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9 章
她没有反抗,只是说,“我恨你。”
“因为你爱我,所以你才会恨我。”他没有如来佛祖的神通广大,她没有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纵然如此,他仍法力无边,弹指一挥,掌控她于股掌之间,任你七十二变也难逃出生天。
他们还坐同样的位置,不同的是田乐乐只点了一碗面,凌然加了一瓶啤酒。酒菜上好后,他猛喝了几大口,对她说,“等我喝完这瓶酒,跟你说个事。”
“好事还是坏事啊?”下一秒就要宣判生死了,她用最后一丝力气垂死挣扎,却无法救赎内心巨大的恐惧感。
“咱俩和吧。”当他也是动动嘴皮子说出了这句话,田乐乐深深理解了迟冰冰的心情,就是无论他怎样都好,就是不能回头。这样不仅侮辱了她的人格,还践踏了她心中的完美爱情。
听说前阵子他刚刚和女友分手,理由他们不是一路人。她脑里还是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她是垫脚石,是别人落魄时急需踩一脚的踏板。
她问,“为什么会跟我和好。”
“你这么的喜欢我。”
原来如此,他选她,不过是她爱他。她拱手送上最真挚的爱情,可又曾被谁珍惜?
凌然全然不觉这该是一个严肃的话题,还嬉皮笑脸的开起了玩笑,“你给郭思宇灌什么迷药了,咱俩分了的这段时间,只要我上线他就截图给我发你的头像。我的哥们全都成了你的后援军了。
“那你猜猜这些天,我在网上看见什么了。”她的反问略带一丝不被察觉的讽刺。
他仍然嘻嘻哈哈,“不会是也有人给你发我的头像吧?”
“无奈的选择,决定你,我这辈子都幸福。”田乐乐记得很清楚,这是他与上一任女朋友分手时写下的状态,每看一遍都会心痛一次,但越心疼越看,看到最后背下来了,就在心里默默的重复悲伤。
“瞎写的。”
“你总是说的轻松,你知道现在我和段晓璐的处境有多尴尬么?”她总也不能忘记凌然犯下的错,陈年烂谷子也要挖出来谴责他。
“要是因为我让你们俩连姐妹都当不成,那我心里多过意不去啊。”听他的语气,只是把那当成很随意的儿戏,恨不能所有人的想法都跟他一样轻浮。
那一次,他们谈崩了,结果自然是不欢而散。
田乐乐是个坚强的人,没胃口也使劲往嘴里塞食物,只要不吐出来就要吞下去,填饱肚子是活下去的前提条件。活着,可以抱怨,可以报复,总比死了强。偶尔思想不受控制,也会失眠,但绝不破罐子破摔,用各种手段强迫自己入睡。她仍然相信总有一天一觉醒来会释然,每个人都该得到幸福,若是还感到痛苦不堪,只是路还没走到终点而已。
房明雪给她介绍了一份站柜台卖首饰的苦差,之所以忙碌,也是想让她没空去想那些烦心事。
身边有很多跟她一样半工半读的学生,不同的是,她们辛勤汗水换来的工资是为了和男朋友改善生活,而她仅仅是为了工作本身。她们都是学生,不存在勾心斗角的争夺,关系还都融洽。
午休的时候,身旁小姐妹的男朋友打来慰问的电话,她都很自觉的扭头看向别处。下班也有小姐妹的男朋友开车过来接,说要带她一程,她都是婉言谢绝。有人聊天分散注意力的时候,她像个正常人一样谈笑风生,夜深人静却倍感孤独。
拥有过又失去的痛,比始终抱有幻想还痛。不怕孤孤单单一个人,怕只怕怀揣着想要变成两个人的祈盼。
大概就在上班后的第五天,她看到了一个人。他牵着一个并不出众的女子,从柜台前走过,她赶紧低头往后躲,却被发现了,他先叫住她,“田乐乐?”
她扭过头,结结巴巴的说,“啊……真巧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见你。”他微笑着,“忘了给你介绍,这是我的未婚妻,我们今天过来挑戒指。”
如果没记错的话,几个礼拜以前,这个人还跟她坐在同一张桌子上讨论终身大事,转眼间就成了别人的未婚夫。看来,这世上没有人会因为你的愚蠢而等你。
她想起迟冰冰曾经说过的一句话:男人逮谁追谁,只要看得过去,有点动心,他们都会主动去追,愿意跟他们好就好,不好拉倒,他们心里哪有那么多爱。
田乐乐为他推荐了一款最贵的戒指,他眼都没眨一下就买下来了。她心里别提解气了,先不说卖出这么贵的一件首饰能拿多少提成,起码她心里痛快了,也觉得相亲当天甩手而去的举动多么明智。男人哪有几个长情的,谁在他身边他就对谁好一点。
眼下,他成了田乐乐的大金主,让她拿到了几天兼职的基本工资还有五百块的提成。
田乐乐请宿舍的姐妹们吃饭,推杯换盏间,段晓璐忽然凑过来问她,“你心里还有凌然么?”
“没有了吧。”她心里也在犹豫。
“上次那件事之后你们还有联系么?”
