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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生命的婆娑

看随风飘舞没有色彩、没有生命的落叶,我知道冬天来了。

冬天,是以人的衣服逐渐加厚,树木慢慢褪去绿色而来临的。

不能不承认,我们对秋天来临的气息,总是不如树木、蝴蝶、蜻蜓或者庄稼敏感。开始的时候,看湖边,田野,树梢,那些张扬了一春一夏的颜色,一点点由绿变黄,由浓到淡,我们的心很难从夏的惬意里,一下子走出来。但随着绿油油金灿灿红彤彤瓜果的越来越少,我们才留意,原来季节的脚步总是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我们常常说这是无常、轮回,就是因为有些自然的规律我们无法改变。今日的世界,科技不可谓不发达,但再发达也无法改变世间无常的相续,就像从树上飘零下的落叶,它曾经沐浴阳光,它曾经给大地带来春色,它曾经是昆虫小鸟的家园,而季节的大限来临,一切该走的还是要走的。

秋风起,雁南归。有感于自然,有感于生命,现在的我,也和树的年轮一样吧。夜深人静的时刻,我曾经叩问自己,是否也像那一枚枚落叶一样,成长的嬗变,让自己的思想慢慢悟到一些什么。

小的时候写作文,遇有描写杨柳树木,我总喜欢“婆娑”一下,树影婆娑、树叶婆娑、绿色婆娑。至于婆娑是一种什么样的形象状态,却不甚了了。以后知道了婆娑的意思是“枝叶扶疏、盘旋舞动”,但由于少年时过早地滥用“婆娑”,现在再写树木已经很少使用“婆娑”。谁会想到把文字用伤了,心灵也会痛一阵子,应该说文字也有青春暮年。

早上,在我动笔要写点什么的时候,一位朋友给我发来宽运法师新作《宽恕与包容》,那里提到了佛经上说的“娑婆世界”,也就是我们所说的大千世界。宽运法师讲“娑婆”意为“堪忍”。就是说,虽然世界上有着种种的苦难与不圆满,但只要自我约制,减少欲望的追求,时刻拥有一颗慈悲心、平等心,也就是宽恕的心、包容的心,我们的社会就能真正“婆娑”起来。

“我问佛:世间为何有那么多遗憾?佛曰:这是一个婆娑世界,婆娑即遗憾,没有遗憾,给你再多幸福也不会体会快乐。”这是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的情诗,不知道为什么,我喜欢这位少数民族的诗人,因为读起来,它比现在很多的新诗更能直达人的心境。

人到中年,犹如一棵大树,正是枝繁叶茂的时候,这个时候,很容易让人感觉自我良好。就像一些血气方刚的壮汉,正步仕途的佳境,不会相信未来有太多的坎坷。其实,一切事物盛极必衰,不经过一些风雨,不经过雷劈火烧,悟到人生的真谛是不可能的,毕竟后知后觉的人多一些。

没摔过跟头的人,第一次被摔一定很疼。一帆风顺的人生,有时未必就是一件好事。人生太顺,心理承受能力就会太弱。一场风雪能检验出树木的抗压、抗风能力,人又何尝不是。所以说,生活中,要感激那些伤害你的人,因为他磨炼了你的心志;感激欺骗你的人,因为他增长了你的见识;感激遗弃你的人,因为他教导了你应自立;感激绊倒你的人,因为他强化了你的能力。

人人都是一棵树,有大树,有小树,有常青树,也有病树。

我曾把“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这句唐代刘禹锡的诗,找书法家写好、装裱后,送给一位在事业上不如意的朋友。想开一点说,无论是官是民,无论是伟大的还是卑微的,只要是生命,都会在属于自己的轨迹上“婆娑”驿动的,动静大一点小一点而已。风过后,最后都逃脱不掉由绿变黄,最后随风飘散的命运。

人生,如果能够活得像树那样沉静坦然,那该是一种多么平和的心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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