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翠儿银牙紧咬，神色坚决，舍下她往雨中而去。

窗户轻启，冷风灌入，她冷不防地打了寒颤，身子不住地发抖，他一怔，伸手将窗户关上，跨步走向床榻，却在床前犹豫不决，明明说过不再来见她，却敌不过心中那股强烈的渴望。

“小依……”

她轻颤，回转过头，见是他，莞尔一笑，原本涌上的欣喜却在她开口的第一句话中尽数湮灭，“子轩哥，你来了。”

他攥紧的拳头青筋微跳，鬓角一紧，强压下心头的恨意与嫉妒，“你说什么？”

“子轩哥，小依想要回家，你带我回去好不好。”小依颤颤巍巍地从床上爬起，拉着他的手不住的摇晃，“我会好好读书，会好好孝顺外公，会听你的话，带我回去……”他怔怔地看着她滚滚而落的眼泪，嘴中不断说着他听不懂的话。

手触到她露出袖子外的半截手腕，眼神一凛，又探向她的额头，深邃的眼底掠过复杂。

“对不起。对不起……”

听着她口中反复地对不起与不断的认错祈求，他轻拍着她轻颤的后背，将犹如一团火团的她拥在怀里。

“对不起，睿轩。”

他手微微一顿，“对不起，这一切是我的错，我不该进宫的，我不该妄想莫须有的誓言……”

他僵硬的手停在半空中找不到地方落下，似被主人舍弃的孤鹰，盘旋于同一处。

待琦安跟着翠儿来到琉璃宫时，见到的是屈膝紧抱的小依，嘴里喃喃地说着胡话，“睿轩，我不该喜欢上你……”

来不及关紧的窗棂遗留着虚浮的伤痛，随着风雨嘎吱作响。

“皇上。”喜来轻敲紧闭的房门，门内寂静如斯，他回头躬身，说道，“娘娘，皇上早已就寝。”

“喜公公，你先下去吧，本宫自己进去。”

“娘娘……”

柔妃使了个眼色，月儿知趣地领了两个太监将他带开，柔妃推门而入，冷风扑面而来，夹带着一股浓厚的酒味。

“皇上……”她轻轻唤了一声，见无人回应，大着胆子往前。

冷清昏暗的寝宫内弥漫着落寞与孤独，一个黑影蜷缩在角落，一地的酒瓶散落，酒味扑鼻，带着陈旧的香味。

柔妃捡起地上的酒瓶，往黑影潜藏处慢慢踱去，试探地唤了一声皇上，见他没应，她一怔，想起进宫这么久从未叫过他的名字，当下不由大着胆子，轻声呼唤，“睿轩……”脸上染上羞赧的红晕，呢喃中更是透着少女的情怀。

他抬起迷蒙的眼，凝视着黑暗中那抹倩影，听着她满怀情意的一声轻唤，黯淡的眸子掠过光彩，“小依。”

低低的呢喃传入她的耳中，羞涩褪去，眼眸深处有着阴沉与憎恨。

“你不是小依，滚开，酒，把酒拿来。”他猛地吼道，吓了她一跳，只见他的手往地上一通乱抓，身上浓浓的酒味随着他的举动渐渐散开，充斥在她的鼻间，却成了壮大她胆子的诱惑。

她攥紧手中的酒瓶，递到他面前，柔声蛊惑道，“酒在这呢。”

一手抢过她手中的酒瓶，仰头牛饮，口中不断呢喃质问，眼底有着酒后曝露的痛苦。

柔妃眼中笑意更深，俯身细细打量他的脸，完美挑不出一丝瑕疵的五官令身为女人的她都有些许艳羡，一想到这样的男子竟是自己的夫君又不由有几分自得。

“睿轩，夜深了，该就寝了。”她低声在他耳旁呢喃，柔声中透着无尽的诱惑，喘息声飘荡在空旷的宫殿内，扬起一阵暧昧的旖旎。

“高烧虽退，可身子骨太虚，若是不好好调理只怕日后会落下病根。”御医如实说道。

“吩咐御药房，告诉他们将最好的药材都给本宫备好，需要用到的一点也别省，本宫要看到的是活生生的她，若是有什么万一，第一个唯你是问。”

“是是，下官立刻去办。”

“公主…小姐她会没事的对吧？”翠儿仿若自问，又像祈求的询问令人心中堵塞。

“放心，她会没事，”字字清晰的语言间铿锵有力，似是保证也是起誓。

不过出了趟宫回来竟变成这般模样，琦安思绪混乱，想起始作俑者不由一肚子气，“皇上呢？”

翠儿一愣，脸上也有着毫不掩饰的愤懑，“皇上他……从没来过。”

即使以前对公子的印象再好，可他这段日子的作为还是让她很难理解。

“你好好照顾自家主子，我先去看看。”

豆大的雨珠倾落，如碎裂的珍珠项链，失散一地，如何也找不出原来的痕迹，雨中的清凉带着几分冬日的寒意，凛冽得人心间发颤。

小依悠悠醒转，昏沉的脑袋蒙痛感隐隐传来，忍不住一声呻吟，惊醒了浅寐的翠儿。

沉闷的天空时常细雨飘落，不一会，又大雨倾盆，“小姐，天凉，别在窗外站太久。”

翠儿端着药碗，提醒着伫立窗边发呆的她，她轻不可闻的颔首，当是回应，眼中光彩黯淡，不见灵动，漫着愁绪。

翠儿吹了吹泛着氤氲热气的药汁，浓厚的药味随着氤氲扩散而弥漫开来，小依眉头微蹙，皱鼻，“可不可以不喝？”

“小姐……”翠儿哭笑不得，每当喝药这会她总会耍一下孩子脾性，可偏偏只有这一刻她才能感觉到她眼中的生气，冷大人被关押已经半个月有余，如今希望都寄托在公主的身上，可公主自那晚说去找皇上后，一直变得奇奇怪怪，来了也不多说话，呆一会就走，有时当着小姐发呆的空档，会望着她的背影叹气。

“翠儿这边有灵儿带来的一些蜜枣，喝了药再含在嘴里，就不会那么苦了。”她循循善诱，见她眉头一皱，又无奈松开，笑呵呵地将药碗递过去，她仰头一口喝尽，翠儿眼中笑意更深。

接过翠儿盘中的蜜枣，小依随意地含在嘴里，苦涩消弭，蜜甜在舌间渐渐散开，她对她示意一笑，并不多话，又对着沉默的天空出神。

翠儿正当退出，与正欲踏进的小禄子一阵碰撞，忍不住嗔了他一眼，这小禄子越来越没规矩了，这女孩子家的闺房哪能随便这样乱闯乱撞，即使小姐不在意，也不能这样无所顾忌，正要话他几句，只听他气喘吁吁地说，“丞相，君，君浩大人来了。”

小依猛地回过神，喜悦在唇边散开。

“君浩”她一步跨过门槛，对着厅堂内的君浩问候。

美丽的眼眸微微弯起，唇畔轻扬，露出一个魅惑并不庸俗的笑容。见她虚弱的似一阵风也能刮倒的模样，唇畔笑容一滞，眉头蹙起，“才一段日子没见，怎么瘦成这样？”

她赧愧一笑，故作风轻地说道，“嫌胖了。”

面颊苍白，因为削瘦而突出的纤细下巴，紫色的蝴蝶如旧泛着灵动的神采，却映着她的脸更加的苍白。

“身子还没好吗？”

“嗯……没什么大碍，休息几天就能好。”她释然笑说，其实她心中也有着疑惑，这次的病，似乎有点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