她轻轻的摇头。
“那就好,我听我姐们说,现在他身边的女朋友,一礼拜换好几个,还好你解脱了。”
听到这些,她的心还会痛。看来,她那句‘没有了吧’,说给别人听,也想蒙骗自己。
对于田乐乐来说,这一天值得纪念,爱她的人已经去对别人好了,就连曾经甜蜜过的回忆,也随着臭水向东流了。
她拥有过那么多,凌然那些带着温度的短信一点点冷掉,她也不舍得删。终于,这些能证明他们有过交集的信息也随着手机掉进了深不见底茅坑里。
她看着那个黑洞愣了三秒,然后便开始激动的嘶吼,“我的手机掉厕所里去了。”
“怎么办啊?我去叫段晓璐,看她有什么办法,你千万别用手掏啊,太脏了。”迟冰冰不放心,一步三回头的往包间走。
段晓璐赶来时,她不知从哪找来了一个长夹子,正费力的掏呢。
“能弄出来么?”段晓璐问。
她坐在地上,绝望的摇着头。
“算了,一个手机而已,里边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迟冰冰赶忙安慰她。
“没有……”她无声的落泪,“也许有些东西根本从不属于我。”
“别难过了,再买个新的吧。”段晓璐也劝她。
手机还可以再买,只是表面看上去一模一样而已。只是当一段感情难再续,有些回忆就变成了她独一无二的拥有。
她的手还在流着血,段晓璐硬把她拽到水池子边冲洗,“咱不至于卖这么大力气吧?这么脏的地方,感染了怎么办?”
后来,她一直神情恍惚,好像迟冰冰打了一辆出租车把她送回了家。她悲痛欲绝,不能接受现实,希望躺在温暖的大床上睡一觉,第二天睁开眼,手机就好好的摆在桌子上,一切都只不过是做了一场梦。这世上,多少逃避现实的人都希望自己做了一场噩梦,但是生活却很真实。
她挪到电话旁,打给了凌然,“我手机掉厕所里了。”
凌然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就像上次她踩了狗屎一样,出一些没建设性,又能气掉大门牙的点子,“那就捞出来啊。”
“真是掉进学校厕所的坑里,我上哪儿捞出来去啊。当时我手都破了,一直流血。”
“那别想了。”他明显是在敷衍田乐乐,电话那头不时传来噼里啪啦敲打键盘的声音。
本来破财了心情不好,还偏偏挑一个更让心里添堵的人来安慰自己。心情不好找人安慰没有错,错就错在偏偏强扭一个不在乎你的人听你絮叨,还想得到想要的温暖,那就大错特错了。田乐乐这下急眼了,“我能不想嘛,好歹我蹲那扔两千多块钱还能扔一阵子呢。”
凌然本就一头雾水,八竿子打不着的一个事,出于礼貌只能好言相劝,她反倒觉得自己挺理直气壮,这叫什么事啊?
“我让你买那么贵的手机了?!”
“你跟我嚷嚷什么呀。”
“受不了你们这些有钱人。”
“你仇富啊?”
“对啊。”他的情绪突然缓和下来,“手还疼么?伤疤还没好,就忘了疼了?”
凌然可能曾经栽过太大跟头,太怕遭受同样的痛,谨小慎微到恐惧,因而憎恨摔倒,同样看不起走路不小心的人。
如果当时她不把第二个电话打给陆旭,可能不会深刻体会天壤之别这个词的含义。陆旭语气很平淡,但流露着对她的关心,“这点事?你竟然还哭了。好了,别哭了,要不眼睛该肿了。现在有手机用吗?没有我先给你拿一个。”
“什么的啊?”
“我爸淘汰的IPHONE,可能型号有点老,但是还能用。”
“那还是算了,太贵了。”本来她还想挑肥拣瘦,陆旭说出来,她又觉得自己受之不起。
“你真想多了。我这个是山寨货,左边咬一口的苹果。”陆旭赶紧解释,“你啊,今天晚上什么都别想,踏踏实实的睡一觉,明天睡醒了,我就把手机给你送到了。”
事实证明,陆旭从不对她食言。
陆旭把她保护的太好了,认识凌然之前,她幼稚的认为身边的每个人都很守信,电视剧和小说里提到的人渣都是虚构出来的,伤痛也都是假的。认识凌然以后,她的观念也随之改变了,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凌然答应要陪她去逛街,到了约定的时间,他还悠然自得的在家上网,被她拆穿说根本就不想陪她出来以后,用了一个再烂不过的借口——裤子洗了没的穿。仿佛在他的脑海里,根深蒂固了一个思想,答应她的事可以随时变卦,后果一点不严重。约了她吃饭可以爽约,带她去看电影会叫来自己的一大帮朋友。田乐乐也真是一个没脾气到极致的典范。
可是,如果她相信这些拙劣的谎言呢?也许他就是穷的只有一条裤子,而且提前也不知道被洗了,光着屁股蹲在椅子上聊了一上午天,才觉得冷风嗖嗖的。
人,可以自欺到一定境界,但你一旦揭穿别人的真面目,他便会立即收起伪善。摊牌以后的真相,不出意外,总会和女人第一感觉设想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