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革点着头：“秘书长理论水平就是高，把当前这些所谓热点问题，用辩证法一解释，就顺理成章了。”
“哪里话，哪里话。”税修摆着手，“你周董把我几句随便话上升到理论高度，抬举我了。
话说回来，你老徐还要明白一个道理，上级领导是相信下级领导，还是相信工人？你愿意同上级领导处理好关系，还是愿意同工人、农民处理好关系？工人即使对你有天大的意见，他们能把你乌纱帽摘了？你愿意占哪头？你想想。”
徐昌培笑了：“听了秘书长一席话，真是胜读十年书，关键是在书本上学不到。就是再读20年书，也悟不出这个真理。上头的事，还要仰仗秘书长。”
税修仰靠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你就放心地干吧！你老徐手头也有几百万了，投资方向要选准啰，不能当守财奴，守财奴不会有进步。”
徐昌培把头凑过去：“秘书长的意思是……”
税修喷出一口浓烟：“你老徐，对官场反应迟钝。”
周文革把徐昌培拉到一旁：“税修要调到姚前市去当常务副市长，他那个位置你可以去竞争。”
徐昌培声音很低：“需要多少才行？”
“可能这个数。”周文革伸出一个指头。
“行，我明天先拿50万给秘书长，他拿去先活动活动。”徐昌培的表情很复杂，又像是忍痛割爱，又像是孤注一掷。
税修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时间显示：“五点半了，我们先吃晚饭，晚上周老弟还要去找方市长汇报工作。”
“这几天秘书长公务繁忙，太疲乏了，还是先找位小姐按摩过后再吃饭。”徐昌培知道税修喜欢十七八岁的小姐给他做保健。
税修听后很高兴，从沙发上跳起来：“好，最多耽误一个小时。”
周文革更是心领神会：“秘书长到你的房间去，先把空调温度调高，我去桑拿中心给你挑一个来。”
税修走拢周文革身边悄声道：“这次我要一个丰满型。”
周文革笑道：“我知道你要经常换口味。”
“哈哈哈，周老兄已经炼成人精了。”税修披上外套走出房间。
邱浩成回到公司，他找到李志云询问大木县抢救村民中毒的情况。李志云告诉他，共有25人食用工业盐中毒，经过抢救，其中有15人已经脱离危险，还有十人因中毒较深有生命危险。
还有少数群众受那些别有用心人的挑拨，仍然认为是我们盐业公司批发出去的工业盐，民怨很大。
“是啊，由于我们主管的盐业市场出现了漏洞，才被罪犯利用，导致无碘私盐的流入，出现群体中毒的恶性案件。到目前案子还没有破，犯罪分子还没有归案，群众不知道事实真相。
人民群众骂爹娘、骂政府，完全可以理解。”邱浩成有一种有辱使命的负疚感，表情肃然，“志云，你的主要任务是配合朱正峰他们千方百计把朱洪明一伙负案在逃的嫌疑人抓回来。
明天你跟他们一路出发，需要省内外盐政稽查部门协查，就由你出面去协调联系。办公室小顾和小赵就到大木县配合支公司的同志深入到村社去，宣传有关盐业政策和防止克汀病的知识，同时要向群众做好宣传解释工作，稳定人心，不要让群众惊恐不安，消除他们的精神负担。我在家围绕破获全案开展其他方面的工作。还要督促各县、区盐业支公司做好春节期间的碘盐销售工作，让老百姓吃上放心盐。”
李志云问：“朱洪明一伙潜逃的去向有没有线索？”
“经侦上已经掌握了线索，能不能抓获还不能确定。”邱浩成看了看手表，“该下班了，你回家做好准备。天气很冷，要多带点衣服。”
李志云走后，邱浩成翻开办公桌上的台历，今天是农历冬月初八，扉页上写着两个大字：“生日”。字迹他熟悉，是苏婷写的。他突然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要到50岁的人了，从未正正规规地办过生日宴，不是搞忘了，就是出差在外。蓦地，六年前的今天发生的那件事又浮现在他眼前：周文革修建革兰大厦奠基仪式结束后，在双岭大酒家宴请前来祝贺的市上领导和各单位来宾，邱浩成也参加了。周文革频频敬酒，笑意盎然。税秘书长醉眼蒙眬，站起来摇晃着酒杯，说话不利落：“各、各位，静、静一静，我提议，大家集体回敬双岭市的大企业家周文革先生一杯，干！”税秘书长一仰脖子，把酒杯端了个底朝天。接着是：“干！干！干！”的一片附和声。周文革看着大家干完杯中酒，那张红得像火一样的脸堆满笑容：“各位，高、高抬我了。吃完饭，各位到茶楼喝茶，我给大家准备了一份纪念品。”邱浩成的手机响了，他离开席位到走廊接听，是爱人苏婷打的：“今天是你生日，我准备好了生日蛋糕，小杰还给你买了生日礼物，快回来。”邱浩成的确搞忘了，说了声：“对不起，我马上回来。”他到停车场开上车直往家赶。
