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赵光义平息了心里的怒气,缓缓放下手:“对不起,绍儿,刚才是我太冲动了,绍儿,你究竟想说些什么?好不容易忙完了朝中大小事务,就赶紧过来看看你,你却这样和我拧着。”
唐绍无力地跌坐:“你以为,我愿意和你拧着吗?那晚的事你骗不过我,我也并没有其他的想法。光义,我只是在气你为何不坦诚相待?有什么事情不能告诉我,不能让我和你一起分担?我已经两个月没有见到过你了,我甚至不知道你在忙些什么!光义,你究竟把我当做是什么人?难道,我不值得你信任吗?”
“对不起,绍儿,”赵光义从后面抱住唐绍:“没错,我怕,我虽封了德昭他们做郡王,那也不过是面子上做给别人看的,他虽不是宋皇后的亲生儿子,可宋皇后平时却极宠他,这个皇位无论如何我是要坐稳的,绍儿,我若不做皇帝,又怎么能得到你?”
唐绍忍不住哭了起来:“光义,我都明白,我都懂,只是以后无论有什么事情都不要瞒着我,让我和你一起分担,好吗?”
“好。”
“有些事你若不想说就不要说,千万别用假话搪塞我。”
“可以,”赵光义把唐绍转过身来,面对着自己:“还有什么要求?一次性说完。”
唐绍不禁看得痴了:“你可不可以再帅一点?”
“傻瓜。”赵光义低头吻下去,唇齿间的清香竟让他久久舍不得离开。唐绍被他吻得脸上潮红一片,软软的靠在他怀里,微微喘着。
“明日我想去定明宫看看她。”
“去那做什么?”
年三十的,她一个人在那只怕会孤寂得很,去看看她也没什么。”
赵光义略感不快:“只怕你好心去了,她也不会给你好脸色看,依我看你就别去了,省的自找晦气。”
唐绍就那么站着,低头不语。她与宋皇后,也仅有过一次交集而已,而那一次虽有不快,唐绍却并不觉得她心底有多坏,也许当时是出于对自己的防备吧,毕竟自己这个身份令别人对自己颇有微词。自己也曾问起过以前的文轩公主是什么样子,茗衣的回答却让自己难以相信。什么冷面公主,从不以笑面示人,为人果敢决绝之类的,唐绍当时就觉得这个文轩公主简直和雍正有一拼了。
赵光义见她迟迟不语,以为她在生闷气,于是哄道:“你就别生气了,好么?我只是担心你去了会受委屈罢了,明日不管你去哪儿我都绝不拦着,你看这样可好?”
唐绍眼睛一亮:“真的?”
“君无戏言。”
“茗衣,昨儿让你准备的饺子可好了?”
“预备好了。”茗衣一边给唐绍梳妆,一边说:“娘娘,奴婢说句不该说的话,您确实没那个必要去定明宫的。万一冷脸贴了热,到时候难看的还不是咱们。”
唐绍看着镜中的自己,嘴角扯出一丝笑容:“宋皇后也不是不明事理的人,此番前去她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
“公主,您如今已是贵妃娘娘了,这天家的后宫可最容不得心善的人,公主现在这样的性子往后怕是会被那些晋王府的旧人骑到头上去也说不定。奴婢听说那刘淑妃以前在王府时就骄纵得很,现下她是淑妃,膝下又有一子,只怕争宠的势头会越来越大。”
唐绍渐渐收了笑容,半晌方道:“茗衣,后宫险恶我自然知道,不过那些事我管不了,也懒得去操那份心,以后的日子还是走一步看一步吧。日后你若是在听了这些消息来,私下里说与我听就好,别在外头乱嚼舌根子,白白落了别人把柄。”
“是,奴婢知道了。”
推开门,外面竟是一道道刺目的雪白,晶莹的雪花铺了厚厚的一层,泛起片片银白色的光泽,令人顿觉清新无比。
唐绍闭着眼张开双臂,像是在嗅雪的味道:“这场雪下的可真是应景。”
“娘娘,外边太冷,咱们还是先过去吧。”
宋皇后正在里间躺着,面容的惨白让人一看便知她病的不轻。半睡半醒间,只听见从门口传来女子的轻喝声:“这火盆里竟连一丝火星都没有,你们是怎么当的这个差!”
几个侍女慌忙跪下,道:“贵妃娘娘息怒,是奴婢们失职了,奴婢这就去加炭,把这火盆烧起来。”
唐绍不语,冷着脸向里走去。行至榻前,见榻上之人脸色苍白,显然已经病了很久了。
宋皇后撑着坐起来,自嘲一笑,道:“如今可真是应了风水轮流转了,昔日你不过是阶下之囚,亡国之人而已,不想今日竟成了亡国仇敌的女人,当真是问心无愧吧。”
话未完,宋皇后的眼里竟多了些愤恨和绝望,烛影斧声一事,她又知道多少?看她如此激动,想来她也是爱着赵匡胤的吧。不过这个女人也真是,自己都病得半死不活了,居然还有力气去挖苦别人。
唐绍并不介意她说了些什么,只是一笑:“不论如何,先吃点东西吧。”
唐绍示意,茗衣便上前扶了宋皇后下来坐在桌前,宋皇后看着桌上热气腾腾的饺子,迟迟不肯下筷。
“怎么,怕我在饺子里下毒?”
看着宋皇后这才开始吃,唐绍只觉得好笑。这女人,都什么时候了,居然还想着饭菜里是否有毒,当真以为她自己还是皇后吗?
“他下了严旨,任何人不得私自探视。”
唐绍坐在她对面,语气如常:“我特地求了陛下。”
“他竟然准了?”问罢,还未等唐绍开口,宋皇后却冷笑一声:“他还真不是一般的宠你。”
“是我自己执意要来,不关他的事,娘娘是明理之人,文轩今日前来不过是探望而已,并无他意。”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的话,文轩公主。”宋皇后盯着唐绍,眼里满是嘲讽。
“为什么不信呢?你我之间并无利害关系,再说,你如今落魄至此,我还有什么利可图呢?”
宋皇后闻言,低头不语。
“你不是一直很疼德芳吗,就算是为了他,你也该好好活着。”
“如果,”宋皇后缓缓抬起头:“如果有朝一日他要杀德芳,你会怎么办?”
唐绍淡淡的说:“我相信他不会如此做,再者,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站在他这边。”
“你既相信他,自然他做什么都是对的了。要我说,他这皇位就来的名不正言不顺,什么太后遗命,不过是他自己为了掩饰一切编造出来的一套说辞罢了。自古以来皇位都是父传子,子传孙,你几时见过兄传弟的?”
唐绍一时变了脸色,眼里的笑意却更深了:“兄终弟及的事也没少见,你怎么就专指出他来说呢?先帝在时本就及疼他这个弟弟,不但封了晋王,还让他任开封府尹多年,可见先帝是极为倚重他的。”
宋皇后轻笑:“我忘了你也曾发动过政变呢,你们两个在一起,最合适不过了。”
“这是自然,”唐绍听着这语气不善的话,却并未生气:“现在我早已懂得了做人最重要的是安分守己,与自己无关的事最好少做念想。不知宋皇后你明不明白呢?”唐绍语出清淡,刻意加重了皇后二字。
“你”宋皇后自知吃了亏,气得说不出话,唐绍的笑容更让她觉得没有办法,束手无策。
“所以,还请您安心呆在这儿吧,陛下不会亏待你的。”
“哼,今日总算见识了文轩公主的厉害。”
“有些事,我也是无可奈何的。”唐绍看了窗外一会儿,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