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深夜来电
韩国首都首坞尔,就是中国人所熟知的汉城,是一座建于山水之间的美丽都市。南山、北岳等四座山峰,呈现出不等的四角形在城中遥遥相望,可谓山外青山楼外楼,城中有山、山外有城、城城相顾的连环城市。
一九八八年二月二十八日,也就是大韩民国第十三届总统上任后的第四天深夜。此刻,刚刚为新总统上任狂欢过后的大韩臣民们,已走进了梦乡。新东和汉医院院长韩晟昊博士,一位年愈花甲,却精力超人的瘦小老人,像往天一样,正倚在床头看报纸,忽然,一个电话使他兴奋地叫起来:“啊呀呀卢大总统!恭喜,恭喜!没想到您这么晚还打来电话!”
“老朋友,非常感谢您在竞选中对我的莫大支持!”话筒里传来卢泰愚踌躇满志、热情洋溢的话语。
“哪里哪里!老朋友嘛,说这种话不就见外了?”
“好好,我们先不谈这些。明天上午有时间到青瓦台来吗?”卢总统向老博士发出邀请。“当然有时间了!总统召见能没时间吗?我倒是要问问您,总统刚上任,有那么多国家大事等着您处理,有时间接待我这个中国人吗?”
“有时间,接待您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啊呀呀!我倒成了重要人物了?不敢当不敢当!哈哈哈……”
两位好友在电话里开心地大笑起来。
老先生没想到卢泰愚会这么晚来电话,更没想到刚上任第四天就要召见他。他久久不能入睡,倒不是因为总统召见使他兴奋,十几年前他就是青瓦台的常客。早在朴正熙掌政时期,他就有总统“御医”之称。这半夜来电,倒使他不知不觉地走回过去,去回溯着一个中国人与一位韩国总统漫长而坚定的友谊历程——
它没因世事的沉浮而沉浮,没因世态的变迁而变化。在漫漫人生旅途上,他和卢泰愚一直用真诚浇铸着坚固的友谊大厦。
睡不着,韩老先生索性起身来到阳台外的草坪上……
夜幕下的汉城是很美的。如练的汉江把碎银般的灯光溶进水中,流出一份与世无争的宁静。一座座汉江桥宛如横贯南北的一条条血管,涌动着川流不息的车流,日夜疏通着韩国首都的交通命脉。插入云端的南山塔,则睁着夜的眼睛,鸟瞰着韩国的“中南海”——神秘而宁静的青瓦台,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是啊,大韩民国的第十三届总统刚刚走马上任,每一个公民都期待着总统的新举措,从而把这条“亚洲四小龙”插上铁的翅膀,越发鹏程万里,跻于世界先进国家之行列!
卢泰愚夫人的恩人
韩晟昊与卢泰愚相识于一九七二年。
当时,卢泰愚还是总统直属部队空输第九团的一名团长,准将军阶。官位虽说算不上显赫,但是,他所率领的空输部队却是韩国军队中的精锐,加上他为人刚柔并济,处事果敢深沉,可谓前途无量。
可是,他却有一块心病像石头似的压在他心上,使他常常郁郁寡欢。这块石头不是别人,就是他有口皆碑的漂亮夫人。他夫人的漂亮在韩国上层夫人中,是首屈一指的。他很爱妻子。他们夫妇之间恩爱有加的爱情故事,在韩国上层也是出了名的。可他的爱妻几年来却一直长病不愈,请来众多洋医高手为她诊治都无能为力,眼看着美丽的娇妻过早地失去了风韵,这使他大为心疼却又无能为力。
后来,他偶然从《朝鲜日报》上看到一篇“食品秘方”的连载文章,听说这位作者的医术很高,就决定请来给妻子看看。
于是,在一个早春的傍晚,韩晟昊踏着夕阳的余辉,第一次踏进了卢泰愚的官邸……
韩晟昊一进门就看到卢泰愚一副儒将风度,英俊潇洒,温文尔雅,丝毫没有舞枪弄刀的武夫样,心中不禁生出几分好感。
卢夫人倒是黑瘦黑瘦的,脸色黯淡无光,一副久病不愈的羸弱样子。她说她患有胃下垂、轻微肝硬化、大肠过敏、不眠症等,说这些疾病一直缠着她,使她寝食无安、身心憔悴。
把过脉之后,韩晟昊风趣地对卢夫人说:“您病倒不少,可都不重,别愁眉苦脸的,吃了我的药就会好的!”随即给她开了几副草药。
临走,他叮嘱卢泰愚:“卢团长,您可要好好监督太太按时服药,否则病可不会好啊!”
