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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惊弓之鸟

容迎初目中一凛,也站出来道:“弟妹此言差矣,所谓血浓于水,三弟出事,难道弘安作为大哥会不心痛么?三弟为何会出事,我和弘安自然是要彻查。但逝者已矣,接下来要做的事还有很多,需要弟妹的地方也很多,弟妹还是一门心思打点三弟的后事较为妥当。”

戚如南转过脸来:“相公在临终前一刻,还在告诉我害他的人就是大哥和大嫂,他自知性命不保,根本没有必要撒谎,我相信我相公的每一句话!既然大哥大嫂都有嫌疑,恐怕不便由你们来插手此事。”

容迎初却没有让步的意思:“即便如此,也断没有由弟妹主掌彻查之权的理由。上面作主的还有老爷和祖母呢,一切交由他们定夺,对我和弘安也好,对你和三弟也好,都不失为一个公平的法子。”

戚如南却是铁了心,她一下跪倒在柯老太太和柯怀远二人跟前,重重叩了一叩首,道:“祖母,爹,我是弘昕的未亡人,他在生时我没能替他分忧,他去了我只求为他做一件事。”

她再度叩首,额上赫然显出了一块淤青来,“失去弘昕,我们心里都很痛,祖母和爹年事已高,如南不忍你们二老再为此劳心伤神,所有的痛,便交由如南一人来承受吧。”

她最后叩首,额际隐隐渗出了血丝,“不管查出来的结果如何,如南都会不偏不倚,决不让任何一个人蒙冤受屈。求祖母和爹成全如南!”

忆山这时轻轻推了一推兰月出,示意让她一同上前去相求,兰月出却始终是纹丝不动。忆山含恼地瞪了她一眼,用力一把扯下了兰月出,二人一起跪了下来,忆山开口道:“求老太太和大老爷成全我家表小姐!”

容迎初眼看柯老太太神色间有松动的意思,忙唤道:“祖母……”

“好了。”柯老太太一扬手止住了她的话,道,“此事就这么定吧,便遂了如南的愿,让她去查明真相吧。我想如南自然会有分寸的。”

戚如南如释重负般轻轻舒了口气,她闭一闭眼睛,感戴道:“多谢祖母成全!”一面顺着忆山的相扶站了起来。

容迎初咬着下唇,冷眼盯着她不语。

戚如南道:“正如大嫂所言,当务之急,是要把眉姑娘找到,方能知道当时的真实情形。如南寻思,事不宜迟,需即刻命人关了园门,使内外不通风,由我亲自带人到各处搜寻,必能把眉姑娘找到!”

兰月出心头一跳,不觉蹙紧了眉头。忆山道:“我家姑娘也会全心帮助表小姐。”兰月出犹疑地看了她一眼,只含含糊糊地没有作正面的回应。

柯老太太和柯怀远二人想着也只有如此,便允了。

戚如南一刻也不愿耽误,当即带了兰月出和忆山二人,率着一众主事妈妈媳妇浩浩荡荡地往园子里而去。进了园中,先喝命将所有园门上锁,另派人守了,方直奔万熙苑去,竟是要先从万熙苑搜起。

一行人进了万熙苑,戚如南也不假手于人,亲自命苑中的下人们逐一开了各处房舍,逐一搜寻过来。亦绿她们要来拦,新之和寻桃挡在了前头,戚如南冷声道:“哪一处不让搜的,都给我记下了,我自会请了大奶奶来,让她亲自看着咱们搜,好让她知道个明明白白!”一时众人也不敢再拦,几个主事媳妇便放开了手脚在苑内搜查起来。

兰月出趁着众人不察之时,悄悄离开了万熙苑,抄近路匆匆回到春宜苑中。她一进屋门,也顾不上点灯,冲到插屏后面一把拉起容轻眉,小声道:“你不能再留在这儿,快换身衣裳,我带你走。”

容轻眉张皇道:“我刚听说柯弘昕死了,是真的吗?”

