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青尘脸色苍白,眼睛泛上了泪水,他直觉得痛,并不是胳膊上的伤口,而是心口。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亲妹妹,竟然对自己下杀手。
“玄云,你……!”
连青尘的话再也讲不下去,自己最疼爱的妹妹,他好像从来就不了解,也从来不认识。连青尘只是胳膊上受了伤,伤口虽深,却未伤及经脉。
毕竟不是生手,身体本能的就退开了。虽然伤到了身体,可是连青尘却并不在意。
“哥哥,你怎么这么不顶事,以前的我可是伤不到哥哥的啊!”
“以前……?”
连青尘平常总会想到以前,以前胞妹玄云总是围着自己哥哥的叫,后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玄云看自己的眼神,已没有了亲人应该有的感情。而总是,很冷漠,像对待外人一样。
连青尘不知道自己如何去做,才能够让玄云再变成以前的那个可爱的小妹,可除了更加疼爱她之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连青尘知道自己这样做,并不能改变什么,可是自己是这世上唯一真正关心与爱护连玄云的亲人。
爹娘那边,早已把连玄云抛之脑后,只当从未生过这样一个女儿。
倒不能说爹娘心狠,世事难料,连玄云的所作所为,像爹娘那样性情耿直恩怨分明的人是万难容忍的。
连青尘一直以自己作为哥哥的关爱之心,关爱着连玄云,可是却没有想到,适得其反。自己的随性,竟会是这样的结果,使得玄云更加恨她。
连青尘是个聪殷豁达之人,想明白了,心里憋的那口闷气,也慢慢地吐了出来。事已至此,他也没有什么办法了。
若眼睁睁看着连玄云死在他人手里,还不如自己先动手的好。至少,在爹娘那边,也有个交待。
连青尘用手指抹去了眼睛上的泪滴,轻叹了口气。
“玄云,有些事,是你自己越界了!”
“哼,我越界?我想要的东西,从来没有顺顺当当的得到过,而你呢,根本不用费什么心思,却轻而易举的拿到了手!”
“玄云,事情哪有你想的这么简单。我若不够努力,师傅怎能把所学全心教予我。我的人品若不够连家要求,又何德何能用连家之名闯荡江湖!”
“呸,不要说这些好听话,我听够了!从小,不管做什么,你总要与我争个高下!”
“我没有……!”
“你有,每每比试你总是不用真功夫,却又能巧妙的赢我,你分明就是瞧不起我!”
“唉,我并不是要与你争高低,也并不是非要赢你或是小瞧于你,而是怕伤及你!”
“呸!你这漂亮话,我从小就听够了。如今,我已不是二八小女,这些冠冕堂皇的话,不要再拿来搪塞我!”
“玄云,不管何时何地,你永远都是我的亲妹妹!”
“哼,那又如何!”
“我是不会动手杀你的!”
“哼哼,可是,我却要杀了你!”
连玄云的嗜杀之名,并不是白得的,说到要杀死自己的亲兄长时,满身的杀气骤起。眼前,分明是一脉相连的亲哥哥,可是在她眼里,让自己受尽委屈,最终被赶出家门,全是因眼前的这个一脸茫然的男人。
连玄云自始于终,都未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这也是她总是痛苦纠于过去的原因。她觉得自己本该活的更好,全是因为有了连青尘这个人,她才会如此。
连青尘从一开始就未想过要杀掉自己的亲妹妹,不管是过去她做了多少该千刀万剐的事,他都从未想过要把玄云怎么样。
即使是现在,玄云手里拿着乌鸣,剑身因为使剑者的杀气而“嗡嗡”作响。连青尘,也没有要杀死连玄云的一丝念头。
连青尘的眼睛瞟向了月笼,非常痛苦的朝着月笼看了看。月笼心领神会般的,点了点头。
“既然,玄云要杀哥哥,看来是我这哥哥做的不好!”
“哼,你知道便好!”
连玄云从不喜欢说废话,一抬手,“刷”的一剑,就朝着连青尘砍来。剑走云飘,杀气铮铮,连青尘说不会杀连玄云,可是他竟连还手也没有,只是一个劲的左躲右闪。
连青尘所到之处,均会留下滴滴血迹。他并未止血,这种疼痛他也并不在意。
连青尘虽不还手,但他的功夫依旧是在连玄云之上。剑锋所到之处,总会被他轻易躲过。毕竟师出一门,用什么招式,大家都心知肚明。
连青尘平日里也是从不轻易和人动手的,往往即使动起手来,也会为对方留个生机。时日久了,便练就了一身后发而制的绝技。
连玄云步步紧逼,招招见狠,杀意无不从剑招中透出。连玄云等这一刻已经很久了,她本不想与连青尘撕破脸,可是连青尘却越来越让她招烦。
而且,她最讨厌的两个人,竟然会生出情愫。
其实连玄云,最初,并未想对连青尘下杀招。可是自己的手,一摸到乌鸣剑的剑柄,就由不得自己了。
自己千方百计机关算尽想要的东西,却总是差那么一点,最后尽是溜到连青尘那里。新仇旧恨,通通涌上心头。
连玄云一剑比一剑快,一剑又比一剑狠,却总又是差那么一点。她心里越发的着急,不由的大喊道:
“连青尘,今日,有你便没我!”
