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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移情别恋 (2)

这时我感觉到他的手轻轻地放在我的肩上,霎时前面的路在眼前有些模糊起来。我们之间争吵过、彼此挤兑过、有时还像野猫一样交战过,可在这一切的背后,维系在我们之间的亲情纽带从来没有断过呀!

他说:“对不起,克利夫,在你牵肠挂肚的事情上我总是扮演一个小人的角色,我想我这样做是因为我知道你不会和我一般见识的。在大墙里面一个男人的头脑是很容易扭曲变形的啊!”

我把车停在琼的那座小房子前面,想必她正在里面等着呢。我朝他笑笑,他也朝我一笑。

“快进去会她吧,小子。”我粗声粗气地说,“忘掉我——所有的东西。过一两天我会过来,让你在我给你提到的那个电石厂重新开始新的工作。”

我感觉心情好多了,好久都没这样了——五年了啊!我独自驾车回办公室,一路在想着我们道别时我弟弟眼睛里透出的那种神情。

电话铃响的时候,我还在办公室伏案工作。电话里传来琼的哭声,我立刻意识到:有什么不好的事。多少年了,我了解她,我还从来没有听到她哭过一次呢。但眼下她分明就是在哭,她使劲地啜泣着,我都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了。

“克利夫吗?噢,可找到你了!你得过来一趟,现在。我不知该怎么办,出事啦……”

“汤姆呢?汤姆没事吧?” 我厉声问道。

电话那端沉默无语。好久才传来低低的几乎听不清的声音:“噢,克利夫,他——他死了。”

我木然地放下听筒。我想我是机械地走出办公室钻进汽车,不知不觉间我已停在他们家门口。

前门微微敞开着,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进那间狭小的卧室。我听见琼在隔壁的房间里正低声地啜泣,声音哽咽。我走过去,看到她仍然蜷缩在电话机旁边的椅子上。当然,我也看到了汤姆——已经死了的汤姆。他的双脚还搁在地上,他坐在床沿上就这样搁的脚吧。身体的其他部位向后倒着,平压在被单上。

他的脸朝着我,显然死的时候就是这个姿势。双目紧闭,一支点二二左轮手枪的银白色枪柄留在他的嘴巴外面。他的牙齿仍紧紧地咬着枪管,哪怕人已死去……头底下白色的亚麻布被单现在一片殷红,上面浸满斑斑血迹。床单的顶部翻卷着,好像他要伸手拿下面的什么东西。

他是先摘掉了眼镜——他总是戴着它们的。现在眼镜整齐地叠着,放在梳妆台上一个余温尚存的牛奶软糖盘子旁边。

我的目光又移回到尸体那儿,这时一股莫名的怒火在我心中升起。我猛一转身面向琼,她的眼睛也闭着。她就坐在那把椅子上,身体稍稍摇晃。

我劈头向她问道:“这是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不早不晚,偏偏在今天晚上?又偏偏在这个地方?”

她颤抖着。这时,她睁开眼,目光里不再有热情的光芒,只显得苍老、干涸,并由于惊吓而呆滞无神。

她喃喃说:“我不知道,除非——”她的眼睛机械地转向房间那头一扇开着的壁橱门。

我也看到它了——那件睡袍.那件我放到店里要洗熨的睡袍。

“我把它和其他需要缝补的活儿带回来。我打算把肩膀上的那个洞缝补起来。我在店里哪有时间干完,克利夫,每分钟都有顾客在等。我从没想到——”

“噢,克利夫,你也知道他这个人爱嫉妒,他肯定发现了它挂在那儿,就……就往别处想了。当时我们本来正准备上床,这时我突然记起我做好的牛奶软糖——回来就发现他这个样子。他知道我在枕头下放着那把小手枪,那是我多少个夜晚独自一人在家防身用的……克利夫,我们——我们该怎么办啊?”

我盯着她,仍然处于痛苦和惊悸中。我说:“有一件事我们可以做,但这也唤醒不了汤姆。”

我伸手越过她颤抖的肩膀,拨通了警察局的电话。

和大部分警员一样,吉姆?劳利警官也是我的朋友。他看了看尸体,摇摇他那生了些白发的头,说起话来粗声大气,有些老态的声音里分明透出痛惜。

“克利夫,有时事情就是这样。残酷是残酷,可还是照来不误。在监狱里呆五年叫人不疯也狂,尤其像汤姆这样一个敏感的孩子。当他们最后又得面对外面的生活时,一下子转过弯来可真不易,他们要考虑自己已经遭受的两次打击,除非他们是真正的硬汉。唉,这种事情总会发生的。”

我麻木地点点头。琼向他们叙述了她的故事,没有提睡袍这档事儿。劳利大步走向房门让一帮记者进来。他毫不客气地警告他们:“要是你们哪个家伙是反对派报纸来的,想要从这事里炒出一桩谋杀案,趁早打消这个念头!”

记者们议论纷纷:“瞧那副眼镜,整整齐齐地在那儿放着;他那双眼睛,法医说是死前就闭上了的;还有那把枪被牙咬得多紧,恐怕只能撬开牙才能拿出来。”

“尸体上、房间里都没有一丝一毫暴力搏斗的迹象或痕迹。如果你认为一个人一点不反抗就让一支上了子弹的枪插到自己嘴里——除非他自己放进去——那他肯定疯了。

劳利又一次警告他们:“我的报告也会这么写的,只说事实。如果你们有谁出于政治原因而要大做文章的话,那诽谤罪这个罪名会有你好看的。明白吗?”