“是真的。”兰月出急急找出一套较为轻便素净的衣裳,让容轻眉换了,道,“不要多说了。这衣裳原是我要送给碧蕊的,如今你穿了假扮成是我的侍婢,等下紧跟在我身后,我带你到别处去藏身,待过了今夜,明日我再想办法先送你出府去。”

容轻眉慌慌张张地理着衣装,问道:“出府?我不是让你去给我姐姐捎个信吗?是她托你这样做的吗?”

“你姐姐如今已经自身难保,我表姐现在正带了人四处找你。”兰月出顺手把她的头发绾了起来后,拉着她往外走去,“倘若你这个时候落在了她手里,她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容轻眉鼻子泛酸,紧跟在她身后,轻轻道:“多谢你相信我。”

兰月出带着她一径出来,夜色浓重,漫天的云雾笼罩,不见星月。她们二人脚步细碎而匆忙,走过幽狭的羊肠小路,前方仍旧是一片无力无际的黑暗,不知何处方是尽头。连带人心,也无端地添了几分无望的凄惶。

小路的拐角处就是通往春宜苑外的回廊,兰月出和容轻眉二人不约而同地加快了脚步,冷不妨竟见左方闪出一抹昏黄的光息,兰月出一惊,才停了一停,那人便提着灯笼走近了。

容轻眉一下紧张地攥紧了兰月出的手,兰月出下意识地挡在了她前面,强作镇定地直视那人。

微凉的夜风之下,灯笼内的烛火摇曳不定,借着黯淡的光影,他们仍旧看清了彼此。

同善曦不想会在这儿碰到她,微微一怔。

兰月出看到来人竟是他,亦觉诧异。

他们在各自的惊异与揣测中沉默了须臾,还是兰月出率先打破了僵局:“都这个时辰了,曦四爷怎么还在柯府里?”

同善曦还是头一次听她这么称呼自己,一时也没往心里去,只道:“昕三爷出事了,我原该识趣离去才是,不过因还有些事要与淮三爷和成业他们商议,所以我便多留了这一阵子。没想到耽误到了这个时候。”他看一看人烟罕至的四周,又道,“你这个时候到这里,可是正替昕三奶奶办事?”

兰月出垂一垂头,淡定道:“是。这儿乃是非之地,如果没有什么事,曦四爷你还是及早回去吧。”

同善曦正欲回应,眼光在无意间掠过她身后的女子,唯见其由始至终畏缩着脸面,半点不敢正面视人。他不由抿紧了唇,容神间似是若有所思。

兰月出察觉到他的眼光,遂有意无意地往前走一步,挡下他的视线,道:“我还有事,先失陪了。”言毕,才想举步离开,便听他道:“月妹妹行事向来有自己的主张,不过这毕竟是在柯府里,比不得兰府。有些事还该三思而后行。”

兰月出心头“咯噔”一下沉了沉,抬头看着他,只见他神色平静依旧,似乎并不曾知觉什么。她低低道:“我自然明白。”迟疑了一下,还是拉着容轻眉往前走去,不过数步,又停了下来,回头望着他道:“当作没有遇到我,可以吗?”

黯淡无光的天地中,看不清他的脸庞,也没有听到他的回答。她只眼睁睁地看着他往前走去,渐行渐远。

“月出姐姐,他是不是认出我来了?”容轻眉犹如惊弓之鸟。

兰月出心中越发不安,不及细说,拉着她快步离开。

才踏上前方的回廊,便听到不远处传来细细碎碎的人声,透过幢幢的树影看去,依稀可见戚如南和忆山领着众媳妇婆子一迳儿往春宜苑方向走来。

容轻眉顿时惊得脸色煞白,两脚发软。兰月出心一下悬了起来,强自沉了沉气,仍旧拉着容轻眉往前走。

不曾想才走出几步,一旁的雕花扇门倏地一开,有人从厢房中走了出来。

兰月出和容轻眉二人均呆住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二姐姐?”

兰成业从房中出来,一眼看到兰月出,不觉意外,再看向她身后的容轻眉,更是脸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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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亚军,现为北京武警总部某文学杂志主编。著有长篇小说伪生活等六部,小说集硬雪、驮水的日子等七部。获第三届鲁迅文学奖,第十一届庄重文文学奖,《小说选刊》《中国作家》和《上海文学》等刊物奖,入选中国小说学会排行榜。中国作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