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4 章
他安静的听,没有发表评论。
她继续说,“一个人有一个人的好处,两个人有两个人的难处。单身很自由,不用汇报行踪,跟朋友出去疯都不用担心手机没电,也不怕天黑不回家会被骂。看到身边的人都有男朋友陪着,心里特别嫉妒。可两个人在一起时间长了,大小摩擦不断,他们越幸福,越害怕失去对方。”
他缓缓坐起来,开始调整座椅的位置,“我送你回家吧。”
“家?”这个字刺痛了她的心。她无数次在心里问过自己,是不是能够遮风挡雨,冷了有暖气热了开窗户的地方就足以称之为家。如果可以这样算,那她还不算无‘家’可归。
他认识她家,没等她反驳就自顾自的发动车子上了主路。途中,田乐乐接了一个电话,她一直在听,偶尔说几句还用手捂住嘴,气氛被搞得很神秘,他趁着等红灯偷看她好几眼。
早高峰已经过了,又赶上工作日,路面上的私家车不多,很快就到了她家楼下。
“我送你上去吧。”
她婉言拒绝了,不是怕他有非分之想,而是还要等人。等待陪她一起上楼,开门走进屋里的那个人——租客。对,她要出租房子。
她的目的并不是找一个人搬进来排解寂寞,她只想要那人兜里的钱,大概也只有金钱的真实感能让人摆脱暂时的寂寞。
最近,她遇上了太多挑肥拣瘦的人,厨房对着厕所是错,楼层太矮是错,距离公交车站太近也是错,小区里太多人养狗还是错。她认为家不在小贵在温馨,可是她赖以生存了快二十年的家,在其他人眼中竟是如此不堪。说白了,租房子的人无非想多找出些毛病压低租金。
今天,她碰见了一位奇怪的租客。中介公司的人给她们做了简单的介绍,她姓孟,看穿衣打扮不像上班族,假如是啃老族的话,家底应该很殷实,她刚张口说话就把田乐乐震了,因为租房的理由实在太雷人了,“田小姐,我就不看房子的格局了。简单的说,我想搬进来以后重新装修一下房子,家具也会买新的。我会按照每件家具的原价付给你钱,当做我跟你买了,但麻烦你帮我处理掉它们。我再每月多加付你五百房租,也同意你提出的一次性先付半年的要求。”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眼前这位姑娘的做法真的令人匪夷所思,她的确很想要钱,可是轻松痛快得来的钱,又让她心里很不踏实,“有人租房子图租金低,你还要给我加钱。有人租房子图离工作单位近,你还能装修还买新家具。看你的样子应该不缺钱,放着那么多新楼盘不买,跑这儿消遣我来了?”
“我最爱的男人和他的女朋友住在你家楼上的楼上,前几天才租的,当时我傻子似的挨家挨户敲门,哀求他们能把房子租给我。可是住在这儿的基本都是老年人,谁还会出租房子呢。唯独你们家没人开门,第二天我就又来敲,还是没人。你知道那种唯一的希望将要破灭的感觉吗?你也可以不搬走,咱俩一人住一间,我照付房租啊。”她在用自己的无助敲打田乐乐的怜悯之心,发现不奏效,后半段直接改成低三下四的哀求。
田乐乐何尝不曾体验过想要拼命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上岸的感觉。可是,田乐乐所能给予她的帮助,是伸一把手拉她上岸?还是又伸了一脚把她踢下更无底的深渊?
爱情,本就是含笑饮毒酒。
一生中总会遇见这样一个人,爱你很深,深到不知如何表达,只有束手无策的陪伴。爱到最后,笑着笑着就哭了,爱着爱着就忘了。
手机铃声响起,两人几乎同时掏出手机,然后看着对方笑了。同一个品牌手机的默认铃音,两个人果然都是天生的懒蛋。
“别着急,我活得挺好,如果你能找个搬家公司来我家楼下,那就更好了。”大概这句话足以表明她的决定,那女孩握着拳头做出胜利的姿势,还原地跳了两下。
这通电话结束后,眼前的画面就像放电影一样。家具一件件被送上车,车门‘啪’的一声关上,像是有人重重删了她一巴掌,脑子已经糊涂了,车开走带起的一阵风吹起的发丝,给了她唯一的真实感。
签了合同,拿了定金,留下房子钥匙,拎着行李箱到楼下。
“你可太能折腾了,害的我们还得跑趟医院把药给你带过来。”声音先出来了,房明雪才从车里蹦出来,紧接着下来一个人,身影不太熟悉。
陆旭忙过来介绍,“这是席子墨,我的好朋友,你们应该见过面吧?”
