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我便出了房门,四处寻找昨晚上那人的身影,刚醒来的时候我甚至觉得那根本是一个梦,可细想来却发现,那不是梦,那一定不是梦!
一个早上我甚至翻遍了整个王府都没有找到昨天晚上的那个人,失落感不禁油然而生,难道真的是我的梦吗?
坐在走廊的尽头的石头上发呆,泊然略带些喘的出现在我的面前,我抬头看向他,他低头对上我的眼睛,我看着他的眼中似乎还有怒气!
他喘着气,对着我喊:“找了你一早上,你跟我捉迷藏是吗?”
他第一次对着我喊,我有些心虚的低下了头,本想跟他道歉,可一张口满满涌出的全是泪!
他见我的样子,眉宇间的怒气小了,有些担心的问道:“不舒服吗?”说完立刻执起我的手给我把脉。
我抽出手,对他说:“我没事,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我以为是真的?”
他舒展了眉头,将我扶起,关心的问道:“梦到了什么,不管梦到什么都只是个梦!”
他将我带回房中,将那碗黑乎乎的药递到我手里,我看着药水想起了昨天晚上的那个人说的话,我看着泊然道:“我没有病,不用喝药!”
他看着我微微一笑,随后将一颗麦芽糖放到我的手边,我看着糖又看看他,心中有着一种莫名的伤感,似乎这碗药本就是我求来的,现在竟然在怀疑泊然,我简直该死!于是我端起碗将药喝了下去。
他微笑的看着我说:“别想太多,晚上再来看你,别乱跑了!”
我点了点头,也给他一个微笑,送他离开,待他走远,我始终没有吃那颗糖,耳边一直回响着昨天晚上听到的话,脑袋里的回声越来越大,吵得我头一阵阵的疼,不知为什么我竟然吐了,黑乎乎的药被我全部吐了出来!
刚刚入喉的苦涩再次翻涌进我的口腔,甚至鼻腔,让我痛苦不敢!我不明白这是为什么,只是心里很是难受。也许只有找到莫燕北才能解释这一切,如果找不到他,那么也许我该在记忆深处想起他!不喝泊然的药吗?脑海中不断的询问自己,似乎不喝那碗药对于我和他来说就成了一种背叛!
也许心在以犹豫,人却已经开始行动,后来我才发现那些心中的犹豫只是自己给自己的一个借口,为的是让自己舒服!人有时候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像个受害者,会不断的选择各种方式为自己开脱,我竟然也是如此。
我开始慢慢的不再喝他给的药,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察觉,只是表面上我做的很好,依旧笑脸相迎,依旧当着他的面把药全喝了,只是转个头又吐掉!
起初对于记忆的回归让我感到了莫名的兴奋,我想起了以前,想起了泊然,燕北,幺妹,晓丹还有我们小时候的种种,我开始不明白泊然为什么要我忘记,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那些我想要忘记的,又好不容易忘记的,记忆开始回来!我终也开始明白我为什么那么想要那碗黑黑的药水,只是人类的劣根性让我在好不容易忘记了以后又去选择再一次的想起!
我想到了过去,想到了二娘,想到了被车轮碾碎的自己!可那些似乎是那么飘忽而又遥远,似乎都不及我今生的种种,我又想到了骆凡,想到了竹园,想到了云山,想到了他说要我等他!
回忆如海,我如大海中的浮舟,不断的沉沉浮浮,却终是找不到可以靠的岸,那原本空空的心,变得不空了,却越发的疼,泊然给我的遗忘和燕北的回归,还有骆凡,这些在脑海中来回的滚动,之前那些一直挥之不去的令我憎恶的记忆竟然变得那么渺小,渺小我可以留下它们,只为了换来今生的记住。
如此我才发现原来以前我总是活在记忆里,时间每分每秒的走过,有很多东西在我们的脑海中经过,原来忘川本就是自己的抉择,我可以选择忘记,可以选择想起,只是不能永远待在回忆里!
对于泊然,对于那一碗黑呼呼的药水,我决定不再伪装!
荷花池边,秋高气爽,明日就是幺妹与楚君霖的大婚之日,泊然牵着我的手坐在荷花池边的凉亭里,闻着满园的桂香,他笑的很淡然,似乎不用力看,你看不到他那有些弯弯的嘴角。
我用力的捕捉他嘴角的微笑,却发现也许那根本不是笑容,只是习惯!表情上的一种习惯!我看的累了,转头看向前方对着他说:“我不想忘记了?”
他弯弯的嘴角不见了,转头看着我,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甚至觉得空气都凝固了,就在我快窒息的时候,他开口说道:“好!”