星期五那天是汤姆的葬礼,一整天都在下雨。除了劳利请的牧师以外,墓地旁只有琼和我两个人。后来她邀我去家里喝一杯,我瘫坐在她家客厅的沙发上。

我不太想喝什么。我不停地回想着汤姆死去的那个晚上的那些细节,它们就像唱片一样一遍又一遍不停地播放着……

琼端着杯子走过来在我身边坐下,这已是她的第三杯酒了。她一只胳膊搂住我的肩膀,手指拨弄着我搭在额前的头发,头发还是湿漉漉的。

她轻声说道:“可怜的克利夫,这件事对你比对汤姆还糟糕,是吧?你得振作起来,克利夫,不能再想不开了。这注定会发生的,早晚的事……汤姆很脆弱,克利夫。他总那么不堪一击。你肯定也早就意识到了。他永远都不能真正学会如何再次面对生活。”

“但不管怎样,我很高兴,”她突然说道,“高兴一切都过去了,既然它早晚要发生,就早点发生好了。我们决不能让它也毁了我们的生活,克利夫——”

听到这里,我转过头看着她。看着她那修长、美妙的身体曲线,她双唇上那柔和的细纹,她双眼里闪烁的炽热的光芒。好像这是我第一次见到她一样。

“我们的生活?”我麻木地应道。

她点点头,她的唇微微张开,胳膊突然更紧地搂着我的肩膀。她喃喃说道:“克利夫,你清楚,你肯定知道的。当一个女人在爱一个男人时,这个男人肯定知道——尤其是当这个女人一直在爱着他的时候……”

我一直在看着她,看着她那双痴迷的眼睛。她继续说着:“当初嫁给汤姆,我真是疯了,我到现在也不知道当初是什么让我这样做,他只是不停地求我,而那时的你呢?又总是忙于学习……我想那时我只是想让你痛苦,报复你,因为你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后来,我又离不开他了。当他最需要我的时候,我得苦守苦等他。而这也是你的意思吧,克利夫?”

我隐隐点了点头。一阵痛楚慢慢渗入我的骨髓,袭入我的心头……但这个她无从知道。

她微笑着说:“现在呢,我们要考虑我们自己的事了,克利夫。你的好运才刚刚开始,你要进国会,也许会坐上州长的交椅。我想在你身边扶持你,克利夫。你得让我帮助你。”

我又点了点头。现在事情开始明朗了。在这之前我是万万想不到的。挂在柜中的睡袍……眼镜整齐地叠放在梳妆台上,紧挨着糖盘……

我不露声色地说:“是啊,琼,你会喜欢那样的,是吧?你会喜欢做国会议员夫人或州长夫人。”

她的手缩了回去,仿佛被我猛击一掌似的。她的眼睛垂下:“哦,是啊,克利夫——如果这个国会议员或州长就是你的话。不过这并不是真正的原因,你不会认为——”

“不,”我说,“我认为你所做的所有事情后面都是这个原因。琼,听着,因为这些年我潜心于自己的事业而没有和别的女人谈情说爱,你就认为我在暗恋着你。你觉得在道义上,在那种情况下不能够对你示爱,所以我只好强忍伤感,无以言说。但如果就是出于这个原因让你那么做——杀了汤姆——你真不应该这么做啊!”

她惊恐地睁大双眼,神色黯然,她小声说:“克利夫!你在说什么呀?你想哪儿去了?”

我有点颤抖:“我在想一个男人摘掉眼镜不会是要寻短见,而是另有原因。”我对她说,“比如说,去吻一个女人……我在想没有哪个男人仅仅因为在他妻子的衣柜里看到他自己的睡袍而对自己嫉妒到要自杀。”

她双目黯然,神色困惑:“他的……他自己的?”

我点点头:“汤姆搬出去跟你住时,在那边的公寓里留下一些东西,这件睡袍只是其中之一。”我说,“我知道他要回家来了,就把它拿过来洗好熨好,这样他一回来就可以用了。

“一开始我就知道看到那件睡袍决不至于令他自杀,我以为你只是猜错罢了,仅此而已。可某种东西叫我欲言又止,没有当场告诉你事实。现在我才明白这东西是什么——是对你的怀疑。起初我不敢承认这就是怀疑,自己连想都不敢想的。”

她表情愕然,继而显得神情恍惚,她低声说道:“啊,不,克利夫,你脑子里是多么可怕、疯狂的念头。亲爱的,你一定要挺住,不要胡思乱想。你肯定也听到劳利警官有关那把枪的说法!除了汤姆自己,没有谁能把枪插到他的嘴里!”

我眯起双眼。“没有谁么?”我轻声问,心里想着卧室梳妆台上的那个糖果盘,想着我们童年时常玩的那种把戏……

“张开嘴,闭上眼睛,我给你点儿东西,让你变聪明。”我一字一句刻板地说。

听到这里,她对我尖叫起来,声音凄厉,像一头困兽。她从沙发上跳起来,我还没拉住她就跳进卧室。我向前冲去,脚绊在那道老式的门槛上,一头向前栽去。

这一摔正好救了我,那颗原本要打入我心脏的子弹只射进了我的臂膀。

我倒下的样子为我做了掩护,她以为我死了,事情就全结束了。没有人来帮她把这第二具尸体弄出她的卧室,她只有一种办法解脱……

我听到了第二声枪响,但我浑然不觉。我爬了过去,看到子弹穿过她那颗美丽的头颅,在后脑勺上留下一个血洞时,我的大脑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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