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蒋名拿着手中的飞机笑出了声,当一抬头看见一架飞机从窗户里飞出的时候,蒋名眼睛忽地一亮,立时站住了脚步,自己以前可是有一段时间挺爱玩这东西的。看着飞机起起伏伏甚至是跌跌撞撞的样子,蒋名甚至想自己来控制那架飞机,看了看周围,并没有见到小孩的身影,难道是爱玩的大人?正当蒋名有点儿摩拳擦掌的时候,飞机就掉了下来。蒋名想都没想,几步上去就捡起了飞机。
木棉跑出来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飞机机翅上闪着的红、蓝光芒,然后是一个人的手,再然后是一个人。
“还好,没摔坏。”蒋名把飞机递给木棉。
木棉看了看那人的脸,小模样还当真不错,是个帅哥。木棉在心中迅速作了评价,见那人微笑着看着自己,一双眼睛极是黑亮有神,木棉不觉吐了吐舌,看得出对方一定是看到了事情的经过,于是木棉突然间尴尬起来,好像有种做了一件不好不坏的事被人撞破的感觉:“谢谢。”木棉接过飞机转身就走。
“哎!等一下。”
木棉转过身,对方仍是递了个东西过来:“这个给你。”
对方掌中是一朵玉兰花。
木棉一愣,看着那人。
那人又是一笑:“刚才看你操纵遥控飞机一直在这树边转,就想你是不是想摘一朵玉兰花。”
木棉不好意思起来,从对方掌中拿过玉兰花:“谢谢。”
“这么晚了你还在上班呀?”蒋名紧接着问了句。
“是呀,刚写完一个稿子,哎呀,现在几点了?”木棉现在才意识到似乎已经很晚了。
蒋名看了看手表:“七点三十五。”
木棉吐了吐舌头:“我说呢,怎么这么饿。”说着扬了扬手中的遥控飞机:“谢了哈!”
蒋名看着木棉离开,还想说些什么,就见着对方三下两下蹦跳着进了办公大楼,蒋名笑了笑。
这是一座城市的外围,过了那座名为“解放”的桥,以桥为界,当地人就称之为“城外”了。这是一个非常一目了然的称呼,如同“贫民区”般让人一听便明白。
小城的城外是清寒的,没有高楼,连周边的房屋都显得灰淡,却能让人嗅出时间的痕迹,看见时间的光与影,如果你了解小城的历史,便更能品味出小城那份沧桑。当然,这一些是对于会怀旧念旧的人而言,用肉眼看着时光的流逝,不是每个人都达得到的修为。
狭小的路面只容得下一辆半小车行驶,竟还是条石铺就,于是小车便微微地颠簸着,就像外婆在摇着摇篮。
黄泥、石灰、木头,这是建构成房屋的主要材料,两旁房屋异常的老旧,明明是在一座城市里面,明明也就是过了一座桥而已,城里、城外,几百米之遥,却也是天渊之别。不熟悉的人会以为自己无意间竟闯入了某一个古村落。
三三两两的老头老太太或坐在门口干着活,或支着桌子摸着麻将,本就小的小街似乎反因此显得宽大起来,那是一种远离喧嚣城市的舒缓与从容,“有容乃大”不仅仅指的是精神境界。
木棉把两旁的车窗打开,有意把车速减慢,看着周围的景物慢慢后退。万家爷爷的草药堂还开着,小时候不知什么原因整个大拇指都烂掉,万家爷爷开了一副黑乎乎的草药贴在了指头上,过几天换一副,换了两副,指甲掉了,那粉粉的肉竟慢慢变硬,变成了指甲。木棉从小就觉得万家爷爷的草药堂是最神奇的所在,外婆说过,人家祖上就是济世的医者。木棉清楚的记得自己就小时候那一次去过,直到现在,木棉仍然觉得那是个神秘得不得了的地方。木棉笑了起来。
“棉棉来了呀。”有老人叫着。
木棉把车速放得更慢了:“是呀,姜奶奶!”
“棉棉啊!一大早就看到你阿婆买了一大包菜,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回来!”一个老人笑着,一副孩子般猜中有奖的神情。
“李家阿公!怎么没去打麻将呀?”
“没有打,今天杨阿婆不得闲,你阿婆又不来,你要回来,你阿婆说没有时间打,明天来。”老人把一脸的沟沟壑壑笑得格外分明。
“好,那明天到我阿婆家里去打。”
那是一种特别亲切的感觉,是一种类似于经常在岸上的两栖动物回到了水中,怡然自得,悠哉游哉的感觉。都是从小看着自己长大的老人,木棉觉得每一次回到外婆家,每一次看见这些熟悉的人与熟悉的街道、景色,心里都会涌起一种珍贵异常的情绪,亲切非常。
外婆听到车子的声音忙从屋里出来:“棉棉!”
“阿婆!”木棉把小车停在外婆家的露天小院子里。
木棉从车内提出一个塑料袋:“有好吃的!”
“你总是这样!”外婆的话如同一声叹息。
木棉笑了笑,挽着外婆回屋:“是阿婆喜欢吃的山竹哟!”是的,总是这样,为什么不呢!十年,从出生到木棉十岁,都是养在外婆家,父母似乎到成了客人。十岁后回到父母的身边,再之后,父母离异,木棉重又回到外婆家。亲情是血浓于水的,相依为命的亲情,更甚!