原来,他从卢夫人病怏怏的眼睛里,早已读出了疑惑。她似乎觉得,这一包包草药熬出来的黑汤子,能治好我的病吗?在此之前,她从没吃过中草药。她一直吃的西药。
不过,倒是卢泰愚对夫人关怀备至,每天都亲手捧着药碗看着夫人把药喝下去,偶尔不在家时,也要用电话摇控她按时服药。
在韩国,像卢泰愚这样以夫人为重的男人极为罕见。卢泰愚夫妇恩爱的故事一时传为美谈,很多高官夫人都非常羡慕卢夫人,说她好福气,找了这么一个疼她爱她的好郎君。
十几副草药下来,卢夫人夜不能寐的贵体,果真能安然入梦了。再过两三个月,那张灰黑色的婆娘脸也渐渐变得白皙清秀起来,一点点恢复了昔日的风韵。那一身病,也随着一包包草药渣子丢进了垃圾箱里。
于是,韩晟昊就成了卢夫人的恩人,也成了卢家的座上宾。卢家对他千恩万谢,多次重金酬谢都被他婉言拒绝了。他不仅不要酬金,而且连药钱都分文不取。
他说:“咱们是朋友嘛,那点钱算不了什么!我看重的不是金钱,而是友谊。”
这番托词并非是韩晟昊冠冕堂皇的自我表白,而是他坎坷多舛的命运告诉他一个真理:世界上最值钱的东西并不是金钱,而是你在这个世界上自由自在的生存权利,是你在社会上存在的价值及地位!他是一个重名轻利的人。
韩晟昊的慷慨,越发使卢泰愚夫妇对他感激不尽、敬重有加了。
从此,他们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韩晟昊成了卢泰愚的家庭保健医,连卢泰愚的女儿生孩子,都要他守在身边。
韩晟昊笑道:“我又不会接孩子,您让我在身边干什么?”
卢太太却说:“有您在身边我觉得心里踏实!”
朴正熙时代的“御医”
人与人的交往,常常伴随着一种意想不到的结果。韩晟昊为卢夫人治好了多年的不愈之症,而卢夫人又成了韩晟昊踏入韩国上层社会的一只梯子。
卢夫人病愈的消息不胫而走,在韩国上层风传开来,说有一个中国医生如何如何厉害,医术如何如何高明,几副草药就治好了卢夫人多年的不治之症。这样一来,卢夫人就成了韩晟昊踏入韩国上层社会的一幅活广告……
一时,韩国的一些政界要人纷至沓来。这位中国人的小小陋室里高官云集,可谓“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成了韩国上层人物常来常往之地。
曾任过四个月临时大总统的许政,派人前来请他为患高血压的夫人诊病……
掌管着全韩军队情报大权的总统警护室长车智澈,是个过敏性的体质,一天到晚总是喷嚏连天的,不管什么重大场合都管不住自己的喷嚏,常常弄得他十分尴尬,甚至很狼狈。吃上韩晟昊给开的草药,第三天就告别了喷嚏,再也不用担心在大庭广众之下出洋相了。
这位警护室长长着一副络腮胡、铜鼻、铜眼,小老虎似的形象,却是个至忠至孝的孔孟之徒。每天上下班都要向老母磕头请安。这在孝道盛行的韩国也实属罕见。
一次,车智澈的母亲突然肚子疼,发现盲肠部位鼓起个小包。他急忙请来青瓦台的几位名医会诊。医生说是盲肠发炎,需要立即手术。车智澈坚决不同意,说他母亲身上绝不能留下刀疤!他立即请来韩晟昊。
韩晟昊进屋时,看见车智澈正跪在母亲床前哭呢,心里不禁生出几分敬意。韩国虽然遵循孔孟之道,但像他这样以父母为重的儿女,毕竟为数不多了。韩晟昊觉得此人可交。他交友的原则首先要看这个人对父母的态度。在他看来,如果一个人连给予他生命的父母都不放在眼里,那么,跟这种人还能谈什么友谊呢?
后来,他们果然成了莫逆之交。当车智澈被中央情报部长金载圭打死以后,在无人敢靠前的情况下,恰是这位中国朋友鼎力相助,一直送他到入土。当然这都是后话。
韩晟昊给车母诊过脉之后,给她开了两服草药,让她立即煎完喝了。老人服完药跑了两趟厕所,放了几个响屁,肚子上的小包居然不见了,虚惊一场,原来只不过是个气包而已。
一看到这种情形,车智澈大呼上当,冲着青瓦台的几位医生大发雷霆,“你们这帮吃白饭的,险些送了我老母的命!统统给我滚出青瓦台去!”
几位医生吓得面如土色,低眉俯首赶紧溜出门去。
要知道,车智澈是总统的警护室长,是青瓦台一脚乱颤的人物,要说撵走几个医生,只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韩晟昊却劝他说:“车室长,您不能那样做!哪能因为一次失误就把人家撵走呢?那不砸了人家的饭碗吗?再说,谁也不是神仙,哪个医生不出一点差错?出点差错你就把人家撵走,那谁还愿意给你们看病啊?”
车智澈果真听了他的高见,没有对几位医生大动干戈。
这事之后,车智澈对韩晟昊越发佩服得五体投地,视他为知己,称他为神医。
“哈哈哈,什么神医?我不过是个蒙古大夫,只能糊弄你们这帮韩国人罢了!”韩晟昊听了哈哈大笑,从不把这些溢美之词放在眼里。
不过,这些赞美之词却是长腿的,在总统府里不翼而飞。
一天,正在桌前批阅文件的朴正熙总统,忽然问警护室长车智澈:“你说的那位汉医师,真那么神吗?”
“报告总统,真的非常神!我亲自领教过他的医术,不信我领来给您看看!”车智澈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