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宫主的寝殿求见君色,是在残雪来过魔影宫的第二天,我有着与众位师兄师姐一样的迷茫困惑,就是面对强敌冰川雪府的神者,我们似乎弱不胜战,不堪一击,只是,冰界的神者为何仍迟迟不下杀手?
君色的伤显然已痊愈,他看上去身体并无异常,只是神情落寞寡欢,容颜沉寂憔悴。
我叩首施礼,口中说道:“宫主,弟子今为魔影宫与冰川雪府的战斗而来,弟子与众位师兄师姐一样,对一事感到蹊跷,既然冰界的神者杀我魔影宫弟子就像捏死一只蚂蚁般容易,不需有任何顾忌,那么他们为什么仍按兵不动,他们在等什么?请宫主明示弟子。”
君色定定地注视着我,良久以后,轻声说:“彩姬自嫁我孕有紫苏,就视我如仇敌,二十年来,她不曾让我近得身,若我君色此次死于冰川雪府的剑下,蓝裳,你记住……”
君色走近我的身前,将他的脸凑到我的面前,说:“你是我二十年来唯一那么亲密靠近过的女人。”
我猛地往后避开两步,然后低首说道:“宫主,请自重!弟子此为魔影宫众弟子的性命而来,请宫主勿顾左右而言他,切勿再说此等有辱弟子声名之话!”
君色浅浅地笑了,继而笑得越来越大声,笑声里裹夹令人心酸的凄凉,与无奈,我镇静地凝视着他疯狂张扬的笑脸,默不作声。
良久以后,他止住了笑声,转头看向我,我看见他的眼中竟蕴着些许潮湿的泪意,心下顿时惊慌莫名,我跪地叩首:“弟子告退!”便站起身急步向殿外走去。
君色一个旋身,七色彩虹长袍便像漫天的云幕裹住了我,他一使力,我便倾刻间倒进他的怀中,我瞪视着他的眼睛,怒声斥道:“请宫主自重,休得再继续无礼!否则弟子将以死保身!”
君色一声长叹,说:“你是我所见的女子中,最为坚韧果敢、善良忍让的一个,你的身上集聚了诸多女子一生的优点,你是魔影宫的骄傲,是虹影剑最优秀的一道颜色。”然后,他突然松开裹着我的长袍,一挥手,说:“出去吧。”
我脸上罩着一层霜色步出宫色的寝殿,及至殿外,我的眼泪终于无声地落下,一滴一滴地掉落在衣襟上,将蓝色的长纱染湿,隐隐显着青紫的颜色。
君色说的这些话,如果从赤烟的口中说出来,将是多么的美好,会如何的令我的柔肠百转,心波荡漾,然而,我最渴望了解在意我的人,他并不了解我,更不关注我,君色的心思是如此的接近我心的至深处,但,他却不是我想接近的那个人。
彩姬是突然进入我的房中的,当我在接近凌晨的时分醒来,我看见她华贵艳丽的彩虹长袍铺展在我蓝纱飘忽的房内,她的面孔依然凝霜聚露,阴寒森冷。
“蓝裳,我很讨厌你。”彩姬看着我,两眼透着凌厉的目光,说。
“我知道,几乎魔影宫的每个人都讨厌我。”我说。我忽然感到心中一阵堵塞,有什么东西哽在了喉咙里,我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被人讨厌,总归是伤心的事,况且被众多的人讨厌,我是有理由哭泣的,但是我不想在彩姬的面前掉眼泪,所以我隐忍着,我镇静地躺在床上,连向彩姬施礼都免了。
“你是魔影宫的灾难。”彩姬又说。
多么相悖的言论。宫主君色说,我是魔影宫的骄傲,魔后彩姬说,我是魔影宫的灾难,到底他们谁说的才是真的?我的存在到底对于魔影宫来说,是一场怎样的劫数?
“我—想—知—道—为一什一么一。”我定定地望着彩姬那张绝色倾城冷若冰霜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吐出这句话。
“你没有资格。”彩姬冷傲地说。
“即使,紫苏?”我冷酷地问出这句话,彩姬那张妩媚冷艳的脸,顿时笼罩上一层凶狠残忍的杀气,她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敢伤她?!”
“我不需要伤她,但我想我若有什么意外,她一定会自己伤害自己。”我冷冷地说完这一句,一闪身从床上跃起,抓起虹影剑抹向自己的脖颈,我对彩姬说:“说吧,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要不然我血染此际,我相信不久魔影宫里就会有人喋血五步,随我赴死。”
一丝晨色隐隐地透过蓝色的窗纱,将房中笼上一层暗暗幽蓝的诡秘,彩姬的脸在这抹幽蓝里诡异无比,阴寒可怖。她浅浅地笑,笑得妩媚妖娆,风情万种,然后,她说:“你以为,我有多疼紫苏?我会舍不得她?我告诉你,我恨她,我恨她!她在我的肚子里整整两年,她整整折磨了我两年!我恨她!”
我无比诧异地听着这件事,但我不敢有任何的表示,彩姬的反常令我有点措手不及,我心里忽然暗暗着慌,不知该如何应对这突生的变故,只听彩姬又说道:“我来你的房中,只是要告诉你,报复才刚刚开始,计划才是第一步,你有的是时间慢慢享受折磨,看着爱自己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死去,自己爱的人永远心在别处,最后孤独绝望,心里熄灭了所有的希望,连死都没有机会!”
“蓝裳师妹!时辰已到,快起身去隐殿了!”是黄楚在我的室外敲门。彩姬一个旋身,那袭华丽的长袍随即翻身窗外消失不见。我打开门,随黄楚步入地下隐殿。
我是知道紫苏对我的爱的,在我看到她被我断了一臂之后,还那么深情款款地凝望着我,没有抱怨,没有憎恨,甚至愿意随我天上人间,地府黄泉,我就知道了,紫苏是爱我的。
我想这应该是一个秘密,除了紫苏,我,还有彩姬和君色以外,不会有人知道,所以,我要保守这个秘密,为了紫苏。
我没有想到彩姬会突然出现在我面前,为了我想知道的答案,我将紫苏对我的爱作为筹码要胁彩姬,我没有想到,彩姬根本不疼惜紫苏,她不在意她的生死。
我失算了,魔影宫的秘密根本超出了我的想像,也超出了我的能力所能够寻找得出的答案,比如,紫苏为什么会在彩姬的腹中孕育了两年?那么,彩姬怀上紫苏是在二十年前,与冰川雪府约下战期的时间刚好相符,那时候,到底发生过什么?
君色仍然没有出现,众弟子在隐殿修魔,但,表情呆滞,眼神空洞,每个弟子都感到胜的希望渺茫,余下的日子,只不过是在等死而已。
我终于无法再坚持这种等死的日子,我飞身跃离隐殿,跨上猫面兽,驰往冰川雪府。我想,如果还有一个人能够帮我,告诉我我所想知道的答案,那么只有断冰,我相信他会愿意告诉我。
身后传来紫苏凄婉的叫喊:“六师姐——!”我没有回头,猫面兽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直奔三千里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