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募然回神,忙笑道:“是呀,是呀。到底是我的玉儿是颗开心果呀,你那两日身子不舒服,我这身上也只是不得劲儿呢,如今都好了,都顺过来啦!”
鸳鸯在旁说道:“林姑娘大安,也委实算件喜事。老太太此刻还不传饭,让我们也都跟着粘粘喜庆?”
“哎呀,我都老糊涂了!凤丫头精心准备了很多好吃的东西呢,玉儿你不来,他们到底沾不上光的。鸳鸯,吩咐丫鬟婆子们传饭!”贾母笑着吩咐道。
一时三春姐妹并李纨也都过来问候黛玉,黛玉彬彬有礼的向他们道谢。
开席了,众人便落座用饭。
众人边吃边谈,正用得高兴。忽见袭人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
鸳鸯忙拦住她道:“你也算个老人了,没见老太太和姑娘们正在用饭吗?怎么行事这般的不检点?”
袭人忙跪下说:“请老太太恕袭人的冒失之罪,只是宝二爷他又犯了那孽障呆病了。眼也直了,手也僵了,任凭我们怎么问话也不答腔了。我们这些下人自知万死也难辞其纠了,不敢再做丝毫隐瞒,还请老太太移驾去看看哪!”
贾母闻言恰似于晴天来个霹雳,心道:真是老天让我不省心呀,才好了玉儿,怎么宝玉又犯了孽障?难道这两个孩子真真是犯相吗?一时便也再顾不得多想,忙命鸳鸯扶着直奔宝玉的怡红院而去。
黛玉和三春姐妹以及李纨听罢也皆是大吃一惊,匆忙在各自丫头的陪伴下随着贾母而去。
黛玉在路上心想:难不成是自己方才冷落宝玉,使他犯了病?因这么想,又念及宝玉平素对自己的好处,心里就生出些许不忍之心。但转而一想,又深为自己的决断而感到庆幸,自己还未曾向宝玉承诺些什么,他已经如此了,若日后天长日久,这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愫还不成就一团乱麻,那时候倒还真成了大麻烦。此刻,虽惹来一些小的麻烦,但到底比日后铸成大错好。
思虑期间,一行人已经来到了怡红院。待进屋来看,只见凤姐,宝钗,王夫人,薛姨妈都已经到了,众人正围在宝玉的床前不知该如何是好。见贾母来了,忙让了开来。
贾母颤颤巍巍地来到宝玉床前,弯身细看,不由心下一沉。见宝玉的情形果然如袭人所说。
“宝玉,宝玉,你可曾听见我的话?”贾母轻声呼唤着。可是宝玉还只是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床顶的萝帐,不发一言。
“老太太,您看看宝玉,这可怎么整呀?”宝玉素来是王夫人的心头肉,更是她维系自己在府里地位的有力保障,她已经没了个儿子贾珠,为今只恐宝玉有半点闪失。
贾母此刻心里已是慌乱得紧,被王夫人这么一哭,更是搅得心绪不安。不由恼道:“宝玉还没死呢,你哭个什么?亏你也是个大家出来的,又是这些孩子的长辈,你只管在这里混闹,还有个长辈的样子吗?”
贾母语气犀利,当着晚辈和下人的面,丝毫也不给王夫人留情面。窘得王夫人脸一阵红,一阵白的。当真是难堪到了极点,只恨不得当下生出个洞来让她钻进去了事。
且说宝玉实为宝钗的那句‘林妹妹永远不理你了岂不是你的造化?’话给吓住了。这会子躺了许久,又隐隐听见一屋子人聒聒噪噪地,便渐渐恢复了些神智。因黛玉到底是他的心头所想,便不由自主地喃喃道:“林妹妹,林妹妹,你不要不理我呀!”
宝钗一听,心里暗气,但忽而又有了计较,因自己是个晚辈,当着这么多人到底不好开口,便悄悄附在母亲的耳边说了几句话。
薛姨妈听罢,便清清嗓子说道:“老太太,您也别只顾着急,如今见宝玉这样,到底也要知道缘由的好,只听他口里唤着林妹妹,莫不是林姑娘惹着了他?解铃还须系铃人,林姑娘也在此,若是有什么误会还是让林姑娘快解释解释的好。”
黛玉闻言,心中一凛,这起小人,自己这般小心地躲事,她们却还是要给自己找麻烦。不过,这也原在她的意料之中的。遂落落大方地说道:“姨妈此言差矣,黛玉病了这几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宝哥哥并不曾相见。至于姨妈口里说的误会之词,更是莫须有了。”黛玉特意用上了‘莫须有’三个字,暗地影射她在给自己泼污水。
贾母听完这番话也很是不悦,但多少碍于薛姨妈是王夫人的亲戚,便冷冷说道:“玉儿和宝玉一处长大,她们两个兄妹情深,宝玉病中呼唤至亲之人的名字也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姨妈并不了解实情,还是不要妄加断言的好。再者,这毕竟是我们的家事,姨妈来了这么久,想必也是累了,宝钗呀,还是扶着你母亲回去歇息是正经。”说完,便扭转头,看也不看她一眼。
薛姨妈本还想方才姐姐失了颜面,自己若把矛头转向黛玉,一则可以顺了女儿的心;二则也可给姐姐找回些面子。可万万没有想到,贾母竟然丝毫不给她留有余地。听她这话,分明是赶她们母女出去。一是臊得脸儿通红,舌头也似短了半截,除了耸肩低头,再无言语可对。
众人见此尴尬局面也不知该如何收场,正面面相觑之际,还是凤姐最善揣度人的心思,她忙笑盈盈地上前拦住薛姨妈的手道:“我们家宝兄弟这痴呆孽症原也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今日到叫姨妈笑话了。老太太心里惦念得极是,我们这些人跟着操劳也是应该,姨妈可是贵客呀!怠慢了您,可这就是我们的不是了!来,姨妈我亲自送你回去歇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