邱浩成驾车路过革兰大厦工地，围了一大群人，有的在吼：“不要打了，要出人命了。”
邱浩成下车走拢人群，踮起脚往里看，是周文革手下的朱洪明一伙人正和李虎一伙人在械斗。李虎已经躺在地上，头上、身上在流血。他马上给派出所打了报警电话，又拨开人群把奄奄一息的李虎抱到车上，送到市人民医院。
李虎被推进抢救室。一个穿白大褂的女护士出来：“受伤的病人有生命危险，要家属签字。”她把手中的手术单递给邱浩成。
“他家里没有来人。”邱浩成不知所措。
女护士很着急：“你把他送来的，签了也作数。拖一秒钟就多一份危险。”
邱浩成签了字，他望着手术室，在走廊里来回地踱着。
一位十四五岁的姑娘搀着她的母亲来到手术室门前，母女俩都流着泪。邱浩成打量着那姑娘，长得很清秀，一根独辫子又粗又长，眼睛又大又黑，皮肤白里透红。他轻声问：“小姑娘，刚才在工地上那位受伤的小伙子是你什么人？”
姑娘啜泣着：“是我哥。刚才是你把他送来的？”
邱浩成点头：“是的，正在里面抢救。”
姑娘的妈擦着眼泪：“好心人，谢谢你了。不耽误你了，我们母女俩在这里等候。”
“别难过了，不会有事的。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一步。”邱浩成转身下了楼。
回忆到这里，邱浩成总觉得六年前在医院来看她哥的那位姑娘就是现在革兰集团办公室主任李倩。李倩是怎样到革兰的？她是不是绿水呢？办公室的电话响了，是苏婷打的：“今天是什么日子？搞忘没有？”
邱浩成笑道：“嘿嘿，我知道，我生日。”
“晚上小杰也回来了，你也快回来，我们母子给你祝生。”
“有劳夫人了。对不起，今晚我有个重要事情，就不回来了。”他第一次称夫人，逗她开心，避免回去晚了受唠叨。
“啥事这么重要，就不能放到明天做。”
“嘿嘿，夫人，这件事关系到这次整个盐案，你说重要不重要？”
“抓罪犯是警察的事，你干好你的本行就对了。”
“夫人，你的思想觉悟怎么变低了，这不是你的一贯表现。”
“我是为你的安全担心，上次挨打的教训你就忘了？”
“我受的是轻伤，冯丹的腿至今未好，还可能残废，还有很多中毒的群众有生命危险。那些作恶多端的人还在为所欲为，猖狂至极。不把他们一网打尽，很多人还要受害，群众缺乏安全感，我能闲下来吗？”
“不争论了，你的大道理多。要注意安全，早点回家，我和小杰等着给你祝寿。”
“谢谢娘子，这才是真正的夫唱妇随。”邱浩成调侃道。
邱浩成开车来到革兰大厦楼下，拨通了李倩办公室的电话：“小李，我是邱浩成。今晚我请你吃顿便饭，随便聊一会儿。”
“对不起，我今晚有别的安排，改天吧。”李倩的声音平和，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李倩熟悉邱浩成，为什么不愿跟他见面呢？邱浩成推测要么受到周文革的威胁，不便与外界接触；要么她内心有难以吐露的隐情；要么还有其他原因。不管怎样，一定要见到她。邱浩成把车开到离革兰大厦较近的一个岔道上停下来，关上车窗，注视着革兰大厦的大门。
冬天的夜晚来得早，夕阳刚刚滑到山坡那面，一弯新月就挂在天幕上，双岭城亮起了万家灯火。革兰大厦办公室没有灯光，只有招牌和大门上的红绿霓虹灯在不停地闪烁。李倩穿着紫色毛绒大衣走出革兰大厦，疾步走到公路边，上了一辆的士。
邱浩成启动车子，跟在的士后边。的士拐过两条街道，驶到盐业大厦对面的醉月仙酒家门口停下，李倩下车进酒家要了一间小包间。邱浩成在车上观察了一会儿，没有其他人跟踪她。他认为这是找她的最好机会，这个地方既是闹市区，又距革兰大厦较远，他暗自佩服李倩真会选地方。他走拢包房，轻轻地敲了两下门。里面应道：“请进。”
