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第二天,陆旭很早就起床过来接她,怕她上课迟到。早餐已经买好了放在副驾驶座上,路途漫长,她吃饱喝足了还可以睡一觉。
她美滋滋的吃完汉堡,边喝咖啡边打开手机,果然有一条未读短信,她心满意足了,看来他的良心还没完全被狗吃了。
按下打开键,还没咽下去的一口咖啡一滴不浪费的喷在了前车玻璃上。
短信上说,亲爱的,我用一根肠和别人换了一包方便面,聪明吧?
手纸擦过的车玻璃上留下道道痕迹,特别能形容她此时的心情,跟拧了麻花一样。她也噼里啪啦按着键盘回过去一段话,亲爱的朋友,您是聪明一时糊涂一整夜吧?昨天晚上我是用腿走的路,不是在您的梦里眨个眼飞走了,我在野蛮粗鲁,好歹也是女的。要是不幸遇上比我更坏的人,你今天就是拿火腿肠去喂狗,恐怕都没人再为你的宅心仁厚拍手叫好了。
她觉得话有点说过了,但短信已经发出去了,覆水难收。他沉默以对,验证了她的刻薄。
她又在自己的学校门口下了车,从一站到下一站,跟赶场似的。
可算到了班里,她疲惫不堪的往椅子上一横,恨不得先睡上一觉,可惜教室的椅子又冷又硬,而且段晓璐也不是那么容易放过她的人。
“怎么这么没精神?昨天晚上干嘛去了?”
为了证明清白,她马上精神抖擞起来,“你让我格外打不起精神。”
“别啊,说正经的,姐姐有事求你。”她也来了劲儿。
“什么事?”她不住的打哈欠。
“最近有个男人要追我,我不太喜欢,想找人假扮我男朋友,让他知难而退。”段晓璐气宇轩昂的说道。
“你随便找个男人不就成了,我只能把凌然借给你。”
“那还是算了吧。”段晓璐对推荐对象表现出很明显的不屑。
此话题无疾而终,她又转过去和同桌讨论,恰到好处的音量似乎刻意想让谁听到。
“他不会过来吧?”
“那就真打出活人脑子了。”
不是,绝对不是,田乐乐希望所有问题的答案都不是第六感预料的那样。
然而,天不遂人愿,种种迹象表明,近段时间,凌然有意疏远她。几天不发一条信息,一个礼拜只有一通电话,还是她打过去的。
最后,她束手无策,只好使出最后一招杀手锏——分手。
“分手吧!”
“决定了?”
“你以为我说着玩呢。”
“既然你决定了,那我同意。”
她抱着引起对方注意的心情说出了一句没有回头路的错话,对方平静答应,似乎倒像是要成全她。她用自己的致命伤试探别人,无异于举着匕首,用自己的生死威胁别人,最后以惨烈的失败结局告终。
她的世界波涛汹涌,他的世界平静无澜。
她坐在墙角,胳膊抱着双膝,耳机的声音开到最大,天崩地裂都与她无关。
我怀念的是无话不说
我怀念的是一起做梦
我怀念的是争吵以后
还是想要爱你的冲动
不知不觉,泪已两行,原来感同身受的时候,人是如此容易落泪。她以为他们敞开心扉谈论过彼此的过去,她以为他们共同设想过有彼此参与的未来,她以为至少他们爱过。
谁爱得太自由
谁过头太远了
谁要走我的心
谁忘了那就是承诺
谁自顾自地走
谁忘了看着我
谁让爱变沉重
谁忘了要给你温柔
她拒绝相信,这几句话更是他们这段错误恋情的真实写照。
第二天,她哭着拨通了凌然的电话,“我……我想……见你。”
“别哭,你现在出门,咱们老地方见。”
她一直没挂,听着电话忙音声,终于忍不住用被子蒙住头,大哭了一场。
“我错了,我不应该一气之下说分手。”她主动认错。
他不知是没有脾气,还是对于无所谓的事懒得动怒,只是搂过她的肩膀,要挟说,“跟我分手?你还跟我分手?看你以后还敢不敢了。”
“不敢了。”脸上的泪痕还在,她就高兴的忘了伤悲。
“本来我还计划下礼拜一和礼拜二去你们学校找你玩呢,结果让你这么一闹,我就报名跟哥几个去怀柔玩了。”
“没事,你去,一定要好好玩。”
她莫名其妙的提出分手,没有理由,他们又闪电和好,对种种摩擦避之不提。他们找不出爱情的症结所在,分分合合多少次,疲倦了,心伤透了,同样不能携手未来。
“拉手。”他说。
她偷偷的把手递过去。
“看见前边超市门口,那个穿着布偶衣服发传单,谁先跑过去踹丫屁股一脚谁就赢了。”凌然说着就跑起来了,她的手被牵引着向前跑,好开心,她以为自己在飞呢。
她连出脚的方位和那个笨拙的家伙以怎样的姿势摔倒都设想好了,他突然站住,“田乐乐,其实我没你想象中的那么好。”
“我知道,我们活在现实中,又不是在梦里。有我一路为你披荆斩棘,你还怕?”
