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弟弟蓬乱的头发，又听到他的哭声，芊络满腹的责备又一古脑没有了，只是想着这十几个小时的火车也够他受的了。
已经一年多没见过弟弟了，羽飞似乎又瘦了一些。芊络知道羽飞的压力，就像自己高考前一样，妈妈的叮咛，关注，都是无形的压力，他今年已经是复读了，压力自然更大了。
“好了，别哭了，都这么大了，还哭鼻子。”虽然这么说着，芊络的鼻子也是酸酸的。
“姐——我——”羽飞抹了一把泪，看到了姐姐，就像看到了主心骨似的，虽然还在抽噎，哭声却小了许多。
“好了，人家都笑话了。还没吃饭吧，姐带你去吃饭，一边吃，一边跟姐说。”芊络拉起弟弟的手。
“嗯。”羽飞接过姐姐递过来的面巾纸，擦了擦脸上的泪。
来到一家干净的小店，芊络给羽飞点了两个他最喜欢吃的家常菜，看着他那狼吞虎咽的样子，芊络就知道在火车上十几个小时，他一定什么也没吃呢。
看着他就要吃完了，芊络才说：“你出来，妈一定还不知道吧。”
羽飞的动作一下子停住了，慢慢放下筷子，低头嗯了一声。
“傻弟弟，明天，就回去吧。”芊络轻声说。
羽飞抬起头，那双和芊络很像的大眼睛，还含着汪汪的泪水，望着芊络说：“姐，我不想上学了。”
“羽飞，这怎么行呢，不要泄气。姐知道，你现在压力大，再挺挺就坚持过去了再说，妈还盼着你呢，姐已经不争气了，你就别让妈失望了。”说这些话的时候，芊络似乎又看到了妈妈失望的眼神。
羽飞的头垂下，却还是固执地说：“姐，我不上了，你给我找个工作吧，我要上班——”
还没等羽飞说完，芊络已经生气地站起来，“羽飞，你不要这么不听话。明天就回去，还剩一个多月了，说什么也不能放弃！”
“姐！”羽飞低低喊了一声，又呜呜地哭了。“不是我不想上学，是妈妈病了，很严重啊，可她说什么也不去医院，她说钱要留着我上大学用，我不能再上学了，我要挣钱给妈治病——”
“妈妈病了？很严重？”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地敲在了头上，芊络只感觉眼前一阵发黑，接着就天旋地转起来。
“姐，”羽飞看到姐姐脸色发白，只是站在原地打晃，急忙过来扶住姐姐，慢慢坐在座位上，一边哭一边说，“姐，你别着急，咱们一块儿挣钱，给妈治！妈哭着告诉我，不能让你知道，他说治那病要十几万，咱家治不起，她也不能拖累你，只要咱们姐俩好好的，她就是死也认了，可咱们不能没有妈呀……”
耳朵在嗡嗡地响，泪在哗哗地流，可是芊络告诉自己，一定要清醒，妈妈病了，弟弟还小，这个家要靠自己支撑，要给妈妈治病，要供弟弟上学，自己要理智——
虽然还是有泪水忍不住落下来，但芊络感觉自己的头脑已经清楚了，“羽飞，告诉我，妈是什么病？多久了？在哪家医院检查的？”
“本来是肾炎，可是她不去治，转成了慢性肾衰竭。我本来不知道，只是知道从放寒假的时候她就一直发烧，可是她老说没事，开学了就马上催着我上学，大礼拜也不让我回家，只是让我在学校看书，可我不放心，前天我回家拿钱交资料费，发现她病得已经不成样子了，又发烧，浑身还浮肿，我就要强拉着她去医院，可她就是不肯去，最后被我逼得没办法，她说自己去医院检查过了，是治不好的病，没希望了，我求她再去医院看看，我说不上学了，给她治病，可是她给了我一耳光，然后就哭着说，我要是不上学，她马上就死在我面前，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她就是死也不瞑目——没办法，我只好让她先不生气，告诉他，我好好上学，她把我从家里赶出来，告诉我，她还能坚持到我上大学的那一天呢，我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别回去见她了———”
芊络把羽飞揽在怀里，姐弟俩已经哭成了泪人。
来来往往的食客似乎有些惊讶，可是这是乱纷纷的车站，谁也不会去关心与自己无关的事情。只不过疑惑地看看，就继续自己的事情了，该吃饭的吃饭，该赶路的赶路。
哭了一会儿，羽飞抬起头来，抽噎着说：“姐，我不上学了，你给我找个工作，我也上班挣钱——”
芊络也抬起头来，慢慢给羽飞擦干泪水，爱抚地摸着他的头发说：“羽飞，姐知道你的想法，可是你这样跑出来，妈早晚会知道的，你要是不上学了，肯定会先要了她的命。”
“可是，姐——”羽飞喊着，“为了我上大学，妈都不要命了，这学我怎么上啊——”
“你别担心，姐会有办法的，一定要给妈治病——”
“姐，你行吗？听妈说要十几万呢，到哪找那么多钱？”羽飞疑惑地问。
“没事，好歹姐也在这里这么长时间了，也认识一些朋友的，大家会帮我想办法的。”芊络故作轻松地说。
“嗯。”羽飞信服地点点头说，“我知道妈妈为我上大学她已经攒了三万多了，我可以先偷偷地取出来，等我考上大学了，学费可以再想办法，我可以申请助学贷款。”
“好弟弟——”芊络又忍不住流泪了，羽飞真的是个男子汉了，芊络紧紧握住羽飞的手说，“咱们一起想办法，一定能把妈妈的病治好。”
走出小饭店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零星的细雨，在路灯昏黄的光下，天地间一片迷迷蒙蒙的。
芊络和羽飞竟然像没有感觉到雨似的，径直的走进雨雾里。一边向前走，芊络一边给陈阳打了个电话：“陈阳，我弟弟羽飞过来了，没事，高考压力大，逃出来散散心，让他去你那里挤一晚上吧，明天我就送他回去，谢谢，我这就送他过去。”
站在路边，一边等出租车，芊络一边嘱咐羽飞说：“妈妈生病的事情，你先不要告诉别人，我不想让大家为我们担心。”
羽飞似乎有些不懂，但是看看姐姐欲言又止的神态，还是懂事地点点头。
把羽飞送到陈阳的住处以后，芊络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去了一家网吧，查看了一些关于肾病的资料。
等到芊络回到住处的时候，早已经是凌晨时分了，欣然睡得正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