“李倩小姐，我是不速之客，欢迎吗？”邱浩成进门坐在她对面。
“邱处长，我知道你迟早会来找我，今晚我本来有其他约会，我在出租车的后视镜里发现你在跟踪我，所以我就到这里来了。如果选择其他地方，别人看见会产生误会，会编出很多故事来。这里离你公司和家都近，即使有人编故事也没人相信。”李倩微笑着。
“哈哈，想不到李小姐心理学知识这么渊博，把方方面面的因素都分析得这样透彻。”邱浩成认真观察她：20多岁，一头黑而柔顺的披肩长发，长长的睫毛下，闪着深沉黑亮的大眼睛，白皙的瓜子脸。穿着粉红色紧身毛衣，身材优美。她虽然不爱笑，但表情中既有成熟女性的稳重，又有未婚姑娘那种天生的矜持和纯洁。六年前在市人民医院急救室门口那位小姑娘那张忧伤的美丽脸庞，定格在李倩的面部。邱浩成再一次印证自己的推测，她就是被朱洪明一伙打残的李虎的妹妹。
李倩看着邱浩成：“邱处长，其实我们在六年前就认识，你是否还记得？”
“记得。我到革兰集团，第一次在办公室看到你，我就认出来了。由于工作原因我们没有更多的交谈。”邱浩成心想当时不知道她的底细，也不知她与周文革有什么利害关系。
服务小姐敲门端进两份套餐放在桌上，弯腰打着手势：“二位请，需要什么尽管吩咐。”
又弯腰退出包房。
“邱处长请用餐。刚才你没有来，我点了两份家常菜，不知是否合你口味。”
“李小姐真是机智过人，知道我肯定会来，把我的晚饭都计划上了。这饭菜很好，我还喜欢吃农家乐的饭呢。”
“你就叫我小李，叫小姐听起来很别扭。按理说六年前你把我哥送到医院抢救，当时就应该感谢你，因为一家人都着急，就把你这位做好事的人搞忘了。我们全家人欠你的情。”
“见外了，如果你遇到那样的事也会这样做。唉，你哥真是不幸。”
“他的大脑受伤，没有醒过来，成了植物人。住医院交不起昂贵的医药费，半年后就出了院，在家里由妈妈照料。”
“那场争夺地盘的械斗，其实是周文革的幕后指挥者，他才是罪魁祸首。”
“不提这些伤心的事了。”李倩满脸忧愤。
“小李，你是怎样到革兰集团的？”邱浩成把话转入正题。
“前年我财经大学毕业，看到革兰集团招聘人才的启示，他们需要一名电脑人才。我是学电脑专业的，就被录用了。一直在董事长办公室负责处理文字和重要业务。”
“周文革知不知道你是李虎的妹妹？”
“他知道了，就不会录用我。”
“周文革这人我了解，既狡诈又毒辣，做违法犯罪的事情不留痕迹，很难惩治他。”
“常言说得好，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只要舍得下功夫，不会找不到把柄。”
邱浩成心想李倩知道革兰集团的很多核心机密，要搜集周文革的犯罪证据，李倩就是他的克星。化名绿水的人一直向专案队提供革兰的重要情报，这个人也许就是李倩。他想检验自己的推断：“有个化名绿水的人，应该是位女性，她知道革兰集团的许多黑幕。专案队想找到她，她就是不露面。”
李倩微笑道：“也许她认为还没有到该露面的时候。”
邱浩成笑道：“这个神秘的绿水，有时我感觉她离我们很遥远，有时又觉得近在咫尺。”
李倩笑而不语。
周文革在帝豪酒楼包房里，叫了一桌500元标准的海鲜，准备了两瓶茅台酒。他和徐昌培坐在餐桌边等税修按摩完后就吃晚饭。徐昌培连续抽了三支烟，还不见税修来，有点不耐烦了：“这个秘书长，做任何事情都不着急。”周文革又递给徐昌培一支烟：“你老兄知道，他这人做那事儿喜欢慢慢品味，不像你我三下五除二就完事。再耐心等一会儿。”
税修进来，满脸通红，喘着粗气：“二位久等了，抱歉。说句心里话，我对小姐不感兴趣，她们都会做假，动作、声音都像，实质上没有投入，敷衍了事。”
周文革奸笑：“是你老兄吃多了，腻了，品不出味道了。”
“哈哈，你老兄有福气，取了双岭市的大美人做老婆。你那个夏兰要身材有身材，要性感有性感，要丰满有丰满。还有一个洁白如玉天使般的小情人。要是我有你老兄这样的享受，此生足矣！”
周文革把身子靠近税修，嘴巴凑到他的耳朵边，轻声道：“你老兄高升以后，有的是金钱美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