“见过见过。”田乐乐连连点头,丢了的魂都瞬间跑回来了。
女人很痴情,通常心里有人或者身边有人的时候,眼里只容得下那个人,懒得多看身边其他男人一眼。她知道席子墨是陆旭的朋友,还嚷嚷过要给他介绍女朋友,可从没仔细看过他的长相。今天走近了一看,竟发现他眉目之间和凌然略有几分相似。
她曾经听过一段话:你真的忘得了你的初恋情人吗?假如有一天,你遇到了长得和他一模一样的人,他真的就是他吗?还有可能吗?这是命运的宽容,还是又一次不怀好意的玩笑?
其实,没有上天的安排的劫数,更多是人为制造的灾难。她并非对这个人产生了新的感情,而是把他假想成了凌然,多么牵强而绝望的做法,却还是让她找了新的方向和希望。
“一会儿我请你们吃饭吧。”她已经开始努力争取更多相处时间。
“你的确该请我们吃饭。陆旭把你的家具都运到他们那边的空房里去了,还不收你房租,简直就是你的大恩人。还有我,一大早被医院的电话吵醒,大老远过去给你取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是是是,你们都劳苦功高。”她没还嘴,找个台阶下了。
她平生头一次大发慈悲要请客,房明雪当然要选一家上档次的餐厅。一杯果汁就好几十块,田乐乐看着菜谱,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我真是刚刚破产,不是刚刚傍了大款。”
“你绝对不是傍大款的人。”房明雪呵呵一乐,下一句憋出来的定不是好话,“你这条件,估计暴发户都看不上。他们找的是小蜜,不是保镖。”
她还不算土包子,充其量也只能说是不够端庄典雅。起码知道餐巾应该铺在腿上,左手叉,右手刀,只是动作还不太熟练,右手一发力,肉就险些要飞出去了。她实在不明白,身边的一些人为什么可以被繁琐而没有实际意义的规矩束缚,并且已经做的有模有样了。她只能一叉子下去,一口口啃着肉片吃。
“哎哎哎,您稍微收敛一点,就算你毫无形象可言了,我们还坐在你旁边呢,好歹给我们留点面子。”
“干嘛。”她边嚼边口齿不清的说,“我现在无欲无求了,旁人的眼光对我来说又算的了什么呢?我现在难受,恨不得头不梳脸不洗,你们要不管我,我就臭死在家里了。有一句话怎么说来着?伤心也不要愁眉苦脸,因为你永远不知道谁会爱上你的笑容。我都快肝肠寸断了,还得强颜欢笑,就为了等那个看我傻乐的人出现。我怎么就那么仗义啊?”
她用刀敲着盘子,一身的怨气没释放出多少,倒把周围的人惹怒了。这就像在图书管理挨个给人讲笑话,自己乐的前仰后合,别人只把你当笑话了,多自讨没趣啊。
她扔下餐具,灰溜溜的跑进厕所。推开门,她以为走错了,高级餐厅连厕所都像宫殿一样。顶上挂着水晶灯,玻璃面的门反射着耀眼的光,墙壁和地面均被擦的光洁如新。她靠着墙壁蹲下去,扯着旁边盒子里的纸巾使劲擦眼泪。
顾客就是上帝,这个地方更是本着服务至上的宗旨。保洁阿姨不能让她鬼哭狼嚎下去,否则下个月肯定喝西北风了,可是贸然把她轰走,万一被投诉了,下个月的工资还是没着落。
她试探着向前走,递了张纸巾给她。
她哭的更厉害了,“阿姨,您能不管我吗?这一刻,我不想坚强,不想死扛着,不想强颜欢笑,不想故作坚强,也不想顾忌旁人的眼光,只想坐在地上大哭一样。我心里好难受啊……我这二十年活得太委屈了,本来我想回家睡觉,别人偏偏叫我去逛街,为了不让别人生气,硬着头皮也要作陪。我不会拒绝,凡事为别人想的太周全,把自己都牺牲了。”
保洁阿姨递纸巾的手抖了一下,眼圈跟着湿润了,“为自己活着。”
现如今,很多人喜欢和陌生人讲心里话,因为实在不知道有多少所谓的好朋友是怀揣好奇心来看笑话的。于是,田乐乐便有幸听了一个悲剧故事。
保洁阿姨和他的丈夫是大学同学,是当时校园里最受瞩目的一对,一个青年才俊,一个秀外慧中。毕业以后,男孩考上了研究生,她去了一家外企工作。过了几年,他们都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龄,就商量着买了些礼品,分别到双方家吃了顿饭,这事算是定下来了。
那个年代,大学生很稀有,更别说是研究生。不像现在,一板砖拍死十个大学生,还有九个是本科。
结婚以后,男孩的工作渐渐有了起色,几个月就从一个小职员升到了项目经理。男人钱越挣越多就不再希望老婆整天出去抛头露面,自然而然劝她辞掉工作,安心当家庭主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