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匆匆地刚踏了一只脚进去,谁知立马撞到了一堵硬硬的肉墙。
我用自己快失灵了的鼻子想一想也知道撞到谁了,真怀疑自己撞的是人还是墙。我被撞得眼冒金星,还没等缓过神来,身子竟凌空而起,我着实被吓了一大跳。
一阵浑厚的声音响起,犹如暮鼓晨钟般沉而有力,“这个漂亮的小东西就叫阿莞吧。咦?快把眼睛睁开,我长得很吓人不成?小东西知不知道你得叫我什么?”
虽然听到“漂亮”我很高兴,可是“小东西”!崇拜感顿时减少一半!我略带愤意地仰面望向声音的主人。
只见入目之人的脸,那是我此生见过最英气豪迈的脸庞。仅是一面,便足以令人终生难忘。他的轮廓绝对不是粗犷,而是非常的英挺秀逸,多年的沙场生活将他原本该是清俊的面容打造得十分刚毅。双眉浓黑上扬如闪电,两目炯炯有神似明星,一把浓长美髯堪比关公。
虽然已年过花甲,但神色矍铄,身材高健,丝毫不见年迈之疲态。看来时光对英雄之人物也是格外垂青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威武英豪的人物,我都看呆了,心底的崇拜感又突然蹿得老高的。
父亲喜悦无比的声音俶尔响起在身后,“阿莞,这是父亲跟你说过的我的义父,快点喊爷爷啊。”我有点懵地转过头看父亲,又转回来看看“爷爷”,原来我还在这位“爷爷”的怀里!
他正饶有兴趣地盯着我,好像在等我叫他,眼底俱是笑意。喊这样一个人人仰慕的大英雄“爷爷”不管怎么说也是很有面子的,别的小孩子一定求之不得的!这样在心底稍稍纠结了一下,我憋足了勇气,无比大声地喊出了一句,“檀爷爷!”
老将军愣怔片刻,然后大笑道:“不愧是老夫的孙女!说话的中气都比别人大些!不过我看这声‘爷爷’是阿莞孙女留给我老兄弟的称呼,也罢,我就不与他争了。这‘檀爷爷’我就凑合着听,免得日后去地府得和他打起来!”我被说的有些不好意思,脸颊都烫了起来,估计跟火烧云似的。
檀爷爷把我圈抱在他宽阔的怀里,硬邦邦的肌肉竟有点硌人,他笑着问我:“听你母亲说,小阿莞还会骑马呢!真是了不得。等阿莞长大了,就跟檀爷爷赛马,看能不能把我给比下去。檀爷爷有一匹从西域来的汗血宝马,能日行千里的!檀爷爷跟北方魏虏打仗时就骑着它呢,它可是个好家伙,这次檀爷爷走水路,不然怎么也得把它带上给阿莞瞅瞅。”
“我也有一匹小红马啊,它的名字还是我给起的呢!它叫阿冉,等它长大了,一定不会比檀爷爷的大血马差的。”我自信满满地说,檀爷爷听完却又大笑起来,“哈哈,阿莞果然有志气!那好,檀爷爷就等着阿莞带着那个阿冉一起长大。”
檀爷爷说完把我从怀里放下来。父亲正一脸钦慕地望着檀爷爷,面容上有久别重逢后的喜悦与激动。檀爷爷拍了拍父亲的肩膀,赞许道:“你小子!这几年没见又变得壮实了,听说你在朝内也能干不少!总算没有辱没门楣啊!”父亲竟像个腼腆少年一般地挠了挠发。
檀爷爷说完随即环顾了四周一遍,后对父亲训斥道:“孙女都见过了,老夫的孙子怎么还没回来?你们天天着自己的儿子学什么呢!这天眼看就要黑了。温宣你说说,你这么大的时候我和你义母可曾过你去读什么书作什么文?你最后还不是如愿娶了美娇妻,成家立业,功名在身。怎么到了自己做父亲,就整天着儿子读那些晦涩难懂的文章,作那些酸腐不已的诗赋,对以后的仕途能有何用?现在的建康城里到处是些卖弄自己文采的少年们,其实他们能有什么才学行军打仗、参与朝政、治理国是,这些为国为民的事情他们是一件都做不成,却还号称自己学富五车,饱读圣贤书!成日里就知道风花雪月,谈酒论诗,把自己弄得男不男、女不女,一群毫无作为虚度光阴之流!做学问,做的差不多也就行了,从古至今,有几个文豪才子是做出大事来的?殊儿这孩子,当年我离开京都,他才如阿莞一般大小,那时候就聪明伶俐,现今应长成一个男子汉了,却不知被你们教成什么模样了。”檀爷爷说完还有模有样地长吁短叹了一会儿。
我想哥哥现在也没有多差劲吧。
我看着父亲那副乖乖受教的模样,倒替父亲委屈了。哥哥自己硬要学的,父亲可没拎根棍子在后面着他。再说哥哥平常都回来的挺早,以往黄昏之前绝对就回家来了。
不知今天哥哥被什么事情给耽搁住了,害得父亲挨批,估计一会儿回来得挨父亲的批。
我掀开珠帘,跑到母亲床边。母亲一向苍白的面庞竟微微嫣红,更显妩媚,估计也是被檀爷爷给说的呢。
我趴在床沿问她:“母亲,哥哥今日还未回来吗?他没出什么事情吧。”母亲轻轻摇首,面露忧色。
忽然间我又听到檀爷爷特有的大笑声,回过头,只见他和父亲已向内寝踏步走来。父亲率步向前,为檀爷爷掀开了珠帘,我看见檀爷爷手上拿着好几个漂亮的锦盒。里面装的肯定是礼物,我想。
檀爷爷走到母亲床边,打开一个红色的锦盒,里面赫然躺着已成人形的参中极品。我从小不知目睹了多少珍奇药物,这点子识别的本事还是有的。
檀爷爷语重心长地对母亲说道:“这是你义母为你千方百计寻来的,早年我们就在边地听闻你因生产而染恶疾。这是她上月从浔阳一位高人手中求得的,本来是准备托人交予你的,恰好我受召入京,就给你带过来了。这是千年老参,最补女子缺血、气虚。每天用上一点熬药喝了对你的身体是大有裨益的。不过这药物仍是其次,这凡是身体染疾之人,只要心境好了,病症没有不愈的。你自己也得放宽了心境才对,你看看小阿莞才这么点大,殊儿又未成家,就是为了他们你也得把身子给养好喽,别总事事悲观,自己的身子骨自己还能没办法?小阿莞你说,你母亲的病能好吗?”檀爷爷说着又摸了摸我的头。
“母亲的病当然会好的!一定会好的!”我着忙地站起身严重其事地说。檀爷爷开心地把我给举得老高,我这次可没了害怕,咯咯地笑了起来。