失而复得的幸福,是给不懂珍惜的人一次教训,得而再失,是给不愿珍惜的人永久的教训。
当晚,她带着简单的行李和一肚子的心事回宿舍,自行解决问题,不给其他人带来不必要的困扰。母女连心,没有哪个母亲会不懂孩子的心思,只有不想知道,每个过来人都曾年轻过。
天还是固定的时间黑,公交车还是十五分钟一趟,宿舍还是杂乱无章的无处下脚。万物依旧,世界不会因为某个人的堕落而摧毁,变得只是那个人看待世界的眼光。
段晓璐塞着耳机坐在床上看书,其它床位空空如也。
田乐乐没跟她打招呼,回来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跟她促膝长谈,不过她倒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她反复思量,不及她大被蒙过头的速度,想说已经来不及了。
“这么早就睡?C语言作业写了吗?借我抄抄。”
她用被子挡住两只核桃眼,伸出在床头摸索着,递给她的时候,不小心把凌然送给她的唯一一件礼物甩了出去。那是一片相当普通的镜子,可她却在那里边看见过最幸福的自己。
她仿佛听到了心碎的声音,也看到了爱情破碎的形状。她不顾形象的掀开被子,俯身看下去,地上映照出很多个发型凌乱的自己。
她知道,这不要紧的一摔并无大碍,但破镜重圆,却也破镜难圆。他们之间已经有了隔阂,这面镜子是象征他们纯洁恋爱的念想,印证了多少真实的爱情。
她要一片一片的捡起来,段晓璐拉着她伸出去的一只手,轻轻的说,“无论曾经多美好,都已经变成渣了,多不舍得都要放下。”
田乐乐的一滴泪落在了正面向上的玻璃片上,她们的表情都模糊了,猜不透了。
她想告诉凌然,想同他分享此刻的心情,追悔莫及的心情,恨不得现在去买二斤后悔药。她编辑了一条信息发给凌然,手机调成静音,有时候人很矛盾,盼着回复的内容,又害怕对方回复。
他说,没事,咱们以后再去买新的。不许伤心。
她猜测不出,他这句安抚内心的话是什么语气。她说不出心情如何,只觉得对他好像是一加一必须等于二那样顺理成章。他对她好更偏向交易,付出必有回报,一报还一报。
她忍不住拨了电话过去,那边的呼吸声持续了很久,才听见了他有些陌生的声音,“乐乐……”
“凌然吗?你怎么了?”凭她的感觉,沧桑的有些疲倦的声音不像没睡醒,而是源于呼吸道某个部分的问题,“你别吓我啊,怎么了?”
“没事……我……睡破土炕……哮喘……犯了。”他断断续续,艰难的说完了一整句话。
“那怎么办啊?回家吧?去医院?有药么?有没有人管你啊?”她急得快要哭了,可也只能干着急。对于突发事件,她无法冷静下来想办法解决问题,反而还帮倒忙。
换成凌然安慰她,“没事……我回家……养几天……就没事了。”
后来,田乐乐去他家看探望,从他口中得知,他十岁那年发了一场高烧,先天挺健康的身体烙下了病根。同龄的孩子吹着泡泡胶,拿着宠物小精灵的卡片满街PK的时候。他的日月虚度在医院里,整日与吊瓶为伴。
墙壁是白色的,床单是白色的,护士的衣服是白色的。无法预知的未来也被白色蒙上了绝望的阴影。
“以后别抽烟了,犯病多难受呢。”她心疼的千叮咛万嘱咐,真像别人说的,伤在你身痛在我心。
他虚弱的点着头,“好,一定。”
“答应我了,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她还是害怕他答应的好,其实根本做不到。
凌母端着一盘葡萄走进来,“你们吃点水果,我先出去一趟。”
“嘛去啊?”凌然没大没小的问。
“街道组织看电影。”她在门口换了鞋,匆匆忙忙的撞上门走了。
凌然从床头拿了一本杂志,“我先去厕所啊。”
没想到他居然还看书,估计也是那种篇篇印着优质大妞,专门给男人看的书。要是多写几个字占了美女的地方,这纸就分文不值了,擦屁股都怕整成肛裂。
田乐乐发誓只是想用电脑上网而已,鼠标晃动时,无意间点开了隐藏在屏幕一侧的QQ。分组很多,她好奇的多看了几眼。好奇害死猫,猫有九条命都不能承受好奇心带来的恶果,她的心早就痛过九九八十一次了。
其中一个组名叫OOXX,在线的就有七八个。她还想看看自己被分到了哪一组,好友实在太多,刚看到一半,厕所的冲水声在耳边响起。她很不情愿的把电脑桌面恢复原状,假装若无其事的浏览网页。
凌然甩着手上的水,很顺手的把她的老板椅转了一百八十度,俯下身,轻轻附上她的唇,手开始不规则了。刚刚看到他难以示人的丑陋,此刻感受到他身上最原始的欲望。
“你需要这么抓紧每一分每一秒吗?”她冷冷的质问。
“怎么了?现在的气氛不好吗?”
“不好,孤男寡女,干什么都没人知道,到时候有口难辩。”她明显的挑衅。
“你这话什么意思?照你的意思,我亲你一下得先跟全国人民请示,小情侣都上街上野战去。”他气急了,扯着嗓子跟她叫板。
“对了,你在大街上不敢表现出对我好,你怕被别人看见,断了你的后路。”
“满大街都是我的后路,我他妈还追你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