我给了他一个笑容,我知道他会说好,他是还是那个泊然,忘记只为让我快乐!对于燕北对泊然的小心有了些释怀,也许他们之间有了什么误会,泊然怎么会对燕北不利?燕北回来为何不告诉泊然,反而要小心翼翼的接近我,本来都是疑虑,现在想来可能有误会吧!泊然的那个“好”让我觉得他只是要让我忘记那些不愉快的,忘记燕北的死,忘记骆凡的死!
我想开口跟他讲燕北的事情,可转头看见他看我的眼神不禁心头一阵凉!
泊然看了我良久,久让我觉得,这是他最后一次用心看我。伤感慢慢爬上了我的心头,我也看着他,一直看着他,直到他开口打破寂静
“皇帝大婚一月内平常百姓不得嫁娶,等过了这个月,我娶你!”
他说的平静,平静的一如一潭死水,淋在我心上让我浑身凉透!我不明白他为何会平静的不带情感的说出这番话,我知道自己对于泊然有着从小的依赖,有着成长的守护!我一直以为我在他心上会是与众不同的,可是他的那句“我娶你”却无法让我展眉,反到让我禁不住皱起了眉头!也让我认清了自己,看来我又将自己看大了,原来在君泊然的心上尚无忧与伊云儿等等是一样的!
为什么,只为那句我不想忘记了?
我看着他,也学着他的样子尽量的让自己看起来平静如水,既然他如此淡然,凭什么只有我在意,于是我努力让自己面对他,努力维持表面上的平静,而心中的翻涌只有自己知道!
他笑着看我似乎在问“怎么了?”可我无法在他的笑容里找到关心,找到爱恋,找到我想要的依赖!那只是个嘴角上扬的动作!
看着他明亮皎洁的眼睛,我无法给予他任何答案,我甚至害怕对上他的眼睛,那里很陌生,陌生的不似那个和我一同长大的君泊然!
他可以一直平静淡然的面对我,而我却眼神闪烁,他慢慢向我靠近,他的笑脸近在咫尺,可我却觉得他的心远在天涯,就在我们鼻尖就要彼此碰到时,我连忙抽手逃离!我无法如他一般,我只能承认我的淡然敌不过君泊然!我转身欲走,他却紧紧的抓着我的手,不让我离他太远!
他默默的拉着我,我背过身不敢看他,我们就这样僵持着。他像是在等我的答案,而我只想逃,猛然发现自己可笑至极,原来我绕了这么久,带着三世的记忆,活在当下。可我还是最初的那个我,那个因为胆小而选择放弃的我。那时的我觉得二娘是全世界最可怕的人,所以我选择躲起来,后来因为要嫁的人有着种种的谣言,因为姐妹的讥讽,因为爹爹的冷漠,我依旧选择逃避,而逃避的方法是死亡!
虽然之后的我一直觉得我在努力的生活,只是生活总还我无情,可我从没想过,无情的不是生活,是自己的懦弱!我懦弱的不敢面对自己,不敢走出困境,总是等着有人来救赎,没有谁可以拯救你,忘记也不代表着新的开始!只要我还是那个我,那么我只能在原地踏步!永远无法迈步向前行!
脑海中的点点滴滴和泊然空洞的眼神让我的心一阵阵的抽痛,我无法无视一切任他这样握住我。于是我的手一点点的抽离他的掌心,他没有用力而是任我的手慢慢滑出他的掌心,手中的温度慢慢消失,如同当年马车里那个吹着笛子的少年慢慢消失~
他的眼神告诉了我他的放弃,就如同他放弃我一样,我也选择了对他的放弃,一滴泪落在了我的嘴角,咸涩的味道很像我们的生活!我多想回头告诉他,其实我不想忘记的那些东西里有很多都是属于他的,我不想忘记那年烟花烂漫处的他,不想忘记云上上的他,不想忘记我重伤之后对我无微不至的他!
我多想他牢牢的抓住我的手,而不是这样的放开,可冷淡的空气让我窒息,他无望的表情让我感到了绝望!那种蜿蜒的痛与当年是那么像!不!比那年更痛!泪可以无声,痛可以无声,可是他们都不会消失!
有些东西错过就是错过,也许因为我们是我们所以注定错过吧!
我们心照不宣的向不同的方向走去,我不知道背后的他将来会是什么样子,可当初那个吹着笛子让我平静的少年会成为我记忆深处永远抹不去的回忆,也许将来想起心依旧会痛吧!可我依然会记得他包含温情的摸着我的头说:“长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