连青尘不禁一愣神,“嘶”的一下,左臂又挨了一剑。伤口并不深,他躲闪的很快。连青尘听到胞妹玄云那一句,心里如翻江倒海一样,直冒苦水。
心里难受,眼睛不由的又泛上的泪水,他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个容易掉泪的人。思绪一飘,分了神,身法自然慢了下来。
连玄云看到连青尘露出了大大的破绽,一横剑身,劈了过来。
就在连青尘的前胸将要被乌鸣剑劈到时,突然一个淡蓝的身影即闪。连玄云只觉得眼睛一晃,自己手里的剑停住了。
乌墨的乌鸣剑的剑身,竟被月笼两根手指轻轻夹住。
而连青尘,大半的衣裳都沾上了血迹,眼里含着泪水痛苦地看着连玄云。
月笼右手的两根手指捏住了乌鸣剑,使得连玄云定在了原处,不知所以。无法相信眼前事实的连玄云竟会出现茫然之色,她愣愣的看着月笼。忽觉有一道光朝自己射来,她浑身竟失了力气,手里握着的乌鸣剑失手掉在地上。
“哗棱棱”,乌鸣剑掉在地上的声音鸣脆响亮,连玄云想弯下身子去拣起来,却连根手指头都动不了。
“你,你们……,好……!”
这几个字,是连玄云此生留在这世上最后的几字。连玄云觉得自己的身子软了下去,又像是飘了起来,被什么东西吸着进到一片迷雾之中。
连玄云挣扎再三,依旧动不了。
人逢生死关头,往往是最机智之时,连玄云更是。她在生死之际,慌忙想到师傅曾经教过的一句脱困之术。
这种咒术,是对施术人被困于某种咒术中,可以用来使自己脱离困境。
可是,连玄云用错了地方。那咒术,对于幻境不起作用。
幻境是通过幻之镜而打开的,可以说,幻之镜是幻境的一道门。
连玄云感觉到的那道光,正是月笼手中握着的幻之镜所照而为。而此时,因为幻境的门被打开,整个院落也沉浸在一片雾笼与阴森当中。
月笼的手指抚在幻之镜上轻划,整个院中阴冷的雾气又被全部收回到了幻之镜中,幻境的门又关上了。
院子里,与刚才一样。
院子里,又与刚才不同。多了一个浑身是血的男人,多了一具倒在地上的尸体。
“我没有杀她!”
月笼轻声对站在身后的连青尘讲到,连青尘走到月笼身前,紧紧抱住了她。
“我知道,让我靠一下,就一下!”
月笼什么话也没有说,而连青尘的头压在了她的肩上,她的肩膀忽觉湿湿的。
连青尘哭了,没想到,自己一起长大的妹妹,就这么去了。虽说不算是死了,魂魄被引到幻境,在无尽的岁月中,能够对自己所为有所反醒。
等到自己死了,过上了几百年,连玄云的厉气在岁月的流逝中也耗尽了。此时,月笼再把她放出来,让她重新做人,做个善良的人。
虽说不是真的死透了,不是真的消亡了,但连玄云的尸体却真真的摆在了连青尘的眼前,他的心像是撕开了一样难受。
连青尘弯身抱起了连玄云的尸体,步伐沉重的走出了连玄云的宅子。虽说爹娘极其地痛恨胞妹,可是最终埋葬前,还是要让他们见上一面的。
在走到郊外的一处清静之地,他把连玄云的尸体轻放在了地上。
“月,劳烦你了!”
“嗯!”
天色渐黑,月笼在等天黑。
幻之镜不仅是幻镜的大门,而且又是阴界随时开通与阳界之道的宝器。每月一晚,任时随地可以选择自己想要去的地方。
连家离长江边很远,若是用平常的赶路方式,怕是人还未到家,连玄云的尸体已经臭了。
而且,连青尘心里即难过又焦急,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时。
夜幕终于沉了下来,长江边上的夜风,确实比温婉的南国之风要冷冽得多。
月笼一晃手中的幻之镜,一道不见颜色的门,出现在了连青尘的面前。
“走吧!”
月笼在头前带路,连青尘从地上抱起连玄云的尸体,跟在其后。
自作孽不可活,连玄云的所行所为,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埋下了祸根。可是连青尘对胞妹的一片疼爱之心,却被已入幻境的连玄云化作更深层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