很简单的房屋布局,甚至称得上简陋。一厅堂、一卧室、一厨房和一个小卫生间。
木棉把山竹直接拎进厨房,洗出一些装进一小竹筐内,另外把三个山竹装进了一个小瓷盘里。木棉把还剩下的大半山竹放进了冰箱,一手拿筐,一手端盘的出来。
那是一张书桌,木棉小时候从来都是在上面写作业。在木棉上大学的第二年,书桌便转换了它的职能,书桌成了供桌。供的是木棉的外公。黑白的照片正正中中的摆放着,照片上的人微笑着,那是外公特有的笑。木棉把小瓷盘端端正正地摆在了供桌上。
点燃了一旁的小油灯,木棉上着香,那是丝毫不亚于在寺庙古刹烧香拜佛的虔诚与肃穆。
外婆静静的看着,香火冉冉升起,模糊了照片上外公的笑容:“你这孩子!每次来都为外公上香,你外公会保佑你的!”木棉的外婆笑看着木棉。
泥土地的院子,一口压水井。只有压水井的旁边用水泥浇筑了个斜坡型的地面,水泥地上早已长满了青苔,那是一种岁月的沉淀与痕迹。有年头了!
木棉每次压水,总会想起小时候的自己,依稀是出于某种好奇,小木棉一脚踏上了水井旁的水泥地,似乎还往前走了几步,可突然之间,小木棉狠狠的摔在了地上,小木棉爬起来,才刚站起,又控制不住地摔倒在地,木棉清楚的记得自己又爬起来,可仍然是摔倒。小木棉趴在地上,地上是一片滑溜溜的青苔,小木棉还用手在青苔上蹭了蹭,木棉现在都记得那滑滑的感觉。小木棉趴着,也不知道是出自本能还是哪里来的脑筋开窍,小木棉一点一点的爬了出去,当到了泥土地面时,小木棉才站了起来。
那时侯的小木棉早已是一身脏湿得不堪入目,被外婆狠狠的抽了一通。“你就这么笨!……”后面外婆说了些什么木棉已不记得了,但直到现在木棉只要一到这井边就会想起小时候那可爱的狼狈。木棉抓了抓头,真是有够笨的,好像自己读初中时才想通,自己爬起来又摔,是因为青苔太滑了,哪里站得住脚。后来木棉把自己想通的给外婆一说,外婆也记得这事,又是一句:“你就这么笨!”
院子是全开放式,没设围墙。住在老城的人家只要有院子的大都不设围墙,当初木棉担心外婆一个人住着不安全,曾建议让外婆给院子建上围墙,外婆笑着摇头:“院子建上了围墙,那些小孩子想来玩也不敢进来了。”
木棉坐于院中的小竹椅中,一小筐山竹放在一旁的木凳子上。
很舒适的靠坐在竹椅上,带着竹椅往后倒,让竹椅的后面两只脚受力,木棉伸了个懒腰。
“旧酒投,新醅泼。老瓦盆边笑呵呵。共山僧野叟闲吟和。他出一对鸡,我出一个鹅,闲快活。”
木棉想像着自己在古代,抱着自酿的大酒坛,行走在山道上,去找那两个新交的朋友喝酒。他们是山野隐士吧,其中一人竟是和尚,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的和尚。大家用粗瓷大碗畅饮,那叫一个豪爽呀!光有酒没有菜不行呀,一个出鸡,一个出鹅。那青衣隐士手一抬,一颗小石子打过去,一只野鸡应声而落。哎呀,武侠了!黄药师的弹指神通都出来了!
“姨姨姨!”一个女孩的声音打断了木棉的胡思乱想。
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朝着木棉飞奔而来。
木棉忙迎了上去:“慢点儿,慢点儿!别跑,小心摔了。”木棉一把接住了小女孩。
女孩儿很是亲热的搂着木棉的脖子:“姨姨姨……”地胡乱叫着。
一个三岁左右的小男孩端了个小木凳子也一摇一晃地跟了过来。
木棉一手捞过,把两个孩子抱进了院子。
木棉把小女孩子放在椅子上坐好,让小男孩也坐在自己的木凳子上。木棉帮孩子们剥起了山竹。
小女孩的样子最馋:“姨姨,这是什么?”
“上次不是告诉你了呀,这是山竹,记住了。”
小男孩端端正正地坐着,老神在在的样子,竟没半分小孩见到好吃东西时的神情。木棉把剥开的山竹分给小男孩,小男孩子见木棉给他吃的,拿过慢腾腾的放进嘴里。
小女孩早已飞快地干完了自己的那份,又眼巴巴的望着木棉,嘴里含糊不清的嚷:“姨姨姨。”
木棉不断地帮两小孩剥着山竹。
小女孩边吃着边瞄着小男孩,似乎生怕他吃多了,小男孩到是不紧不慢地吃着,若是吃完了,也不问木棉要,就愣愣的坐着。
吃完最后一个山竹,小女孩眨巴着眼睛看着木棉,“嘻嘻”地笑着。
“走吧,姨带你们去把手手洗干净。”木棉说着去牵小女孩。
小女孩一只手被木棉牵着,站起来,却忽地伸手一把推向小男孩。
小男孩跌倒在地上,也不哭,依旧慢腾腾的搬起他的小木凳,坐好,定定然,如一经历沧桑看透世情的老人家一般,小小的脸上竟无半点表情。
小女孩指着小男孩“哈哈”的笑起来。
“小小,你怎么可以推弟弟!”木棉放开小女孩,帮小男孩拍打着身上的泥土。
小女孩拍着手:“好玩,好玩。”
“弟弟摔跤一点也不好玩,你摔了会不会疼呀!”
小女孩看着木棉,扁了扁嘴,露出一副快要哭的样子。
“好了好了,你别哭呀,我们洗手去。”木棉忙摸着小女孩的头安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