“我以前有过仓皇退缩,有过躲避,但是我现在不想再这样了,我想再次去试着全心全意的付出,因为我相信他值得。至于结果,也许到时候就不重要了。如果我都不去试不去尽全力就放弃了,那么到以后我会后悔的。”
看着芜茗眼中的幸福和坚定,他知道这是她的选择。
“这是你的选择,我祝福你,我希望你会永远幸福。”
两人最后拥抱,他在芜茗耳边用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说:“姐,无论以后我们是怎样的立场,我永远站在你这边,我就是你最后的盾。”然后放开了她,向她调皮地眨眨眼。
有这么一个亲人在,她知道自己是幸福而又幸运的。
告别了他,芜茗转身向亦然走去,每一步都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亦然玄衣翩翩的站在那,向她伸出手,芜茗走上前,两人紧紧的握住十指紧扣。
最后再回头看了一下自己的弟弟,她对他灿烂一笑挥挥手就上了马车。
亦然也对他微微颔首,白夷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庄重严肃还有警告。
那次的莲花湖的相见,他猜出来了,是亦然的刻意安排,芜茗显然也是被设计了。虽然不知道是出于什么企图,但是他不允许任何人对她有一丝的利用,因为姐姐是他心里比世间任何事都珍贵的一个存在。如若以后他让姐姐伤心难过,那么……哼……
白夷毕竟是在深宫里长大的,能当上太子并且稳坐太子之位,并不仅仅因为皇帝白汲的疼爱,还有一部分是他自己的能力。在这个高墙里,他早已变得强大,并会伪装。
他用唇语对亦然说了句什么,亦然微微一僵,然后对亦然轻轻一笑也上了马车。
看着车子越走越远,他心里只有淡淡的失落。他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但是无论如何,姐姐的微笑,那个可以照亮人生的笑,他是会守护到底的。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还会再见,因为这才拉开了帷幕。只是再见时会是怎样的风景呢?他抬头看着遥远的天边。
浅国东宫。
大门外恭恭敬敬的站着一排排众人,似乎在迎接什么重要的人。
一辆华丽的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门口处,一个气质雍容高贵的男子从车上出来,众人看见他都跪了下来,“恭迎太子。”
“尔等平身。”一种浑然天成的皇室气度。
他却并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把车帘掀开,一只如雪般白的手伸出来和他的手握在一起,然后一个白衣素服女子从车里面出来。
众人好奇的偷偷打量她,这可是是太子第一次带女人来东宫。而且能站在太子身边而不比之逊色的女子,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两人在那就好像是上天精心打造的一对。
芜茗从车上跳了下来,看着眼前景物,气势恢宏的大门,门外全是恭敬的下人。
“嘻嘻,亦然,哦不对,因该是逸冉,你这个宫殿光是从外面看,就不同凡响了。”她手搭着他的肩嬉笑道。
众人看着这一幕都惊异了,似乎是第一次见有人可以这么放肆。可是去见自家的太子没有什么不悦,反而看着她的眼神是柔软的。
“是啊,这里的外面都是风光无限的,里面的却不一定是这样,你能接受吗?或是说你准备好了吗?”他神色温柔认真的看着她。
芜茗看着这表面辉煌的地方这个皇城,她深吸一口气,看着他:“从来的路上,我就不会给自己留任何可以后悔的路。”
逸冉笑着牵着她的手走进了那个华丽的地方。
这个东宫与皇帝居住的地方是连着却又完全独立,这里是未来君主居住的地方,所以这里的哪怕是一草一木都不比皇帝的正宫差。青国的皇宫是威严的,风国的是犹如艺术作品的美,而这里是华丽雍容的。
逸冉带着芜茗给她讲解这里的建筑的一切,后来伊天来找他说了些什么,然后他有事先行离去,让伊紫陪着芜茗。
逛了一天,芜茗回到了给她安排的阁楼,趴在桌子上直呼肚子饿。
伊紫嬉笑着看这毫无形象的女子问出了憋在了心里一天的疑问:“芜茗姑娘,你今天第一次到这来,为什么丝毫不惊讶我家公子就是太子呢?”
“他能知道我是真正的风国嫣然,那么我当然也有能力知道他就是浅国太子萧逸冉了。”
也是,能与公子那样的人匹配的芜茗,她有什么是不能的呢。
她上前,把芜茗扶正:“姑娘你再等会,等太子议事完了之后在吃饭吧。还有,就是在这里不比外面,这里的一切一言一行都需谨慎,所以姑娘你以后在外人面前切记不得像从前那样。”虽然知道以芜茗的聪慧知道这些,但她还是小心叮嘱一边。
“我知道啊,在这里的人都有自己的面具。皇宫是个最华丽的牢笼,里面的尔虞我诈比真刀真枪的对决还残忍血腥。我一直都懂。”芜茗眼神游离的看着窗外,不知道在这样的环境里生存的他又是怎样有了今天。
晚间吃饭,桌子上摆满了各种美食佳肴,旁边还站着一群服侍的宫女。
芜茗吃饭不似从前那样,埋头苦干,而是比大家闺秀更高雅清艳。比之逸冉的高贵她则更多了些亲近。
两人虽然安静的吃着饭,但是这场景却是从未有过的温馨祥和。
吃过饭,逸冉和芜茗单独在月下闲走,并没有叫人跟随。
“你今天吃饭的时候跟平时很不一样。”
“对啊,是不是很像大家小姐?”芜茗歪着头问他。
逸冉,轻轻点头。然后双手负于身后,移目于天上明月。
“在这个地方,每个人都带着一个专属的面具。你是浅国的太子,我站在你的身边,那么必然要伪装。我知道我所有的一切都不能想从前一样,但是我在你面前永远是最真的自己。”芜茗也看着那个一直都纯洁的月亮,像是在对它说话一样。
逸冉从小便没有了母亲,年级那么小又没有依靠,唯一的依靠就是那个有着众多妃嫔子女的父皇。要在这个比地狱还黑暗的皇宫中生存,他每天的日子都过着小心翼翼。那么小的一个孩子,没有自保的能力,为了生活,他懂得了伪装自己。当他当了太子后,更是每步都得谨慎,所有的人都在看着等着他踏错一步,那些他所谓的兄弟便可把他拉下来。所以他不允许自己犯错,也从不犯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