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宝九年六月,宋军大获全胜,一举灭了南汉,七月初即凯旋而归。
入夜的朝安殿,屏退了所有下人,屋内只有赵光义与唐绍相对而坐,红烛摇曳,使得本就不明亮的光线又昏暗了几分。
“这杯子里是什么?怎么是紫红色的?”赵光义拿起杯子尝了一口:“味道还不错,有些葡萄的甘甜。”
唐绍微笑道:“这是我自己酿制的葡萄酒,已藏了有些时日,今日特地拿出来招待你这个贵客。”
赵光义此时显得平易近人,温和的面庞衬得他更加英挺不凡:“不敢当,这葡萄酒味道甘醇,以前也从未听说过,想来又是你琢磨出来的新鲜物了,应当说是我有口福了才对。”
“想喝的话可以常来。”
“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了。”赵光义神色微变,却又马上恢复常态,依旧笑得灿烂,这些都被唐绍看在眼里。
“陛下何时回京?”
“明天,”赵光义淡淡的答道:“他不可能永远就这么把你放在宫里,你有什么打算?”
唐绍收起笑容:“没有打算,静观其变吧。”
“等待你的可能会是勾心斗角的后宫生活,你可想过?出征前,皇兄跟我提过,他有意封你为妃,唐绍,你可愿意跟他?”
唐绍灵机一动,眨眼笑道:“怎么可能,他太老了。”
许久,赵光义终是没有说话,起身告辞,脸上带着不快。
“等等。”唐绍叫住他。他转身,看到唐绍神色凝重,像是有话要说。
唐绍嘴角上扬,笑容明艳如花:“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还望晋王保重。”
赵光义终于放下心来,点头转身离去,唐绍一直目送着他离开,直到那背影终于化作黑点
唐绍嘴角一直挂着微笑,因为她发现,赵光义一直以来都佩戴着当日她给他的玉佩,不曾摘下。进宫半年多来,他对自己的处处维护,自己怎会察觉不到。如果不是他私下里为自己到处打点,这宫里又有谁会给自己好脸色看?
“公主,夜深露重,小心着凉。”茗衣见唐绍迟迟不回屋,只得出来看看。
“茗衣,我这么做,究竟对不对?”
茗衣略微低头:“公主做事向来是随着自己心思的,您心里自有断定,又何故来问奴婢呢?”
唐绍这次确实心里有些不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自己终于把多日来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内心忐忑,却又很舒心,竟感到一丝小小的喜悦。方才那一点头,他也是知道自己心意的吧。
皇帝御驾亲征回京,自然是惊动了全程。百姓们不分男女老少纷纷挤在御道两旁,希望能一睹圣颜。皇宫中此时也非常忙碌,为了迎接凯旋归来的天子做了不少准备,每一样都不能出任何差错。文武百官的朝贺是不能少的,而整个迎接仪式,从头至尾便是由晋王全权负责。
唐绍则在朝安殿窝了一天,她素来不爱热闹,只是天气依旧有些炎热,她便让茗衣把筝放在床前,对月抚琴,不失为一种享受。
手触碰琴弦,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涌上心头,多日未曾抚琴,竟有些生疏了,胡乱拨弄了几个音之后,安静而柔美的音乐流淌而出
晋王不知何时站在了唐绍身后:“曲子美妙,若加以诗词相辅就更好了。”
绍闻言停住:“你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让人通报一声,我还以为你属猫的,走路都没有声音。”
赵光义笑道:“我就是属猫的,专门来你这儿偷腥。”
唐绍面色微红,忙岔开话题:“刚才那曲子本是有词的,只是我嫌这天气太闷,没有唱,否则会闷得很不舒服。”
“也是,当下正是最热的时候,难免会觉得气闷。”
唐绍面向赵光义,道:“你怎么这么大的胆子,深更半夜跑来我这儿,不怕被你皇兄知道?”
“前边的事情刚刚处理好,皇兄命我现在过去万岁殿,我是顺便路过这里,听见琴声,所以进来看看。”赵光义的目光落在筝上:“这筝用着如何?”
“我看上的,自然是最好。”
“呵呵,”赵光义笑了,宠溺的看着唐绍:“那就好,皇兄那边不好让他等太久,我先过去,日后得了空再来看你。”
“好。唐绍起身送他至门外。赵光义刚走了没几步,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光义’,他刚转身,见唐绍已经跑了出来。
“怎么了?”赵光义顺势把唐绍抱在怀里,下巴顶着她的头。
“我想你,自从临安一别后,每天都在想你。”
赵光义不觉笑出了声:“为何改变主意?”
唐绍抬起头:“因为我知道,你心里有我。”
赵光义低头在唐绍的额前轻吻:“以后私下无人,便叫我光义吧。”
唐绍挣开赵光义的怀抱,便往回跑边喊:“你快去吧,别让你的好皇兄等急了。”
“这丫头”赵光义笑着摇摇头,转身往万岁殿走去。
自从穿回古代,自己是一天舒心日子也没过过,成天人前人后的摆出一副淑女姿态,虽然她在现代不算是太调皮的孩子,喜欢安静,可是这古代的日子实在难受啊,没有电视,没有电脑,就连夏天最热的时候堆在屋子里的也不过是一堆又一堆的冰块
自己原来偶尔看过穿越小说,本来天真烂漫、活泼可爱的女主慢慢地就会被历史的残酷与时间的无情打磨的脱胎换骨,终于也融入进去,成为历史的一部分,那么自己能不能幸免呢?
“茗衣,再端杯茶来。”
“是。”茗衣看着连毛笔都拿不稳的唐绍,心中不禁疑惑,自从那次落水醒来之后,公主便从未碰过那些笔墨纸砚,甚至都不曾去过书房,与以往的行为大相径庭。如今看来,醒来后的公主似乎并不只是性子有所转变那么简单,茗衣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却又没个头绪。
唐绍见茗衣愣在那里一动不动,若有所思,声音不觉微冷:“你愣着做什么!”
茗衣本就心虚,听见唐绍吼她,被吓了一跳,茶盘一下子掉在地上,杯子也摔了个粉碎,茗衣扑通跪在地上,慌忙叩头:“公主息怒。”
果然有事!唐绍暗想,自己还没怎么样,茗衣就先乱了阵脚。
唐绍冷了脸,沉声问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奴婢”
“说!”
“是。奴婢只是觉得奇怪,公主以前最爱写字,且写得一手正楷,可如今竟然连笔都不会拿了”
糟糕,竟然在茗衣面前露出这么大的破绽。唐绍心里一沉,许久,她靠在椅背上,深深叹了口气:“自从那次落水后,我忘记了许多事情,连我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先前的许多我都不记得了,也因此好长时间没敢动笔,怕的就是你们起疑心。茗衣,你跟了我五年,还不相信我吗?”
说完,唐绍的脸上竟有了些许泪痕。
见此情景,茗衣十分心疼,不论如何,只要公主开心就好,其他的什么又有什么打紧:“公主,是奴婢多虑了,奴婢不该那样疑心公主,都是奴婢的错,还请公主责罚。”
唐绍扶起茗衣:“你有何错之有呢?一个人突然发生这么大的转变,任谁都不会轻易相信的,你不必如此自责。退下吧,让我一个人静静。”
“是。”
茗衣出去后,唐绍再没了练字的心思,扔了笔趴在桌子上,不一会儿竟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