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荫道里,黑色的宾利静静地停在枯叶堆积的辅路旁,一身黑色西服的小姜大约是怕沈略找不到,立在车外张望,见她跑过来,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忙弯腰拉开后车门。他松了口气,再等个十分钟,开的罚单估计得有一叠。
沈略停顿了会儿,回头又看了眼瑞高的方向才放心钻进车里,跟过去的特务接头似的。
“找我干什么?我10点前要回家。”
唐颂修长的手指还噼噼啪啪敲着键盘,只抬眸睨了她一眼,“都夜不归宿多少次了?这会儿跟我讲门禁?”
沈略把书包横在他俩的座位中间,歪头看他,“今天刚放假,我爸肯定会等门。看你挺忙的,其实我也挺忙的。要不改天再谈?”
唐颂这次连眼皮都没抬,余光瞅到她的小动作,轻轻勾起唇角,一个书包他就拿她没办法了?他唐颂真要想过去,砌道铜墙都跟纸糊的没两样!不过这女人胆儿倒是越来越大了,真把那条协议当免死金牌了?
“喂,我们要去哪儿?”
大概是“我们”这两个字取悦了男人,他心情不错地笑了,合上笔电的盖子,伸手把她搂了过来,沉重的书包居然被他手指一挑就给扔到了犄角旮旯。
“去堂庭酒店参加一个宴会,不过,咱先要去另一个地儿拾掇拾掇。”他抬起她葱白纤细的手指,凑在唇边轻吻了下。
沈略打从进这车里,就开始全身紧绷草木皆兵,这下更是僵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唐颂在心里嘲弄,面上却不动声色,兀自把玩她如玉的手指。她的轻颤与他的不动如山,形成强烈的对比。
这么挺尸似的挺了一路,下车时沈略后背的骨头都快散架了,没想到,接下来还有的折腾。
造型师化妆师服装师各司其职,拿她当塑胶模特一样比比划划涂涂抹抹,四五个人忙活了大概一个钟头,最后又拽着她转了一圈,才把她推了出来。
“唐少,还满意不?”有点娘炮的造型师抛了个飞吻过去,看到男人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艳,眼里都是骄傲和自豪。
沈略从来没有穿过晚礼服,局促地低着头绞手指。礼服是经典的黑白系,白色的绸缎在胸前束成蝶形的裹胸,纵向的及膝墨色碎摆,如凤蝶的燕尾,正待绽放破茧而出的华美。穿在身上,沉静如烟雨朦胧的泼墨江南,又不失活泼与俏丽,把她的气质全衬了出来。
果然人靠衣装,原本清纯不起眼的路边小花,被包装一下,居然如此惹眼。她的长发蓬松松的被盘在发顶,几缕青丝垂在耳边,更平添了几抹妩媚。
唐颂甚至有些后悔把她带到这里了,随便挑条小礼服不就行了。瞧瞧她这身,真是太……该死的太搭了!让他想到了那天在酒吧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纯净与狂野并具,乖巧与不驯同存,两种极端的美,在一个人身上竟然演绎得如此和谐。
“还不错……”他放下翘着的腿从沙发上起身,朝低垂着头的女孩走来,臂弯一伸,用眼神示意她挽上。
唐颂穿的也是黑色的纯手工休闲西装,没有打领带,衬衣领口随意松散着,给人一种不羁的感觉,两人的衣着仿佛是情侣装一样,非常般配。
到达堂庭宴会厅后,验了邀请函,他俩刚走入会场,就引起了一阵骚动。满屋子的男男女女,鲜衣怒马,衣香鬓影,都很有修养得笑着小声交谈,见他们进来,纷纷抬眸打量。
众人瞩目下,沈略越发局促了,手心里沁出薄薄的汗。
唐颂捏捏她的脸,说:“笑。记住,只用微笑就行了。别人说什么,你不用搭理。”
沈略点点头,嘴角很不自然地扯了个弧度,眼睛只盯着自己的脚尖。还是不习惯穿高跟鞋,这双缀着蝴蝶图样的白色小皮鞋鞋跟格外高,走几步路她就觉得不舒服。
“饿不?去那边坐会儿,吃点东西?”
他今晚格外的温柔,也没有什么过分的动作,沈略求之不得,几乎算是拉着他直奔自助餐台。
宴会开始都有一会儿了,可远远望去,餐台上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过,酒倒是不停地在斟在换,人人端着个高脚杯装优雅。
沈略有点不好意思了,扯扯他的衣角,说道:“要不等会儿再?挺难为情的。”
唐颂凑在她的耳边说:“死要面子活受罪,其实他们都眼馋着呢。可是,哪怕一整天没吃饭,也要苦逼得装作很饱的样子。”
沈略笑了,如果没记错,眼前这只才是死要面子吧?
不过后来她倒是明白了,这男人虽然好面子,但更加的我行我素!想干什么全凭一时的心情与喜好。
去餐台只有几步路,却有很多人想挤过来跟唐颂打招呼,一个个谦卑客气的样子,有些还是沈略曾在新闻里见过的人物,她讶异之余,对他的身份又有些怀疑了。
有几个中年男人凑上前打算与唐颂攀谈,被他用眼神止住了,于是又纷纷失望地走开。可,总有些不识趣的家伙。
“哎哟,唐少,您也来了?”男人腆着仿佛九个月孕妇般大的肚子过来,面满红光,刚好挡在他们面前。
唐颂冷着脸停住步子,谁知对方跟没看到似的,继续说:“上次小女不懂事,真对不住,回去我已经教训她了,给您添麻烦了。”说着,递了支烟过来,火机一按,就要帮他点燃。
唐颂烟都没接,直接推开了,眸子里写着疏离与嘲讽:“你对不住的应该是这位。”说完,朝身侧扬扬头。
男人这才看到沈略,小眼睛里全是惊艳,怔了片刻,点头哈腰说道:“对不起对不起。咦?小姐,您挺面熟啊?”
沈略却是想起眼前这人了,偏头不想去看他。然,视线轻飘飘地移走,恰恰瞟到某个人影,刹那间被定在了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